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天空，大氣象映照天地李景源站起身來，金身璀璨，不朽不名。
    緩步向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天地脈絡上，如神人巡天，天震地搖。煌煌威靈，席卷天地，敕赦蒼生。
    此時好像世間風流，都被李景源一人占盡了。
    天地間的目光又一次聚焦過來，都心有疑惑，猜測李景源搞出此番大動靜的目的。
    李景源一身恣意放肆的意味，俯瞰天地，聲如擂鼓，轟隆隆傳遍天地各處，上至天外，下至九幽陰間皆能聽到：“朕乃聖人大帝，在此昭告天下。朕即將於北荒洲開朝立國，現向天地三界發布招賢令，天下茂材異等，入朕帝朝，朕且尊官，與之分土，乃使登山問道。
    北荒廣地，百萬山、千萬河之山水祗位，有能者取之，帝朝九品官身與道相契，拔躍者取之，朕手裏術法神通、靈植仙根、大道之路，功績彪炳者可取之。”
    李景源一揮手，一張招賢金榜高懸九天，仙人皆可窺知其上內容。
    儒釋道三家齊齊變色，招賢納士求強，三教和李景源皆有結怨，李景源變強，變相的等於聖人大教變弱，他們自然不願意看到李景源變強。
    高坐天位的天帝麵無表情，平靜道：“如此大張旗鼓的招賢納士，這是想網大魚啊。練氣士一旦躋身第六樓便已然是在明路求道，六樓之上有倚樹求蔭涼者基本都入了天庭和三教，剩下的大多跅弛之士，可不好招攬啊。”
    李景源雙手張開，似要包攬天地，恣然肆意道：“仙人九境，九境即為聖，豈不知九之上仍有十，聖人之上猶有至尊。
    至尊十境就在北荒，通天仙路就在朕手，爾等可有能耐取之？”
    ……
    南瞻大洲外有飛星小州，自南頭向北三千裏，有一座老鬼山。
    此山無鬼，更無鬼敢靠近，取意‘老而不死是為鬼’。
    山上住著個古怪脾性的老人，每天練拳，敲得山震地搖。若是喝醉更是跋扈到對天出拳，醉話連篇，口氣大得很，說是要把天給打出個窟窿。
    老人每天胡來，三天一小醉，五天一大醉，附近的山水神祗煩的不得了，上門去講道理，結果鼻青臉腫的被趕下山，此後附近山水神祗對老鬼山敬而遠之。
    後來有一次陰差過境，借道抓鬼。紅燈引路，生人回避，聲勢大得很。恰好經過老鬼山，攪擾了老人休息。老人起床氣大得很，一拳將數百陰差隊伍打飛百裏之外，打死了不少鬼差，附近山水神祗嚇得連夜搬家，深怕被殃及池魚。
    第二天，老鬼山外鬼門大開，陰兵列陣，老人踏入陰界，不久又滿身是血的活了回來，依舊每天練拳喝酒，不受打擾，日子枯燥重複。
    也是那天之後，鬼怪陰物再也不敢靠近老鬼山附近三十裏。
    老鬼山頭，雪發寸頭，一身麻衣短打，體魄雄魁不似老人的魁梧老人仰頭望天，看著那北方神靈，看著那巍巍金榜，一身拳法真意如流水潺潺。
    疏忽間清風至，一個白衣飄搖，滿身浩然的儒雅老人隨風而來，瞧著魁梧老人身上流動的拳意，歎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魁梧老人滿臉滄桑，似自然自語，也好似是說給深厚的儒雅老人聽的，道：“世道複雜，武路艱難。想要活得越來越輕鬆，要麽被子蒙頭，我隻活我自己，吃苦享福都認命，但很容易被人打死，所以我化山做牢，乞身山中養衰殘，閉戶寧容外物幹。
    要麽就隻能多看多想，但卻要勞心勞力，天下一山總比一山高，即便是三教聖人，天庭天帝，位列九境之巔，頭上還有個老天爺盯著，一樣束手束腳，寄人籬下。
    聖人如此，我等更是。出了這山，需要放眼去看世間眾多脈絡、繁瑣規矩，容不得自己稟性肆意。”
    儒雅老人輕聲道：“懂規矩，絕非壞事。”
    魁梧老人一笑置之，繼續說到：“我出生爛泥，最早練拳是為了活命，等到真正拳開仙門時候，練拳殺人不再是我的目的，就開始去想自己為什麽練拳。一路遠遊，一路問心，結果發現成仙了也就那樣，一個仙字說的好聽，什麽仙人餐霞飲露、不理俗事，是世外之人，狗屁，實則和凡人沒什麽兩樣。
    凡人求錢求權，仙人一樣一肚子裏欲望。
    三仙山你也知道，那裏的仙人潛心修道，修來修去，好像隻修出了這般城府戾氣？比那些眼窩子淺的無知村婦，也好不到哪裏去？
    遠遊了百來年，遇到下山遊曆的你，你要知行合一，我們結伴同行，山水迢迢，見了許多人，見了許多事，最後我問得了一個道理。”
    往常不怎麽說話的魁梧老人今日話很多，儒雅老人隻是靜靜聽著。
    魁梧老人捏著沙包大的拳頭，喃喃自語：“老子出拳一定要有道理，不是什麽向你們儒家那般和人講道理。你們儒家總說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老子求得是仗理殺人，不壞道心。所以我這大字不識半鬥的莊家漢子學起了文人看書，向人請教學問，跟別人學為人處世。”
    魁梧老人鬆開拳頭，雙手負後，滿臉滄桑：“仗理出拳了百年，得了結論。講道理，未必有用，有的人他就是不講理，你說是不是很諷刺。”
    儒雅老人深呼吸一口氣，這才道：“你當年講理並沒有錯。”
    魁梧老人轉身搖搖頭：“我寧願當時不講理，否則也不會落到如今借酒澆愁的地步。”
    儒雅老人沉默不語，魁梧老人當年講道理，致使妻女枉死，武夫心境從此破碎。原本有望挾風雷之勢問鼎上三境的大好局勢，急轉直下，慘不忍睹，淪落如今這般深陷於泥菩薩過河的無奈境地，這心境若是補不上，一身拳意遲早腐朽殆盡。
    他十年前登山訪友，便是想幫魁梧老人修補心境，奈何魁梧老人早已棄了道中道理，邀他去學宮，求助聖人，他也不願去。
    儒雅老人心裏明白，當年他拳中道理與他有莫大幹係，大多承自儒家。妻女枉死，他對儒家心有芥蒂。
    魁梧老人突然笑了起來，一身拳法真意如潮流動，衣袖之間，清風鼓蕩，獵獵作響，轉頭道：“老秀才，老子妻女的死和你也沒關係，老子不需要你可憐。剛才老子看了天上聖人大帝鬥佛門的那一幕，老子堅定了心中的路。”
    魁梧老人肆意大笑，震動老鬼山：“老子今後的拳不講道理。”
    魁梧老人一瞬拔地而起，整座老鬼山轟然坍塌，悉數破碎。
    這座困了他兩百年的山牢徹底破碎，象征著他遁開樊籠得自由。
    一道高昂的拳意直衝九霄，一聲肆意之聲響徹高空。
    “武夫仲秋，前來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