第28章 開火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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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一聲,雕花木門轟然洞開。司徒長恭逆光而立,玄色錦袍上金線蟒紋在暮色中泛著冷光。他麵色鐵青地盯著榻上女子,方才那些話如淬毒銀針紮進耳膜。
“你要和離?”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衛雲姝撫平石榴紅蹙金裙裾,抬眼迎上他暴怒的目光:“世子既認定我善妒狠毒,險些害了晏姑娘腹中骨肉,何不就此兩清?“她唇角勾起譏諷弧度,“左右您也嫌我驕縱,我亦厭您背信——”
“住口!”司徒長恭猛然逼近,腰間玉玨撞在案幾上發出脆響,“那夜是遭人算計!你還要胡攪蠻纏到幾時?”
他攥緊腰間佩劍,想起這些時日隱忍:雨中負傷相哄,禦前責罰生生受下,連她推倒晏茉之事都強壓著不曾聲張。
秋平夏歡白著臉要上前,卻被衛雲姝用眼神製止。
她緩緩起身,鬢間九鸞銜珠步搖紋絲未動:“世子既覺委屈,何不去聖前陳情?”
“你當本世子是什麽!”司徒長恭一掌拍在酸枝木幾上,震得青瓷茶盞叮當作響,“滿京城誰家正妻似你這般跋扈?若非念著陛下賜婚。”
“正因是禦賜姻緣,才更該求個恩典。”衛雲姝截住話頭,蔥指撫過案上和合二仙燭台,“世子若肯成全,明日我便進宮麵聖。您與晏姑娘鶼鰈情深,何苦被我這個妒婦礙眼?”
司徒長恭瞳孔驟縮。
眼前人雲鬢花顏依舊,眸中卻再無往日癡纏。他忽覺心口發悶,厲聲喝道:“你以為離了齊國公府,還能尋到什麽好歸宿?”話音未落,忽見衛雲姝從匣中取出一疊地契。
“不勞世子費心。”她將契紙在案上鋪開,朱砂印章豔如泣血,“江南三處綢緞莊,隴西五間糧行,這些產業養十個麵首都綽綽有餘。”
衛雲姝眸光掃過司徒長恭指節發白的掌心,那包銀絲炭的錦緞裹著寒霜。
前世種種倏然掠過心頭——蔡氏捧著晏茉尚未顯懷的小腹,將整庫銀絲炭搬去紫竹院。彼時她蜷在冷衾中咳得撕心裂肺,央司徒長恭去討半筐,卻換來句“不過些許炭火”。
司徒長恭腕間青筋一跳。
昨夜寒毒發作時,他恍惚望見衛雲姝跪在雪地裏撿碎瓷片,血珠子落在銀絲炭灰裏開出紅梅。此刻她眼中的譏誚比碎瓷還利,剜得他喉間發澀。
“雲姝...”他向前半步,沉香屑簌簌落在繡著並蒂蓮的帕子上,“那日你說要清算賬目,我讓賬房連夜理出。”
“世子誤會了。”衛雲姝用銀簽挑起炭盆裏將熄的餘燼,“本宮要清算的,是你們欠我的。”
“暖閣已備好銀絲炭。”司徒長恭喉結滾動,“我命人...”
“不必。”衛雲姝截住話頭,“本宮畏寒,更畏施舍。”
說罷徑自掠過他身側,石榴裙擺掃過門檻積雪。
……
紫竹院。
簷角銅鈴撞碎暮色時,晏茉正盯著熏爐出神。昨夜司徒長恭寒毒發作,滾燙的額頭貼在她頸窩喚“雲姝”。她攥碎錦衾上鴛鴦戲水的繡紋,今晨卻仍要笑著為他熬參湯。
“姑娘,世子往這邊來了!”小丫鬟打起珠簾。
晏茉忙將冰帕子按在眼瞼。這些日子她刻意模仿衛雲姝的步態,連熏香都換成驚鴻苑慣用的沉水香。可當司徒長恭帶著寒氣擁住她時,脫口而出的仍是:“炭可夠用?”
“世子...”她佯裝瑟縮,“夫人前日賞的銀絲炭,妾身想著公主畏寒...”
“她不要。”司徒長恭突然煩躁地鬆開手。晏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麵上卻愈發恭順:“是妾身愚鈍,今日陪夫人用膳時,倒想出個開源的法子。”
翌日。
蔡氏看著晏茉呈上的火鍋圖樣,枯瘦的手指在“會員預存”四字上摩挲:“你說這銅鍋能同時煮辣湯與骨湯?”
“正是。“晏茉將青瓷盞推近些,“冬日貴人們最愛圍爐夜話,若在雅間設流水曲觴,再辦詩會...”
蔡氏望著盞中浮沉的雨前龍井。國公爺在世時最厭商賈之事,可如今庫房連參茸都要賒賬。
“西市有間綢緞莊正待租。”蔡氏蘸著茶湯在案上畫圈,“讓趙嬤嬤帶你去瞧瞧。”
晏茉垂首謝恩時,瞥見蔡氏袖口磨毛的雲錦滾邊。
前世這老婦到死都端著國公夫人的架子,如今不過提前五年,竟連體麵都顧不得了。她撫過袖中謄抄的火鍋蘸料配方,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
驚鴻苑內,夏歡捧著新謄的賬冊碎步進來:“公主,紫竹院那位晏姑娘今早去了西市。”
衛雲姝正在臨《靈飛經》,筆尖懸在“怨“字最後一捺:“讓朱雀門的人盯緊綢緞莊,凡有新奇物件,即刻報來。”
“奴婢不明白,既是仇敵,為何..”
“野火燎原前,總要看清風往哪邊吹。”衛雲姝撂下狼毫,墨跡順著宣紙紋路爬成猙獰的爪牙。
前世晏茉那間火鍋坊日進鬥金,卻在三月後因食客燙傷鬧出人命。彼時司徒長恭正為軍餉發愁,竟將她的嫁妝田抵給苦主。
窗外忽起朔風,卷著細雪撲在茜紗窗上。衛雲姝望著逐漸模糊的“怨”字,想起前世晏茉跪在雪地裏哭求原諒的模樣。那時自己竟真信了她“無心之失”的鬼話,還為她向五城兵馬司求情。
真是夠蠢!
……
次日。
晏茉打算開火鍋店的消息如輕風一般飄入衛雲姝的耳中,並未令她感到驚訝。
她隻是不動聲色地吩咐夏歡,傳話給淩掌櫃,要他的人緊密監視晏茉在外的一舉一動,不容有任何疏漏。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就在考察店鋪的那天下午,晏茉巧妙地支開管家,派遣丫鬟悄悄送出一封信件。
“信件是寄給一位名叫薑蒙的百夫長的。”夏歡語氣平靜地將淩掌櫃的情報轉述給衛雲姝,話語中卻隱含著不易察覺的波瀾。
薑蒙?
衛雲姝對此人印象深刻。
正是司徒長恭的好兄弟,也是他在軍中的左膀右臂。
隻是他為何卻與晏茉扯上了關係?
是了,晏茉曾在軍營給薑蒙和另一個叫桑德柱的治過傷病。
宣紙上的墨跡漸漸洇開,衛雲姝望著“薑蒙”二字,筆尖懸在澄心堂紙上遲遲未落。
夏歡遞上纏枝蓮紋帕子要拭墨,卻見主子驟然攥緊紫檀狼毫,指節泛著青白。
“取那件月白雲紋直裰來。”衛雲姝忽地擱筆,濺起的墨珠落在青玉鎮紙上,“再讓淩掌櫃備車,我要去一趟佑康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