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割不盡的大好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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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六甲皮笑肉不笑道:“那就聽我的快點走,京都可不是什麽好地方,早走早好。”
    黑矮壯漢點頭哈腰,幹笑道:“得嘞,這就走。”
    黑矮壯漢趕緊回去拿起自己那口祖傳大刀別在腰間,抓起菜碟裏幾塊大肉,囫圇吞棗的塞入嘴裏。又猴竄到櫃台,掃蕩了不少好拿的酒葫蘆,別腰裏,掛身上。
    瘦個掌櫃見其好似土匪一般,著急的直跳腳,跑向陳六甲望其勸說。
    陳六甲見他這番連吃帶拿的滑稽模樣,嗬嗬笑道:“鳥不同調,人眾不同,這小赤龍別具肺腸,夭矯不群呐。”
    瘦個掌櫃一臉無語,腹誹心謗起來,這黑矮壯漢那是什麽小赤龍,分明是個黑漆惡蛇,當得了一句別具肺腸,隻是他上下內外找一遍哪有一點符合夭矯不群這個詞。
    陳六甲笑嗬嗬的往外走,黑矮壯漢滿滿當當掛酒隨後,還一遍飲酒咽下口中食。路上一雙眼睛就沒正眼看過路,滴溜溜的盯著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恨不得用眼神從她們身上刮下幾兩肉,活脫脫一個沒見過世麵的潑皮流氓。
    倆人悠悠走出京都,上了一輛早已等候的馬車。
    陳六甲在雕花小桌上擲六爻,卜算諸局。黑矮壯漢倚靠車頭飲酒,時不時湊過來,甚是好奇卜算結果,反複追問。陳六甲始終不語,他嫌熱又褪去身上衣服,隻留個短打,見著身上毛多,抽刀刮腿毛。
    陳六甲斜眼道:“這刀以前也算有些名氣,殺人不少,在你父手裏也宰殺了不少牲畜,也算見血了,現在竟被你用來剃毛刮泥,真是暴殄天物。”
    黑矮壯漢不在意道:“我瞧你老也不是迂腐之人,怎麽說出這般陳舊話。刀為人用,用到實處便是好。殺人可以,剃毛為何不可?”
    陳六甲點頭道:“是這個道理沒錯,但你在這狹小車廂裏剃毛刮泥就有錯了。”
    嘿嘿笑道:“你老這一身打扮,怎麽也不像愛幹淨的人,湊活湊活得了,別太介意。”
    陳六甲淡淡道:“你湊合我,我也湊合你。之前答應許你兩萬精騎,我估摸著能湊出個兩萬老弱病殘,你也湊合將就一下,別太介意。”
    黑矮壯漢一手握刀,瞪大眼睛,有點老虎怒目的意思,道:“您老這是拿我劉嵬尋開心啊,我楓縣劉氏祖上也闊過,在楓縣也是響當當的。此番下決心出楓縣,隨您老千裏迢迢
    走天下,惦記的不就是您老許下的兩萬精騎嗎?你這會兒可不地道。”
    陳六甲嗬嗬笑道:“再頂嘴別說兩萬騎了,給你一萬你又能咋滴?”
    劉嵬怒容忽地變臉,嬉笑道:“走,立馬出去,不礙您老的眼。”
    陳六甲指了指車簾,劉嵬毫不拖泥帶水,滾出車廂,然後掀起簾子探出那顆腦袋,幹笑道:“別忘了,說兩萬精騎不是老弱病殘,也不能少,少一兵一馬我跟你急。”
    陳六甲抬手彈出指尖一塊銅板,正中劉嵬腦門,將他打落馬車,一屁股砸在地上,哎呦叫喚。
    他趕緊爬起來,短腿邁開,跑過馬車,一躍坐到前室,又一次掀開車簾,恭敬地將剛才那枚銅板遞到雕花小桌上,嘿嘿笑道:“我雖不知道您老許我兩萬精騎要做什麽,但劉嵬也不是傻子,知道將來您老肯定用得上我。您老放心,我若手下真有兩萬精騎將來怎麽也為您老出一把子力氣。就算將來您老就算要推翻大衡,我也幫你攪亂天下,讓您老渾水摸魚。
    其實我腰間這口蠱刹刀已經不是千年前那口食血刀了,原刀早就壞了,祖上人將它一次次的重鑄,到我手裏已經是玄孫了。
    刀不老,但食血的骨沒壞。它在我爹手裏一輩子殺雞宰羊甚是憋屈,怎麽也要跟著我出來見見市麵,吃吃人肉,飲一飲人血的。”
    說完放下車簾。
    陳六甲嘴角勾起笑容,搖頭失笑道:“我豈能不知。”
    劉嵬倚靠前室車框,隨手抹掉額頭汗水,啐了一口濃痰,暗罵老天毒辣,熱的人心燥。
    拿起腰間酒葫蘆猛灌起來,百無聊賴,瞥了一眼駕車戴鬥笠的車夫,笑嘻嘻問道:“我瞅你老而彌堅,一看就是身手不錯的武夫,你怎麽做了車夫,難道你也是被車裏的老人家忽悠出來的?”
    老車夫無動於衷。
    劉嵬不肯罷休,追問道:“你聽說過楓縣劉氏嗎,就是祖上出過皇帝的大劉氏。”
    老車夫依舊置若罔聞。
    劉嵬爬到老車夫身邊,很不客氣地勾肩搭背,笑說道:“我一見你就覺得相見恨晚,我請你喝酒,你告訴我,我們接下來去哪?”
    一路上沉默不語的老車夫有些哭笑不得,撥開劉嵬的狗爪子,平淡道:“許你戎馬的地方。”
    劉嵬開懷大笑,拽出兩壺就塞進老車夫懷裏,嚷嚷著請他喝,自個兒痛飲一壺,講起了祖上的風光事跡。
    老車夫靜靜聽著,喝到興起時,劉嵬拔出腰間這口同樣祖上煊赫過的蠱刹刀,吐了口酒上去,用力一揮,竟是起了火苗,被火一燒,越發鋒銳,他哈哈笑道:“怎麽樣,是不是好刀。
    我這蠱刹刀雖然是曾孫子,雖然不是最鋒利的,最堅固的,但肯定是最能發揮出持久殺傷力的殺人利器!”
    老車夫一笑置之。
    劉嵬再次勾肩搭背,說著要給他表演一下他劉家的刀法。
    又痛飲一壺,跳下馬車,在小道上舞起刀法,隻是刀法雜亂無章,不堪入目,老車夫搖頭輕歎:“隻有那麽三刀還算湊合。”
    馬車裏陳六甲笑道:“劉氏早就破落了,能傳下三式刀就不錯了。這小子根骨還是可以的,有時間指導他一下。”
    老車夫隨口敷衍了一句:“再說吧。”
    許久不見後麵動靜,回頭看去,劉嵬醉四仰八叉醉倒在地,嘟囔了句憨包。勒馬而停,下車將劉嵬提溜起來,扔在前室。
    劉嵬緊抱著他的祖傳蠱刹刀,似乎在做夢囈語:“老子窩在楓縣翻來覆去二十年,這輩子就指望天下大亂,學學我那祖上老漢,策馬上沙場,持刀割龍頭。”
    “蠱刹,蠱刹,大好山河,有割不盡的大好頭顱。”
    老車夫愣了愣,凝視了這沾滿沙土不堪入目的黑炭臉,冷臉笑了笑道:“殺心不錯,是個持刀殺人的好屠夫。”
    陳六甲笑道:“你這刀客榜第六的宰牛客,不也是個屠夫嗎?教他幾手解牛手藝?”
    老車夫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陳六甲垂首望六爻,玩味笑道:“老頭子我將這頭小赤龍送去鳳凰窩,看看是赤龍吞鳳,還是鳳凰食龍,不管哪個都極好。”
    醉的死死的劉嵬做了一個夢,夢到赤龍入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