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數:44765 加入書籤
在姬阻擋住穗崇的腳步的時候,我跑過小路,高爾夫球場外緣有一片森林,我在樹木下繁茂的雜草中隱藏好身形,把夕月放下來。大概是站不起來吧,她馬上就跪在地上。我也差點也當場倒下地坐了下來。呼呼地,喉嚨發出像拉風箱般的喘氣聲。我擦了擦汗水後,看著夕月。
“受傷很嚴重啊……”
她的右手無力地垂著,還可以從她的黑發間看到脖子上留下的深深的咬痕。看到這些後,我低聲如此說道。特別是脖子,我真切地希望她那裏不要留下印痕。我果然是不忍女孩子身上有傷痕。
我正想要確認一下她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痕的時候,姬從別的方向迂回靠近與我們回合了。我看到穗崇沒有追來,想著應該可以平安撤退了吧。不,也許他是看不到我,在警戒著我的奇襲,才按下追擊的的意圖的吧。
1“夕月,沒事吧?”1
姬恢複到通常狀態了。她的實體化身上會纏繞著磷光,太顯眼了。
“還好”
我邊衝她點點頭,邊從樹木的間隙中偷偷地窺視著道路。穗崇站在2號洞的發球處四處掃視著,一臉焦急地搜尋著我們的身影。
“你們兩個趕緊逃”
大概是內髒受傷了吧,此時,捂著胸口蹲著的夕月咳嗽連連,並從口中吐出大量的血來。
“喂”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很是擔心。
她拂開我的手,說道。
“……我沒事”
說著,她就把泰迪熊形背包放了下來。取出應急繃帶,快速地把夾板綁在自己的上臂上。她像是要確認一下應急處理後的右手的握力般,動了動手指,接著,把拆開兩半的突擊卡賓合了起來。
“你應該快點離開這裏。日邑家失敗了的話,比賣守家也不會坐視不理的吧。你沒必要在這裏戰鬥”
她那近乎冷淡的措辭讓姬露出一副無法忍受的樣子,抓住她的肩膀。
1“為什麽對我們說逃跑啊,夕月是打算自己一個人戰鬥麽”1
“是的,這樣的時候,對我們——”
“因為你們既沒有情義也沒有義務”
“你……”
這家夥頑固到什麽地步啊。我不禁抓著頭發想道。
“第一,……比賣守不是與一之瀨進行了一場苦戰嗎”
“請不要指責比賣守家。他是家神級的對手。而且他還抓了姬大人做人質”
“嗯嗯,是啊。但是,穗崇知道我們的家在哪裏啊……,逃跑之後那裏要是出什麽事的話,我們會很困擾的,那個家本身就是一件很重要的遺產。而且,要是我們跑了的話,倒在地上的那些人會被殺掉的吧”
我不是很清楚業界的事情。但是。
“看著人就要死在自己眼前,果然……”
“笨蛋……麽”
夕月盯著我。
“為什麽,你會這樣……”
她目光閃動著,然後用左手拍了下我的胸口,然後無力地拉聳下來、現在變成了半抱般的姿勢,我有點焦急了。
“喂,喂。沒事吧?傷口痛嗎……”
“你的身體,也已經到極限了吧?為什麽這樣還能戰鬥?還能輕易地就說出戰鬥之類的詞麽?姬大人也應該意識到的了吧?為什麽不去阻止他呢!”
夕月如悲鳴般吐出這麽一番話,聲音雖不大,但卻因痛苦而含糊嘶啞。
“……我隻是,不想後悔,僅此而已”
“這是什麽啊,不明所以”
夕月邊說邊咳嗽著。姬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1“……如果我們在這裏對夕月見死不救逃跑了的話,我和庫拉這輩子都會活在罪惡感之中的。……我不想這樣。之後不管有多快樂的事,都一定會變得不高興的,所以,我們是絕對不會逃的”1
“絕對”,姬的這種斬釘截鐵的語氣中包含著決不退讓的堅定意誌。
1“……本來,寄宿的就不該這麽趾高氣揚地對家主下命令。死心吧”1
姬的樣子既像是在擔心夕月,有像是鬧別扭。大概是到了這個時候還把她當做外人,保持距離而感到焦急吧。
“這是因為如此。與一之瀨戰鬥的時候,才會聽到你的請求的吧。你這家夥說,為了幫助同伴我們共同戰鬥吧。所以那時我才接受了你的幫助,現在我還給你。因為這是我們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們要出一份力”
夕月像是說不出話般,呼吸停頓了一下。也許她是感到詫異吧。但是她低著頭,我無法看到她的表情。
“……這種說話方式,太卑鄙了……”
夕月抬起頭來,她的表情上帶著共同戰鬥的決意。
“你們兩個真是笨蛋啊……”
1“我不想被夕月這麽說”1
姬不以為然地回了一句後,向她詢問了下受傷狀況1“你的身體現在怎麽樣?”1
“傷不要緊,就是手臂骨折了有點麻煩”
她的嘴邊還沾著剛才吐出來的血。她努力地用左手握著槍,擦拭著嘴角的血跡。
“但是,已經處理完了,隻是拿槍的話還是可以的。隻是無法靈活地活動手臂,換彈匣得花點時間……”
1“那個,在來這裏之前聽你說的那個,把‘廢龍’咒素彈射向穗崇頸椎的計劃還沒有進行嗎?”1
“嗯……但是,即使剛才我在超近距離射擊,咒素彈還是沒有命中他。雖然不清楚是為什麽……但有必要考慮一下”
1“我的攻擊擊中了他哦。這是怎麽回事?”1
“會不會是你受傷,所以射偏了?”
她像是在回答我“不可能”般地搖了搖頭。
“不,我之所以受傷是因為射擊之後讓日邑穗崇抓住了破綻。而且,我接受過戰鬥訓練,在那麽近的距離下是不會射偏的——”
剛說到這裏,就響起了穗崇短促的叫喊。
“你們,去尋找吧”
數聲槍響刺痛著我們的耳膜。緊接著,冰冷的空氣中就飄蕩著濃鬱的死亡氣息。
我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從林中窺視著他的方向。隻見在1號洞前的發球區從地麵冒出一片肉色的靄,像粘土一樣凝聚在著,形成如昆蟲和人混合的形狀。
1“棄靈?為什麽……”1
而且這個不止一隻,而是五隻。形狀與我們此前的對手不一樣,雖然尺寸隻有小孩子般大小,但有幾隻在還是會構成威脅的。
“……,那是我分發下去的‘八足係鎖’咒素彈。是他從被擊斃的人身上搶來的吧。這高爾夫球場兩公裏內有一個殯儀館。像一之瀨用人的生氣製作棄靈那樣,哥哥也用這一帶沉積的亡靈產生出棄靈……”
棄靈按穗崇的意圖分散開來,在黑暗中的草地上爬行著,像是確認氣味般蠕動著尋找我們。
五隻棄靈一隻長得像蜘蛛,有著一張獨眼的人臉;一隻則是幼兒的身體長著蟾蜍的手腳;一隻是腹部長著一張嬰兒臉的蒼蠅;一隻是頭部隻有一張巨大的人嘴的天牛;還有一隻則是以人形的手臂取代腳的潮蟲。雖然覺得帶翅膀的蟲很麻煩,但大概是因為身體很重吧,它們看起來隻能像爬行般低空飛行,這這是太好了。
1“怎麽辦,庫拉。我們沒有良策與它們正麵為敵啊”1
“是啊……”
據我所知,穗崇所擁有的咒素彈有“八足係鎖”,“廢龍”,“久遠”,然後還有在河岸地和小樓那裏看到的琥珀色咒素四種。
“呐,你知道琥珀色咒素的特性不?”
“那咒素名叫‘狂亂的蜂房’。性質是‘追尾’。隻有在知道敵人的所在之地才能使用,但因為它會一直追著目標……我想你也應該知道的了,對於對手來說這相當麻煩”
“狂亂的蜂房”,我在心中反複地咀嚼著這個名字。被那個咒素纏繞上的物體成群襲來確實很像蜂群來襲。
“……夕月,你還能動嗎?”
我問完後,夕月沉默了一下。
“長時間活動是不可能的……,但隻是移動的話”
“這樣麽……”
夕月無法馬上回答,應該能想到她的傷很嚴重的吧。而且,她說“隻是移動”,就是說我們是無法期待她為了戰鬥而搏鬥的了。她在與一之瀨的戰鬥中即使受了那麽重的傷都還能進行戰鬥,這次卻如此說,看來是真的不行的了吧。
這樣的話,就讓她先在這裏潛伏著。
“現在,夕月帶來的‘八足係鎖’呢?能做到與穗崇一樣的事麽?還有,你帶著的其他咒素彈的種類是”
“我是可以與哥哥一樣做出棄靈。咒素彈的話我隻帶來了‘廢龍’和‘八足係鎖’兩種”
“那麽,夕月首先用棄靈支援我,如果夕月放出生成咒素的咒素彈後,姬就抱著夕月移動”
“移動的話,我一個人就行。姬大人就和朔良大人——”
“狙擊場所必須要視情況而變更的吧。現在的你沒有那個速度”
我讓姬這麽做也是為了保護她。隻有她一個人的話,一旦被棄靈或“狂亂的蜂房”盯上的話就無法逃跑了。
“交給你了,姬”
姬大概是理解到了我的言外之意,眼神認真地點了點頭。
“之後,夕月先沾上我的血,有個萬一的話,就讓姬舔我血實體化”
我用小刀在指尖上小小地劃了一下,擠出血液,然後隨手抹在夕月左手的指甲上。夕月盯著自己的指甲,眨了幾次眼。果然突然在女孩子的手上抹上別人的血液,太過硬來了吧。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多想了。
1“庫拉,我和庫拉能離開的距離有限……”1
“橫向如我們所見是被樹木覆蓋的高爾夫球場。樹木高低錯落,我希望你們邊利用這個好好地隱藏身形,邊與我協作。我會作為誘餌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的,趁這時候——”
“你是說真的要一個人去嗎?我不能讓做任誘餌這個最危險的工作的——而且我也無法保證能命中哥哥”
夕月打斷我的話想要反駁,而我則再次打斷她的話。
“無論用什麽辦法,我們都無法做到靈活地往他身體內射入咒素,把他消滅。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們就沒有讓穗崇無力化的辦法了。……而且,我們的力量太過強了。認真戰鬥的話,我沒有自信保證勝利之後他還活著。所以拜托了。還有,我會用‘廢龍’吧尾隨而來的物體消滅的”
“……我是打算殺掉哥哥的。如果你是擔心我才這麽做的話,沒那個必要”
夕月如啼血般說道。但是我無法接受她所說的話。
“不要說這樣的話啊……”
“我沒打算弄髒你們兩個的手。我必定會射殺——”
“我也覺得濫殺同胞的穗崇該在某處被裁決”
還沒等她說完我就打斷了他的話。
“都說了”
“……但是,不要突然間這麽幹脆啊。我覺得你們應該好好地談一下。所以,不要說這樣的兄妹想殺的話的”
我的話讓夕月像是在偷笑般顫抖著肩膀。她像是在忍受著什麽無法忍耐的東西般,長長的睫毛低垂著。
“在我們要互相廝殺之後,到底還有什麽好說的?我們的關係已經破裂了。……不,也許本來就沒有那樣的東西”
“……我啊,從一之瀨那裏聽說了你去過那個土牆倉庫的事”
我這唐突的話讓夕月“啊”地瞪大了眼。
“那個牢房,我記得……”
“嗯嗯。似乎被施了無法違背來自外麵的命令的術。但是,明明強行違背那個命令也什麽都得不到,他還是告訴了我這個哦”
雖然那家夥說隻是不想欠外麵人情才說的。
“一之瀨的友情是假的,而且還曾認真地互相廝殺過。明明是這樣的啊”
雖然那一天他那滿含憎惡的目光射穿了我的身體。
“一之瀨是那種為了利用我而靠近過來的家夥,但是,即使是這樣的關係,也並不是全都是虛假的,也並沒有全部破壞掉。我是這樣想的”
我的話讓夕月的眼神瞬間動搖了一下。
“…所以,不要放棄”
我握住她的手,握住,然後盯著她的眼睛。
“在今天,現在如果不和他說的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靠我們去阻止穗崇就可以了啊”
“……但是……”
夕月說不出話了,姬從後麵緊緊地抱住她。
1“我說我們要幫夕月的。如果信得過我們的話,夕月也幫助我們就好了”1
“……我”
她那嬌小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後說道。
“我,不想逃跑”
她直直地盯著我。
“我想和哥哥再談一次”
她的眼神中那堅定的決意與強烈的期望,帶著堅定的信念閃爍著光芒。
我破風奔跑。此時,槍聲響起。夕月開槍後,就製造出一隻是人與獸混合的豬和一隻軀幹上有種無數人臉的猿猴。它們的顏色都像是要與黑夜分離般一片白色。
棄靈數量有點少,不知道是因為穗崇剛才造出了五隻棄靈而導致形成棄靈的材料不夠,還是因為作為咒素使,穗崇和夕月的力量有所差別。
我把酒壺裏的就灑出來,接著。
“——到來吧紅塵”
我在離開夕月他們足夠遠的地方開口吟唱咒語。從小包裏拿出美工刀握住。
“——燃燒至焦灼吧,血花四濺吧”、
接著,連鎖反應般的,散落在四麵的那四隻棄靈全部向著我的身體,抬起手臂,怪物的臉上露出殺氣。這樣就行了,我是誘餌。
我笑了笑,然後喊道。
“——毀滅吧”
紅色的光芒從我全身灑落,在黑暗中閃閃發光。與此同時,劇痛來訪。但是我不能就這樣昏迷過去。我緊咬著牙關,忍耐著像是讓呼吸停止般的疼痛跑著。受我釋放放到“廢龍”的影響,在我所跑向的地方前,草地白茫茫地崩落開來,變成灰塵在黑暗中飛散。
“哇啊啊啊啊”
我大吼一聲,然後讓“廢龍”收束在美工刀的刀尖上。“廢龍”形成了太刀的形狀,我握住太刀,再次跑起來。
我能看到穗崇在棄靈們的更前方衝著我微笑著。
那是看到獵物的獵人的表情。
他把槍口向著我。我戒備著,在我彎低腰的瞬間,一顆咒素彈掠過了我的頭發。注入在彈丸裏的“廢龍”的光芒把我的一串頭發化成白灰崩散。
我和他還有近一百米距離。在這樣的距離,而且還是活動的人,他還能用手槍射中啊。
“射偏了麽”
他低聲說著,這次他用左輪槍射向樹林那邊。子彈擊中的樹木被擁有“尾隨”性質的琥珀色咒素“狂亂的蜂房”包圍著,大幅地晃動著。樹木的枝葉嘎嘎作響。彎折的樹枝大部分都變成了槍。即使隻有木片,隻有速度夠的話,就是厲害的凶器,可以貫穿人的身體。
我邊側目看了眼飛來的樹枝,邊向著穗崇跑去。當然,棄靈們像守護著他般擋在他麵前。
螳螂型的棄靈大大地揮舞著那帶著刀刃的手臂。攻擊落空了,我要更加靠近棄靈而彎下腰躲閃過去。如我所想,瞄準著我飛來的木片刺進了螳螂型棄靈的身體中。棄靈那肉色的口中發出尖聲的悲鳴。我向著前方蹬了一腳地麵。那隻天牛型的棄靈在前方等著,張開了那種排列著參差不齊的牙齒的大嘴。、
——擋路。
我把手中的到砍向想要咬住我的嘴的上顎。在我看出去的瞬間,作為媒介的美工刀刀刃就損耗了。五米開外的蜘蛛型棄靈向著我吐出了血膿色的蛛絲。
“散!”
蛛絲想要纏住我的美工刀,我再次推出刀刃,讓咒素爆散開了,把蛛絲消滅掉。蒼蠅型棄靈和潮蟲型的棄靈看準了我攻擊之後的破綻,向我飛撲過來。夕月命令猿型棄靈和狼型棄靈去阻擋住它們。棄靈們發出呻吟聲,我背對著它們看著前方。
我離穗崇還有二十米。他的黑色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我邊忍受著身體內的痛苦,邊瞪回去。
——夕月她們應該順利到達狙擊點了吧。狙擊本身無論在什麽地方都可以的吧,但如果擊中頸椎的話那就沒意義了。
在我思考的時候,剛才刺中螳螂型棄靈的木片從死角處再次瞄準我破空飛來。
“……”
在木片擊中前瞬間我加速跑了,避開了木片,繼續往前跑。穗崇向著我握好自動手槍,開槍。紅光伴隨著爆裂聲飛散。豬型棄靈代替我擋住了注入了“廢龍”的子彈,化作塵土崩落了。左輪手槍馬上就再次射出子彈。我扭轉著腰像是要倒下般避過子彈,然後用支撐著傾倒的身體,向前打了個滾後跳起。
穗崇再次把槍口瞄準我,正要定位。
在這個瞬間,拖長了的來福槍聲響起。
夕月從穗崇後方發射橡膠彈了。
——命中了,應該。
但是,子彈卻穿過了穗崇的身體,消失向草地的深處。
“啊……!”
我睜開眼,與此同時,我從下方受到了如毆打般的衝擊,被擊飛出去。穗崇一擊打在了身體前傾的我的胸部上,我可以聽到這句肋骨骨折的聲音。劇痛伴隨著讓人不快的震動晃動著我的內髒。
“啊”
感覺一陣懸空感後,我猛然撞向地麵。我把要遠去的意識撤回來。馬上轉身重新站起來。我朝前一看,從我剛才所在的地方豎起了一堵被珊瑚色咒素覆蓋的牆。強高四米,邊長兩米,形狀歪斜。這不僅僅是一堵牆。在我周圍方圓五十米左右的地方,都被珊瑚色深淺不一的咒素造出的大理石覆蓋住了。
——這樣啊。
剛才我躲開的那顆左輪手槍射出的子彈裏注入了咒素,我現在進一步明白到恐怕穗崇是把子彈裏有著造出防壁的性質咒素轉用於攻擊。
“嘛,留有後手是戰鬥的基本”
穗崇的嘴角上揚露出笑容,把自動手槍的準星對準我。
“切!”
我向後跳去,躲開子彈。“狂亂的蜂房”馬上追擊而來。我無法避開高速飛來的槍狀木片,額頭被淺淺地削了一道痕,我把手放到傷口上不讓血留到眼睛上。我努力思考著咒素彈穿過穗崇的身體的原因。但我沒有去思考疑問的餘裕。一道牆壁在我背後升起,是打算斷絕我的退路吧。
越過牆壁,但越過去的地方被三麵牆壁像合圍般圍著。木片從開著的方向飛來。我沒有破壞牆壁的時間,但在這無處可逃的地方,我無法應對無數飛來的木片。
“朔良大人”
夕月刹那間射出來福槍子彈。牆壁被“廢龍”破壞,我邊從牆洞中逃出邊迎擊“狂亂的蜂房”。
“爆裂吧!”
穗崇瞄準了破綻,正要射擊的我。姬向著穗崇放出閃著紅光的箭矢。
1“浮現吧猩紅!”1
這是預料之中的吧,箭矢在擊中穗崇之前,就被從地麵生出的牆壁阻擋住了。但是對虧於此,穗崇扣動扳機動作也慢了一瞬。我艱難地從射出的子彈下逃出,夕月為了援護我而開槍射向我腳邊,想要用咒素彈中注入的“廢龍”消滅覆蓋著地麵的珊瑚色咒素。但子彈掉落的一米範圍內的珊瑚色消失了。這對於橫跨五十米的野地裏覆蓋著的大理石來說,隻是杯水車薪。隻要我沒從這咒素覆蓋著的地方逃出的話,情況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吧。
這樣的話。
我盯著穗崇,突進而去。不管前進還是後退,都是必須要回避牆和“狂亂的蜂房”的。如果夕月的子彈無法擊中穗崇的話,我打到他昏迷就好了。
如果戰鬥再拖下去的話,我們這邊抱著傷員是相當不利的。而且我也撐不了多久。我忍著因受傷和“廢龍”所造成的痛苦,強行調整呼吸,要是呼吸混亂的話,一定就就此崩潰的。
“真可怕”
被我盯著的穗崇微微地眯起眼,用既非認真也非嘲笑的聲音如此低聲說著,把子彈射進地麵中。距離被縮短後,他感到這對自己不利吧。他利用珊瑚色的咒素造出防壁。
歪斜的牆壁從地麵升起,形成了把他全方位包圍的形狀。牆壁約有四層樓高,把月光都遮住了,深深的影子落到草地上。牆壁重重地無限增加,把道路隔斷。要跨越這牆壁簡直是不可能的。
大概是為了強化牆壁吧,再次從穗崇站立的位置傳來開槍的聲音。
“可惡”
我進退不得。蒼蠅型棄靈擊敗了夕月操縱的棄靈後存活下來,它腹部的臉發出嬰兒的哭聲,從我身後逼近過來。棄靈的臉縱向裂開,露出一張長著數十根牙齒的大嘴。大嘴向著吐出腐臭的氣息。“哦呀”地粗聲大吼著。
“吵死了!”
我把已經推出了一個刀片的美工刀再推出一格。廢龍的紅光形成的太刀伸長了一倍。
然後我一甩手臂,把刀砍向棄靈和牆。但是刀刃在牆壁中卡住了.
“……!?”
不可能。
擁有“滅盡”性質的“廢龍”的效力是絕對的,應該沒有它切不斷的東西。
凝目細看的話,會看到牆與刀刃的接觸麵閃爍著紫色的光芒。那是以前讓姬恢複的咒素“久遠”。這種咒素有著“回歸”的性質,可以讓被“廢龍”削掉的牆壁再生,因此我的刀刃被阻攔住了。
“可惡……”
我把美工刀剩餘的刀片全部推出,刀刃變成巨大的青龍形狀,同時喊道。
“爆裂吧”
即使如此,攻擊還是無法到達穗崇那裏。我的前方還有數堵牆壁。
“……切”
我的肺部一陣疼痛,心髒的聲音很苦悶。內髒,筋肉,神經,全部都經受著像是被無數螞蟻啃食般的劇痛。我咬緊牙關把沒有了刀刃的美工刀丟掉,從小包中拿出一把新的美工刀。我正要再次用“廢龍”形成刀刃。
這時耳邊傳來了夕月的慘叫。
“姬大人!”
她們那邊發生了什麽了嗎,我的視線被牆壁擋住,無法看到那邊。
“可惡”
我大喊一聲跑過去。我邊蹬著地麵,邊感覺時間的流逝非常慢。我焦急著繞到守護著穗崇的巨大的壁障群後。視線終於開闊了,在遠方——姬和夕月被“狂亂的蜂房”襲擊了。
“姬!夕月!”
夕月雖然在用“廢龍”的咒素彈應戰,但應該無法全部消滅掉“狂亂的蜂房”操縱交錯飛來的木片。琥珀色咒素包圍著的凶器如風般地把兩人擊得站不起來,倒落在地麵上。夕月的女禮服被切裂,身上劃出無數的傷痕,姬的存在也在被削弱了,身體縮小到十二歲左右。
夕月為了庇護姬而緊緊抱住她。然後,她們前方僅有十米處。
——穗崇的身影出現在了那裏。
“……!?”
瞬間,我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麽。
牆是誘餌。如果計算好製造牆壁的順序的話,就可以瞞過我和姬她們的視線移動。這樣做就可以製造出穗崇還在防壁群中央的錯覺,然後他就繞到可以利用樹木和道路高低落差隱藏身影的姬她們身後。
“哥哥……”
“夕月,不要把那樣的東西向著我”
遍體鱗傷的夕月握著的槍被從背後偷偷靠近的蜘蛛型棄靈吐出的絲輕易地纏住了。
“我說過的吧?我不想太過傷害你的。身影不要抵抗了”
然後,穗崇換了自動手槍的彈匣,把漆黑的槍口對著妹妹。
我離她們還有一百米不到。這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絕望般的距離。
我大聲疾呼,拚命地跑過去。
“夕月,姬!”
我丟出的美工刀與剛才夕月的橡膠彈一樣從他的身體穿過去了。
穗崇握著自動手槍,食指用力。
“不要啊啊啊啊啊!”
扳機按下。
姬在刹那間從夕月的手臂掙脫出來,庇護住夕月,子彈射到了姬身上。
“姬!”
“姬大人!”
藍色的咒素像是將其捕獲般展開,姬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姬倒在地上,散落的白發被泥土玷汙了。
1“……啊”1
射入姬體內的“八足係鎖”雖然沒有操作姬,但也奪去了她的自由。即便如此,姬還是充滿鬥誌,凜然地等著穗崇。她為了保護夕月,緊咬牙關,邊站起來邊努力地舉起手。
穗崇對此像是看著蟲子一樣,眉頭輕輕地動了動。
“啊啊,失禮了。但是,這是因為僥幸啊”
穗崇低聲說道,然後正要再次扣動扳機。
“不會讓你得逞的”
像是回應夕月的喊聲般,狼型棄靈渾身破破爛爛地跑了過來。因為剛才沒有時間去確認,還以為這家夥被蒼蠅型棄靈擊斃了,但看來還一息尚存。
“……!”
穗崇注意到狼型棄靈,向著它開槍射擊。子彈貫穿了狼的眉心。“廢龍”的紅光展開。但是在它的威力發動之前,狼牙就已經咬到穗崇的手臂了。
——不,隻不過是衣服破損了。穗崇隻受了一點輕傷。
狼的頭部被“廢龍”消滅了。
“……沒死透啊”
穗崇向著那被“廢龍”消滅了頭部的狼可恨地低聲說道。蜘蛛型棄靈像是在體現他的憤怒般,邊發出奇怪的叫聲邊撲向萎靡不振的狼型棄靈,用尖銳的腳尖刺穿它的身體。然後它像是遵從穗崇的視線指示般,彎著節肢想要撲向夕月。
“這,混蛋!”
此時我已經跑了過來,用咒素刀看向蜘蛛棄靈。棄靈身體被砍成兩半,發出一聲臨終前的慘叫後就崩散了。
“比賣守朔良,你真是礙手礙腳啊!”
穗崇要把槍口向著我。姬打斷了他的動作。
1“……浮,現吧,猩紅!”1
隻飛出了一根箭矢。而且比平時的要小,隻有筷子大。雖然纖細,但卻準確地命中了穗崇的手臂。自動手槍掉落到草地上。
好機會。我抓住穗崇露出的破綻一拳打去。但我的拳頭卻穿過了他的身體。
“……啊!”
為什麽啊。棄靈的牙和姬的箭矢都能擊中。為什麽隻有我的攻擊會穿過去。
“姬大人!”
在我和穗崇戰鬥的時候,夕月把“廢龍”的咒素彈射到姬的身上。這是為了消滅穗崇放出的“八足係鎖”,打消它的效果。
但是。
“為什麽”
夕月呆呆地低聲嘀咕道。
姬沒有恢複。
“廢龍”的紅光確實把姬包圍住了,不會有錯的,這是要消滅紮根於姬身上帶有惡意的東西。明明應該如此的,但這效果卻沒有顯現。夕月吸了口氣,在她的視線前方,在“廢龍”霧散之前,閃爍著紫色的咒素的光芒。
“是‘久遠’!”
她注意到這個不禁大喊道。
“是那個咒素在礙事……,把姬大人回複到了被‘八足係鎖’射入的狀態”
“久遠”?我想起我剛才所砍的牆壁。紫色的咒素把“廢龍”的效果打消了。
1“這樣啊,那個,時候的……”1
姬的表情後悔似地歪曲著,像是無法忍受般倒在草地上。
姬的話讓我如遭電擊般頓悟到。
那個時候。
穗崇來我們家的那天。說是為了讓姬回複,然後射出了兩發咒素彈。回複要兩發——這是為了此時所做偽裝。
為了不久就要到來的戰鬥做準備,才把兩發“久遠”打進姬的體內,讓咒素無法解除。
“哥哥,那個時候,我明明真的很高興的……而你!”
為什麽,夕月大喊道。穗崇隻是聳了聳肩。
“即使你們這樣說我,可你們還是應該後悔自己的天真啊”
聽到穗崇這話,我的憤怒爆發了。對那個時候的自己,然後還有背叛了姬的厚意的穗崇爆發了。
“混蛋!”
就連那天他說的為了夕月和禮物都是假的。這是在說我是個傻瓜啊。如果這這隻是我一個人的事情的話,我是可以接受的吧。但他傷害的,踐踏的,不僅僅是我,還有姬的心意,以及哭著說“想見到你”的夕月的傾慕之情。
這樣的事情我是無法忍耐的。
——幹掉這家夥。
我敵意觸發了“廢龍”的意念,它從我心底的深處,比地獄還要深的地方大喊著,纏繞著我的精神。
我震怒到幾乎沒有在意這個變化。
——幹掉這家夥。
我讓寄宿於美工刀刀尖上的紅色刀刃在黑夜中閃閃發光,舉刀砍向穗崇。我想即使把他的一條手臂看下來也無所謂了。
但是,我沒有砍中。我的攻擊又再次像砍到幻影般從他的身體穿了過去。
“可惡”
我舞起手臂,翻轉刀刃,劈開暗霧。但是太刀無法砍到他。穗崇淡定地躲避著我的攻擊。就連應該擊中的刀刃都沒有讓他受傷。
“……為什麽啊。這太過犯規了吧……”
“廢龍”引起的自身中毒讓我的身體內陣陣劇痛。我老早就超越極限了。視線已經出現違和感了,畫麵失去了顏色,變成了像是老照片般的單色。
單色為我不能在這裏倒下,我咬緊牙關。穗崇衝我微微一笑。
“真是可惜啊。你已經可以休息了哦”
說完,他就悠然地撿起掉落的自動手槍,把子彈射入我體內。
“廢龍”從子彈中展開。
在黑白的視線中僅剩咒素的顏色在發光。
就像來這裏之前夕月對我所做的那樣,“廢龍”在我那無法忍耐自身中毒的身體內增加,讓我當場倒了下來。
“…………”
我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張開的嘴中,沒有聲音,隻有唾液從中流出。強烈的劇痛讓我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身體像蝦一樣卷著,動彈不得。
“真是可憐啊。不,是很羨慕啊。我可沒有被賦予那麽強大的身體,能在有著這麽多咒素的情況下還活著。有人偷偷說過如果我不是作為虛出生的話,恐怕已經死掉了吧,我的楔脆弱到了這個地步。我並沒有恨你,我隻是想變得幸福,僅此而已”
穗崇如此說道,臉上的表情滲透著哀愁和對自己的憐憫。
“比賣守朔良,把那寄宿於強大的肉體內的楔給我吧”
他慢慢地走進仍舊全身僵硬的我。他身上的飾品在月光下發出近乎奇妙的鈍光。我迷迷糊糊地盯著那光芒。
別開玩笑了,我雖然想大喊,但卻發不出聲音。
——幹掉這家夥。
劇痛與我體內即將渦流爆發“廢龍”的黑暗希求對抗著。它是在探尋著破綻吞噬虛弱的我。我的肉體和精神都被它折磨著,幾欲發狂。我勉強支撐著我的心。
“朔良大人”
夕月從遠處向著這邊跑過來。我看不到姬的身影。大概是她趁我引開穗崇注意的時候讓姬藏到哪裏去了吧。夕月的判斷不錯,我笑了起來。
誰都還沒有放棄。
這樣的話,我們還不一定會輸。
“呀……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站起來,左手邊扯著衣服,右手邊揮舞起美工刀。我並沒有打算擊中穗崇,但我隻是想向說“休息吧”的穗崇展示戰鬥還沒結束。
刀刃掠過穗崇的肩膀,他的表情像是看到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般僵硬著。
……擊中了嗎?
我抱著疑問與期待,向滴著血和汗的穗崇撲去。我的攻擊也許如剛才一樣,可以掠過他的身體。但是穗崇像是警戒般與我拉開距離,向著地麵開槍。珊瑚色的咒素從子彈落地的地方擴展開來。
“切……!”
我揮刀橫掃咒素生出的牆壁。刀刃很幹脆地就砍穿了。
——哈?
這意外脆弱的手感讓我感覺到了違和感。現在牆壁沒有“久遠”的效果嗎?不,不對。不是這個問題。想了一下,我就知道了。
啊啊,這樣啊。——原來如此。
我正確地把握住了現在的自己。視覺和能力,全部都在理解著。
——也就是說。
但是在我靈光一閃的瞬間,一道牆壁從我身下痛擊而來,把我頂飛向空中。
“……啊……”
我掉落到地上,口中吐血。我無法站起來,隻能麵朝下地躺著,混合著胃液的粉色唾液啪嗒啪嗒地從嘴中滴落。
“廢龍”咒素彈掉落在我前方一米處,把地上剜出了個洞。那並不是穗崇的子彈。那是想要守護我的夕月射出的。珊瑚色光芒從我的四周消散。
“……”
夕月邊向我跑來邊把突擊卡賓的彈匣換掉,把咒素彈換成常規子彈,然後想著穗崇全自動地亂射。
硝煙四起,彈殼散落在草地上。
“夕月”
穗崇用牆壁擋住射過來的子彈。穗崇邊用牆壁防守著邊抓住我的手,向著夕月像是呼籲她投降般地高聲大喊道。
“夕月。把比賣守朔良交給我,這是最後的忠告”
他的聲音飽含對唯一的妹妹的感情。但是。
“拜托了,事到如今……不要到臨終都背叛我啊”
臨終。無論怎麽樣,他都打算殺掉夕月的吧。他是不想再被人背叛,不想再增加悲傷的回憶。
“拒絕的話,我用‘八足係鎖’操縱你也可以做到。即使不做這樣的事情,我殺掉你之後,我也可以奪走這個快死的家夥的楔的”
對於穗崇提出的要求,夕月搖了搖頭。
“不要……”
夕月邊用裝填在下掛式散彈槍中的咒素彈消除著我腳邊的珊瑚色咒素,邊拖著我要把我從穗崇身邊拉開。
每次開槍她那纖細的身體都會僵硬起來,那是她內髒所受的傷反噬的影響吧。鮮血從她的嘴角滴落。
“……”
她的口中發出苦悶的聲音,但夕月像是要把這些拂去般,抬起頭來。她用骨折了的右手抓住還處於釋放“廢龍”狀態的我的手。
因我放出的“廢龍”,她的手從指尖開始慢慢地變成火燒般的顏色。
——住手啊,我沒事的。
我想這麽說。但剛才掉落的衝擊讓我說不出話來。我已經沒有足夠的體力和精神把釋放的“廢龍”收回去了。夕月咬緊牙關死命拉著我,我隻能無能為力地看著她的臉。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我的體重肯定不輕的吧。他的步伐都淩亂了,呼吸也混亂了。她在喘氣時還時不時地吐兩口血。但她卻沒有止步的打算。
“快停下吧”
她邊拖著我邊壓低聲喊道。
“……請一定要逃出去”
她的輕聲細語傳到我的耳邊。
不要開玩笑了,我想要盯著她。
那張跳入眼簾的哭泣的臉讓我那剛要說出的話卡在了喉嚨。
“你是我第一個……朋友啊”
她呼吸顫抖著如此說道。
“你是第一個這麽對我說的人。所以……”
她雙眼直直地盯著前方,淚水嘩嘩地從眼中掉落。
“我不想你為了我而犧牲什麽的……”
她緊咬著被血沾濕的嘴唇。緊接著就聽到了穗崇憤怒的聲音。
“夕月”
“……”
夕月轉向聲音的方向,再次開槍掃射起來。在穗崇咂了咂嘴隱身於牆壁之後的同時,夕月也利用樹林的高低差,從他的眼皮底下隱藏起來。
接著,夕月往下掛式散彈槍裏裝填彈藥,然後往地麵射擊。
“八足係鎖”的藍色光芒展開,棄靈生成。但大概是土地裏沉澱的東西——材料不足了吧,隻出現了兩隻嬰兒大小的棄靈。而且兩隻都像煮爛了的餅一樣的,幾乎沒能保持住形狀。
“……去吧”
小棄靈接受了夕月的命令後,模仿著兩個人的腳步聲朝樹林中跑去了。原來如此,即使是這樣的小東西,也是可以擔任一下擾敵的工作的。穗崇向著腳步聲的方向開槍。“狂亂的蜂房”的琥珀色包圍住樹林裏的樹木,然後朝棄靈追擊而去。
我邊聽著遠去的聲音邊調整呼吸。這樣終於可以把釋放的咒素壓製下去了。我手指顫抖著指著小包。
“……不,好意思,酒壺……”
現在的我僅是說出這麽一句話都得用盡全力了。
夕月無言地從小包裏拿出酒壺遞給我。我把酒壺放到嘴邊,卻因無法喝下去而被嗆到。疲勞與消耗把我咽下的力氣都奪去了。我差點把酒咳出來了,我連忙用手捂住嘴忍住咳嗽。酒水落到喉嚨裏,疼痛稍微緩和了一點,但這治愈反而讓我消耗更多。
這種磨劍的感覺給我帶來了新的痛苦。但如果不忍受的話就無法戰鬥。我呻吟著把酒喝下去。我把剩下的酒遞向夕月手裏——但她卻搖了搖頭,把酒壺拍落。灑出的酒濺到我身上。我的身體在漸漸地回複著。
“什,麽”
“我沒事……夠了”
她打斷我的低聲細語,緊緊抱住我。那纖細身體的觸感近乎不詳般的溫柔地把我包圍著。
“朔良大人就躲在這裏吧”
她在我耳邊耳語道,她的淚水和吐息都碰觸到我的額頭。
“接下來……,就由我一個來吧”
她用十分強硬,但卻很透徹的聲音說道。
“事情要是變成這樣的話,更加……”
她的呼吸微微地顫抖著,接著就慢慢地平穩地把感情平複下來。她盯著我,眼神裏充滿了近乎絕望的平靜。
“我也不如逃掉好了。從家裏逃掉。這樣就能像你那樣戰鬥,那就好了”
這是不可能的。她的表情是這樣說的。她口中所說的隻是個夢想,連理想都不是。
“這樣做的話,一定……”
正因為放棄了她才這麽說的吧。
“我不得不這樣做。即使是為了哥哥也必須這樣”
正因為結束了才會有這戀戀不舍的願望。
“我如果沒有家的束縛的話,哥哥……在某個地方……”
她的眼瞼微微地顫抖著。然後慢慢地閉起來。
夕月一副發現這一切都是徒然的樣子,搖了搖纖細的脖子然後低下頭,她的肩膀無力地垂下。就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從她身體裏消去了一樣。
“……朔良大人”
她溫柔地,朦朧地喊著我的名字。
“我……可以見到你……和你有婚約,真是太好了”
她的手指像梳理般撫著我的頭發。她的雙眸裏已經沒有淚水了。
“如果實現了的話……”
她用那與她年齡相應的少女的聲音說道。
“要更加,一直……。不,是更早的……”
在最後她終於流露出了留戀之情。
“……想和你在一起……啊”
她像殉道者般微笑著。
“永別了”
然後吻上了我的嘴。
“幫我向姬大人問好”
“……”
我感覺她就要離開了,我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她那纖細的身體哆嗦了一下。
“朔,朔良大人?”
她的這個樣子讓我肺部一震顫抖,笑了笑。在這種絕望的情況下,我的心情卻格外的平靜。
“……剛才的話……”
“怎麽了?”
“說第一個……朋友的家夥”
不想你犧牲,想守護你。
“……姬也一定會這樣說的哦。那家夥也很倔強……跟你一樣”
這樣不是很好麽,姬。她說是朋友。
如果她在這裏的話,一定會和我一起笑起來的吧。
“朔良大人,我……”
夕月露出一臉悲壯的表情,緊緊抱住我,抓住我的肩膀。我也把手放到她的手上,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
“別出聲,聽我說”
“我做不到”
“聽著”
我無視掉搖著頭的夕月的意願,厲聲說道。
“有兩點希望你告訴我。與一之瀨戰鬥的時候,把那家夥的手機破壞掉的話,注入的咒素就可以消失的是吧。現在穗崇這種情況也是一樣,假如把射擊的槍破壞掉的話,可以治愈現在的姬嗎?”
“也許可以。但是,對這無法命中的對手,怎麽樣……”
已經沒時間給她回答了。我打斷她的話,再問了一個問題。
“現在你手上的‘廢龍’和‘八足係鎖’的咒素彈還剩下多少發?”
“……‘廢龍’是來複槍子彈,彈匣裏還有五發。‘八足係鎖’是霰彈槍子彈,隻有一發了”
“這樣,麽”
我回想起被穗崇射中時子彈的觸感。他所射入的“廢龍”的威力還在,還在侵蝕著我,我讓蠶食著的“廢龍”本來的意誌與力量活化起來。我的身體一陣劇痛,似乎在破壞著。
但是。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呼出。這樣我終於做好覺悟了。
“這個……你留下一發破壞穗崇吸入體內的咒素的咒素彈……剩下的,全都射向我”
“……”
夕月說不出話了。
“……你在說什麽啊……?”
她這麽問是當然的,我剛才的話聽起來無異於在說殺掉我的吧。即使不死也可能會會變成廢人,可能無法再回複人形。
即使如此,我還是繼續說道。
“我不這樣做的話,就無法獲勝”
“不行。……因為,現在你已經這個樣子了啊?”
夕月臉色發青,聲音不由得僵硬起來。
“如果再增加身體的負擔的話,朔良大人——”
“沒時間詳細說明了。你把我剛才說的話轉達給姬”
我快速地對正想要反駁的夕月說明了一下作戰扼要。
接著,我用力地按著她的手,夕月的小手抖動了一下。
“對不起啊……我太獨斷獨行了。但是……我想選擇一個對夕月來說是最好的方法去做”
但是,隻有一點,我希望你能相信。
“我是為了幫助你才來這裏的”
我並不是為了要死才來這裏的。
為了不讓姬和你死去,我不能讓你們一起戰鬥。
“絕對能成功的”
所以。
“相信我”
夕月那蒼白的臉變得更白了,僵硬了起來。
“好卑鄙啊……”
然後她發出一聲像是想開了般的歎息,低下頭,淚水掉落。
“你這麽說的話,我也隻能遵從了麽……”
“我好後悔啊。……雖然來到了筱崎家,但我的運氣已用盡了”
她說完這俏皮話後就笑了起來。因痛苦而差點抽搐的嘴角彎成笑的形狀。
夕月還在微笑著。
“……”
她強忍著哽咽,向著我扣動扳機。
黑夜被震顫了,幹脆的槍聲在濕潤的空氣中接連響起。
聽到槍聲,穗崇回過頭來,同時他注意到追擊的腳步聲是誘餌。
他確認了我在遠離一號洞的地方後,吸了口氣。
“比賣守朔良……?”
我的半個身子因被“廢龍”侵蝕而失去了人形,像是與黑夜同化般染上了黑色。我隻保留著最低限度的意識,我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如果不這樣的話,是絕對贏不了這個男人的。
“真是相當的不擇手段啊”
穗崇的聲音中不帶驚訝與感歎。
他的身影出現在了我那單色歪斜的視野中。
我向著他,大吼著跑過去。
我的身體內部差點變得一片淩亂,就像被彈飛般疼痛。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就連脈動的心髒的聲音都是毆打胸腔的凶器。就連呼吸都是痛苦的,我很自然地停止了呼吸。
“哈哈,無論來幾次——”
他向著地麵射擊,牆壁依次升起,守護著他。馬上這些牆壁就被穗崇用“久遠”加強了。
——幹掉這家夥。
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我遵從著那股破壞的衝動,揮舞著美工刀,讓紅光收束在刀刃上。
橫掃。
雖然無法一刀奏效,但是。
“——爆”
牆壁輕而易舉地就崩散了。
從崩散的牆壁的縫隙中可以看到穗崇那驚愕的表情。
“為什麽……”
其實很簡單。無論“久遠”怎樣修複,隻要我的“廢龍”贏了就行了。為此,我用夕月的咒素彈來做興奮劑。
——幹掉這家夥。
看到獵物之後,“廢龍”的本能就發出狂喜的聲音。這份殺戮的感情壓迫著我的意識。
穗崇咂了咂嘴,越過牆壁跑開了。已經失去了防禦作用的牆壁很快隻會成為他的障礙物的吧。
“比賣守朔良,這可是一步壞棋啊。你已經到極限了吧!”
他向著我射出咒素彈。子彈射中我的肩膀後,紅光展開。咒素注入我的體內,增加了我的痛苦與負擔。咒素差點把我的身體壓垮,我的膝蓋差點軟下來。
——瞬間,我的身體深處爆發出一片藍光。
“……對策這種東西,我們還是有的”
我讓夕月把“八足係鎖”射入體內,用它所擁有的“管理”性質強行強化自己的意識。對策本身相當的亂來。要是戰鬥中途被“廢龍”侵占了身體就慘不忍睹了。
但即使這樣,還是無法連痛苦都“管理”到,夕月是不可能完全控製身為家神的我的“廢龍”的。隻要再中幾發子彈的話,就結束了。
我跑向穗崇的同時“廢龍”也在腐蝕著腳邊的土地。穗崇再次向著我扣動扳機。雖然射出的咒素彈是“廢龍”,但使用方法依舊隻是簡單的攻擊。我無法完全避開,子彈掠過我的肩膀,展開了毀滅的紅光。我無視掉肉被剜掉的疼痛,突進穗崇身前。穗崇的連像是焦急般扭曲起來。耳墜的反光鮮活地映照在我那黑白的視野中。
“哼。但是,如果擊不中的話……”
穗崇還在廢話著,我踢腳踢向著他的腹部。
——此前,我的攻擊全都沒有擊中穗崇。
姬與棄靈的攻擊擊中了,我和夕月的攻擊卻擊不中。
想一下的話很容易就能理解到底是怎麽回事。
姬和棄靈都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而我和夕月則是這個世界的人。
穗崇打亂了活著的我們的感覺,讓我們無法正確把握他準確的位置。在橋上的夕月射出的散彈之所以能擊中是因為那是遠距離射出的東西吧。他沒被瞄準後的子彈擊中,而是被大範圍擴散的散彈掠過,這種程度的猜測肯定沒錯的。
——但是,現在的我。
“擊中了!”
在我叫喊的同時,我的腳跟踹到穗崇的腹部,穗崇被踢飛出去了。
“……!?”
不愧是業界的人。他並沒掉以輕心,我的腳踢似乎沒有正麵擊中他。他施展受身技之後站了起來。馬上向著我再次射出咒素彈。
的那是他的表情卻浮現出驚訝的表情。
他短時間內是無法想通為什麽會被我擊中的吧。踢中的地方被“廢龍”灼燒著,他捂著腹部,盯著我。
“你這個怪物”
——幹掉這家夥。
我揮刀砍向飛來的咒素彈。我在近乎讓人發狂般的劇痛中笑了起來。是那無法壓抑的猙獰的感情讓我如此的。
“……你,看我像人類嗎?”
現在的我並不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而且在一個比起姬更接近棄靈和“廢龍”的本身的地方。
所以,我也用不著意識操作了。
穗崇全部都理解了,他的表情抽搐著,手指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耳的耳墜。
那個銀色耳墜的反光在我那滲透於黑白的意識中鮮豔得有點不自然。
——幹掉這家夥。
我笑著向穗崇撲過去。
我要用瞄準了他耳朵的到接著去勢橫砍他的脖子。
“……”
我有如從夢中醒來般,身體一哆嗦,我鬆手讓美工刀掉落。我不能殺掉他,也不想殺他。不管我是怎樣的怪物,我都不想讓我的靈魂也墮落。
穗崇再次握好左輪手槍。也許是彎下腰的我讓他安下心來了吧。我入野獸般露出牙齒,向著槍身咬去。左輪手槍轉眼間就被腐蝕,崩壞,變成一塊鐵塊。
但是射中姬的並不是左輪而是自動手槍。如果破壞了這個的話,還是救不了姬。我已經單手握住那把手槍了,正要奪過來,卻被穗崇踢飛了。
“比賣守朔良,你這個打不死的,快點死掉啊”
緊接著就是一聲槍響,穗崇射出的“狂亂的蜂房”的光芒包裹住了我身後的避雷房子,用灰漿做的房子被分解了,變成了瞄準我的利刃。
他是打算在我應付這些東西的時候把我幹掉吧。穗崇邊跑著與我拉開距離,邊更換自動手槍的彈匣。然後在被“狂亂的蜂房”包圍著的碎片飛來的同時。把槍口向著我這邊。
我毫不猶豫地無視掉“狂亂的蜂房”。
我把從小包裏拿出的美工刀的刀刃全部推出,把“廢龍”完全釋放出來。那似乎讓人發瘋的疼痛,不,那讓是讓人連連疼痛都都無法認識到的什麽東西。那膨脹的東西侵蝕著我的身體。
如果沒有“八足係鎖”的支持的話,我是無法忍耐的吧。
“瘋子”
碎片割裂著我的身體,與此同時我向穗崇跑去。絕大部分碎片在接觸到我之前就已經被我放出的“廢龍”消融掉了。
然後,我把那些“廢龍”都收束到美工刀的刀尖上。
“不管是瘋子還是怪物,我都能守護重要的東西,銘記著重要的東西”
我和姬都不會背叛對方。我們既會因對方蠻不講理而憤怒,也會吵架。但不管何時,對於我們來說,對方都是最重要的人。比起自己還有重要。
“不會像你那樣迷失自我”
所以。
“比起你這種傷害妹妹,讓她哭泣的人要好得多”
“吵死了。你沒資格說教我們兄妹”
激昂的穗崇扣動扳機。
“……”
在製造出巨大的刀刃的時候,我把刀同時砍向子彈和自動手槍。
這樣他就再也沒有武器了。
我像要把他打趴般撲過去,——我蹲在在地上。
手腳都使不上力氣了。
“……啊……”
我的腹部一陣發熱。摸一下,感覺到一股黏黏的濕潤的觸感。
“我隻有兩把武器,這隻是你的一廂情願而已”
穗崇用三把手槍零距離地把我的腹部射穿了。
“謝謝你的高見,比賣守朔良。這番話在天亮之前我都會記得的哦”
穗崇邊被我所釋放的“廢龍”的力量灼燒著邊把我抓過去。他張開嘴,要咬向我的頸椎——在那裏的楔。
我發出一聲歎息,閉上眼。
我已經束手無策了。我的使命已經結束了。
1“浮現吧,腥紅!”1
姬複活過來了。
——接力。
箭矢從百米開外高速飛來,貫穿了穗崇的手臂,穗崇離開了我的身邊。如雨般落下的箭矢把他的左耳切掉了。銀耳墜掉落地上。掉落的耳墜被箭矢刺穿,在破碎的瞬間,耳墜讓一空氣陣爆鳴,散發出銀光。
在我那單色的視野中,那光芒一直都顯得不自然。
所以,我知道。
那東西裏注入了咒素。
我注意到了。在告訴夕月作戰計劃之前。
在她哭泣著,已經放棄之前。
我和夕月的攻擊無法擊中他是因為那個耳墜的原因。這樣的力量是蘊含在咒具裏的吧。因為穗崇本身就是奪取楔的咒具。所以他為了保護自己,也許會帶著別的咒具。想到這點之後,我就先讓夕月把這情況告訴姬。
我該做的事已經到此結束。——剩下的就是那家夥的問題了。
我受重力的牽引就這樣倒在了地上。
“結束了,哥哥”
夕月無聲無息地走了出來,一邊如此說著一邊把槍口按在單膝跪地的穗崇的後頸上。
“夕月……。結果你選擇了這家夥嗎?”
穗崇那包含怨念的大喊也沒讓夕月有絲毫動搖。她看似悲傷地垂下視線,用做好覺悟的眼神盯著他。
“不,我即使在現在依舊很仰慕哥哥”
“這樣的話”
“如果哥哥的希望是我們一起死去的話,我是不會反抗地遵從哥哥的意思的”
夕月平靜地說道,她的話讓穗崇吃了一驚。
“但是……。失去了日邑家,成為了比賣守家的敵人後,哥哥是打算怎麽做?隻是一個人抱著殺害家人的記憶”
穗崇低下頭,肩膀顫抖著。他是在笑呢還是在哭呢,從我的位置看不到他的臉,所以不清楚。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我就知道終有一天我會在某處迎來破滅的。在那天到來之前我隻能繼續垂死掙紮,僅此而已”
夕月向著穗崇露出了寂寞般的笑容。
“……哥哥對我的殺意也一定是因愛生恨的吧。但對於我來說,這份愛就是要阻止哥哥。正因為我是如此地珍視哥哥,才不希望你誤入歧途。……我們就連愛的方式,都交錯了啊”
“你是說,我錯了?”
“不,我不是在否定哥哥愛的方式。這是我們互相貫徹對對方的愛的結果。……僅此而已”
不管是被哥哥操縱利用還是差點被哥哥殺害,看來她都打算就這樣接受。夕月的話讓穗崇的臉死心般微微地歪曲著。
“美好的事情……”
然後他平靜地微笑著。
“但是。有一句話我要先說哦”
穗崇的表情很平穩,像是看破一切,全部解放了一樣,就像燃盡的灰燼,崩散的砂城一樣。
“我很珍視你。我想變成守護你的人。……這是我所渴求的幸福”
我不知道他的這句話是為了讓夕月的心緩和的話還是讓她的心剜出傷口的話。
但是夕月臉色隻是浮現出做好了接受的覺悟的表情,扣動扳機。
“嗯嗯。哥哥。……我仰慕你”
槍聲在高爾夫球場中高聲響起。
“廢龍”的紅光優美地消散了。
穗崇吸入體內的咒素被破壞了,他倒在了地上。他的臉色變成了病人般的臉色,然後昏迷過去了,這大概是他本來的臉色吧。
終於,結束了。
我呼吸紊亂,臥倒在草地上仰視著星空。被射穿的腹部傷口一陣發熱。每次呼吸鼓動時都感到熱和痛,——然後,“廢龍”的意識湧了上來。
“唔……咳……”
我已經超越界限了,消耗也超過了我所認知的不可超越的極限了。我要迎來終結了。我的身體內像是燃燒般發熱。“廢龍”漸漸地向四肢擴散而去。我的人形輪廓漸漸地晃動著。
1“庫拉”1
姬跑了過來,緊緊地抱著我,那力度讓我生疼。她承受著我無法壓抑的“廢龍”的力量,身體漸漸地縮小著。
“朔良大人,現在,治療”
夕月奪走了穗崇的手槍,確認一下裏麵的子彈,發出一聲小小的悲鳴。
“沒有……‘久遠’了麽……。至少,就連‘八足係鎖’……”
夕月半瘋狂地搜著穗崇的身。但是還是沒有找到,她呆住了。
1“怎麽會這樣”1
姬發出嘶啞的聲音。
1“不要……庫拉”1
失去我的恐懼讓姬感到害怕。
不妙,到了這一步,我不能被奪走意識。“廢龍”是破壞之神。如果我讓出身體的話,“廢龍”的衝勁就會衝向眼前的姬和夕月。
我為了抓回已經朦朧了的意識,緊緊抱住與姬的回憶。我呻吟著撓著身體。
但是,全部都沒用了。正要浮現的記憶,思念都從邊緣開始崩潰消失。
這樣的話,已經。
“……姬……”
眩暈讓我的意識一片空白,我在那意識中說著什麽。
“把我的腳,砍下來”
為了讓我變成不再是我之後無法戰鬥,為了不傷害她們兩人。
1“……不要”1
姬像是悲鳴般低聲說完後,搖著頭。削弱著她的“廢龍”的力量隨著我意識消失的比列變大而變大。
——不要啊。
雖然我想喊,但卻已經發不出聲了。
1“……笨蛋”1
她的罵聲也是溫柔的。
1“我們不是才剛做好了約定的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如果庫拉不在的話,我活著也沒意義了”1
姬把臉靠近我之後,像姐姐般向夕月命令到。
1“你逃吧。我要抑製庫拉到最後”1
“姬大人……”
1“不能讓庫拉所守護的東西全部白費,所以,我希望夕月你能逃掉”1
我聽著她們兩人的對答。
我隻能看到自己的意識從邊緣開始破碎。
對於狀況的焦慮和對自身的憤怒,以及構成我精神的東西全部都在漸漸消失著。
我已經無計可施了,破壞,破壞。
意識的最後一點也無可挽回地崩潰著。
姬盯著我的眼睛接受了這一切之後,閉了起來。
這時。
“真是不成樣子啊,庫拉君”
預想之外的聲音傳來。
那家夥的爪子抓在我的胸口上。“八足係鎖”的藍光濃鬱地散開。“管理”的性質讓我意識的崩潰止步了。
1“一之瀨!?為什麽……”1
一之瀨無視掉叫喊著的姬,對我怒喝道。
“你那樣地對我說教之後就成這樣子了啊。你不是誇口說要守護姐姐大人的麽”
他那抓住我胸口的纖細的手臂被我釋放的“廢龍”不斷灼燒著。
“回來啊,庫拉君要是就這樣死掉的話,我會很困擾的啊”
但是他的聲音無法傳遞到我靈魂的碎片中。我的毫無反應讓一之瀨焦急起來了。
“喂,姐姐大人,沒其他辦法了嗎?我無法這樣壓製太長時間”
1“有的話,我老早就做了”1
姬那悲嗆的哭訴讓一之瀨呻吟起來。
“把你們的姐弟羈絆的什麽的告訴庫拉君啊”
羈絆,姬小聲地反複咀嚼著。
1“……”1
姬像是想到了什麽般,吻上了我的嘴唇。
1“我是不會放棄庫拉的。呻吟庫拉也不要放棄”1
姬露出了格外豔麗的微笑。
舌頭伸入到我的嘴中。
我們直接地連接在一起讓姬的消耗變得更加劇烈了。但是姬加護我的力量也從嘴唇直接流入進來了。我回複了肉體的感覺。映入眼中的景象不僅是情報,還帶著意味與顏色,傳遞到精神。
接著。
最重要的是,肉體的觸感讓我的心髒脈動起來了。柔軟的嘴唇,溫暖的體溫,想守護的東西的形狀——我回想起了應該成為我靈魂核心的東西,我的身體顫抖著。
“……姬……”
我低聲嘀咕道,姬的嘴唇離開了,取而代之的是吻上了我的額頭,姬如祈禱般地說道。
1“不要輸給那樣的東西。輸了的話,最後,就變成無法反抗出身了,這樣你會後悔的吧”1
姬忍受著存在被削弱的痛苦,忍耐著眼淚和顫抖,傲慢地笑著。
1“這是姐姐的命令,你會聽話的吧?”1
傳遞到的聲音讓我那被姬撫摸著的手指微微地動了動。這樣就足夠了。接著就是一口氣強行地奪回我身體的控製權。
“呼……哈”
我感覺到了像是長時間潛水後上浮般的衝擊與眩暈。接著就是像是要要擰動我全身般的疼痛。
感覺全部奪回來了。我馬上就把姬和一之瀨撞飛。我不想再繼續傷害兩人了。姬已經縮小到了隻有五歲大小,一之瀨雙手的表皮也簌簌地散落了。
“接下來的是我自己一個人就行了……”
我靠自己的力量壓抑住“廢龍”。汗水滴落後我的呼吸平靜下來了。我在心中衝黑暗的意思喊道,我不會讓你得逞的。這樣,“廢龍”就被完全壓製了,從身體內釋放出的紅色光芒也霧散了。
一直盯著我的夕月露出一副安心的表情,平穩地鬆了口氣。明明像是很高興的樣子,但總感覺她有點悲傷的樣子。
“……絕對,比不上的啊……”
她的聲音低聲地傳來,就像幻聽般微弱。
我混亂的呼吸一平息下來我就站了起來。姬緊緊地抱著我。
1“庫拉!太好了……”1
我用不能隨心所動的手笨拙地撫摸著姬,然後視線慢慢地移動著。我向一之瀨問道。
“……為什麽……你會來這裏”
“這是交換條件。他說如果我能幫助庫拉君的話,他就放了蒼”
說完,一之瀨的視線就向著高爾夫球場入口處輕輕地示意了一下。
“交換條件……?”
我的視線順著一之瀨的示意看過去。
我看到幾個男人從遠方走著過來。他們身上穿著無限接近於夜色的藏青色工作夾克。夾克的胸前印著一個飛蝗圖案。
“連合……”
夕月怒發衝冠,像是變成我的盾般握住槍擋在我身前。
“請快點逃,朔良大人”
夕月喊完就把手指扣在扳機上。
看到夕月的反應,從裏麵走來的一個體格強健的禿頭男人舉起雙手,就像在說沒有交戰的意思。
看那氣氛就可以明白那個男人就是領導吧。男人站在那裏,大聲地喊道。
“夕月君,記得是這個名字吧。你的父母被我們保護著。我們也準備幫助倒在這裏的日邑家的人”
那是很耳熟的聲音。禿頭,強健的體格,華麗的胡子。要是有頭發的話,甚至可以偽裝成五十歲中年人的老人。
在我不明所以,理解情況之前,我就喊出他的名字了。
“周雄老爺子?”
那人正是木繼周雄,千夏和圭佑的爺爺。
“為什麽……”
一之瀨對著呻吟的我低聲說道。
“那個長腳叔叔是連合的局長。也就是說是最高領導人。對蒼提出的交換條件的就是那個人。木繼學姐是局長的孫女的話,土牆倉庫的事情就好理解了”
我說不出話來了。
“周雄老爺子,這是怎麽回事?你是咒素使嗎?而且還說保護夕月的雙親……”
“不,老夫隻是個普通人。詳細的事情之後再說行麽。不好意思,現在請讓這個孩子跟我們談一下”
他用溫和但卻又有著一股不容分說的壓力的語氣說道。周雄把視線投向夕月。夕月則回瞪過去。
“保護著我的父母,就是說你打算用他們作為人質?我是比賣守家的人,我沒有被連合的人幫助的記憶。而且,如果你們打算幫助我們的話,在戰鬥結束之後再出現,是什麽意思”
“不好意思。我們這邊也並非團結一致的啊。直接出手幹預比賣守家的內戰這事,無法獲得理事會的通過”
周雄摸著腦袋低下頭,就像是打心底裏感到抱歉一樣。接著,他的表情嚴肅起來了。
“但是。即使現在你回到比賣守家,也沒有意義了。因為你該守護的家已經瓦解了。而且你拘束於比賣守家,是不會對庫拉君有什麽好影響的吧?”
“這也許是如此,但我都說了……”
“總之,一起來吧,給時間我們慢慢談。穗崇君現在的情況不怎麽好啊。…你看怎麽樣?”
大概是因為周雄說出了哥哥的名字吧,夕月的雙眸動搖起來了。
不久,夕月就無力地垂下肩,把槍放下了。
“……明白了。現在…就聽你的”
夕月點頭後,幾個穿著工作夾克的男人就抱著擔架跑近她身邊。男人們習慣性地把了一下穗崇的脈搏,然後把他抬上擔架,用動作催促著夕月。
等他們弄好後,夕月向著我們低下頭。她正要開口,姬卻抱住她。
1“夕月”1
姬喊了聲她的名字,盯著她的臉。縮小後的姬的身高隻有夕月的肩膀高。
1“要好好地回到我們家哦”1
姬要對夕月說的就是,她該回去的地方是那裏。並不是那個束縛著她的家,而是作為這個家的一員,回到這個家。
夕月睜大了眼睛。然後像是哭泣般顫抖著露出微笑。
“……嗯嗯,那個廚房,已經是我的地盤了。所以不管我差姬大人多少,隻有那個地方不能讓”
夕月抬起頭,說著俏皮話。她的視線捕捉到我的身影。
“朔良大人……”
她盯著我的那雙眼睛濕潤了,然後閃開視線。
“周雄老爺子有著局長的權限,而且又是木繼姐弟的祖父,沒問題的吧你去吧”
我不可能沒有不安,但是,夕月都已經這麽說了,我也就隻能這樣回答了。
“……嗯嗯,你小心點。我去去就回”
我的話讓夕月綻放出了閃閃發光般的笑容。
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