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一人戰群雄,辯天下才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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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
    且不管此刻洛陽城內,正在經曆怎樣的輿論動蕩。
    崔峴早早起床,照舊不疾不徐洗漱。
    他這邊剛洗漱好,外麵傳來叩門聲。
    是洛陽同知齊棟梁,和一身便服的東南抗倭副總兵蕭震,聯袂造訪。
    這二人,還親自給崔峴端來了早食。
    將早食置於桌案上。
    齊棟梁愧疚朝著崔峴彎腰作揖禮,說道:“本該昨日就來向先生請罪。奈何,我在謫仙閣內的行為過於出挑,被知府大人斥責審問了一番,因此今日才姍姍來遲。”
    “先生,一切罪責在我。”
    “您初到牡丹閣外那日,知府大人給您遞了一封信,我察覺到這封信不簡單。因此,從跟隨您自孟津來洛陽的嚴思遠等人那裏,打探到,這是您跟陛下的信件往來。”
    “也聽他們說了您在孟津祥瑞一事中的籌謀。”
    “恰逢,我這同鄉蕭震,來洛陽找我求救。”
    “於是我便自作主張,將本該發放於大才子趙奕的請柬,給了蕭震。蕭震順利進入金穀園謫仙閣,向您求救。”
    原來如此。
    這般看來,蕭震能夠進入謫仙閣,就說得通了。
    但,這隻是‘蕭震和齊棟梁’這一條線。
    另一條線才是重點:蕭震為何會如此趕巧來洛陽,向自己的同鄉齊棟梁求救呢?
    肯定是嘉和皇帝暗示的。
    齊棟梁此刻誠惶誠恐,向崔峴賠罪。
    蓋因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實他也是被嘉和皇帝算計在內的一顆棋子。
    一顆不值錢的棋子。
    “齊大人是心係同鄉,也心係忠良名將,不必致歉。”
    崔峴朝著齊棟梁笑了笑,而後說道:“我想跟蕭總兵單獨聊幾句,請齊大人通融。”
    這件事上,崔峴是棋子,齊棟梁是棋子,蕭震也是棋子。
    大家都有身不由己的地方,因此也確實沒必要過於較真。
    齊棟梁聞言鬆了口氣。
    他朝著崔峴感激一拱手,而後暗中扯了扯蕭震的衣袖。這才退了出去,給二人留出談話的空間。
    等齊棟梁走了。
    崔峴在餐桌前坐下,衝蕭震說道:“坐。”
    蕭震順勢坐於崔峴對麵,大口吃飯。
    武將吃東西狼吞虎咽,但這種吃法,看著還挺香的。
    因此崔峴都不自覺跟著多吃了些。
    二人沉默吃完了早食。
    結束後。
    崔峴拿起手帕,細細擦拭幹淨嘴角,這才說道:“將軍是陛下的人,縱然戰敗歸京,想要活命,也並非難事。”
    “屬實不必在文會當眾下跪,折了一位從二品武將的顏麵。”
    就算武將再不值錢,眼前這位,也是從二品的東南抗倭副總兵啊!
    蕭震聞言,驚疑看向眼前的年輕人。
    他確實是受陛下暗示,來洛陽找賈邵求救。但從始至終,他什麽都沒說,眼前這位賈邵,就全猜透徹了!
    這是何等足智多謀,聰慧過人啊!
    但,這般運籌帷幄的少年郎,也讓蕭震看到了希望!
    他為何在此次東南抗倭事件中敗的如此淒慘,毫無翻身之地。還不是因為,他在朝堂上沒有靠山!
    一個將軍若是隻懂打勝仗,那他或許會百戰百勝。
    但最後的結局,絕對是死路一條。
    哪怕有皇帝做靠山,也無濟於事。
    蕭震還有太多、太多的抱負沒有實現。
    倭寇不滅。
    他不能死。
    他需要同盟、需要靠山、需要朝堂有人做助力。
    因此。
    麵對賈邵的詢問,蕭震直接沉聲說道:“我確實是陛下授意,去東南抗倭,牽製東南豪強士族的。但,如今我敗的十分淒慘。”
    “就算陛下仁慈,肯饒我一命。我也不可能再回歸東南前線,帶兵打仗。我那八千敗軍兄弟,也會被拆散,以敗軍奴仆的恥辱身份,後半生遭受屈辱對待。”
    “先生,我的訴求很簡單。”
    “不論如何,我要帶著我這八千兄弟,重返東南抗倭前線!”
    “若先生能幫我,蕭震這後半生,願以先生馬首是瞻!”
    其實聽到這番話,崔峴就放心了。
    他最怕的是,蕭震一根筋,把‘忠臣良將’路線走到極端。
    這樣的人,不是說不好,其實是很好的——
    但,以崔峴目前的處境,隻會救一次,以後就不會管了。
    因為救的次數多了,很有可能將自己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忠奸黑白,是普通百姓眼中的道德觀。
    可站於高位,站在政治立場上,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
    ‘忠臣’會釀成大禍,‘奸臣’也能救濟蒼生。
    它不是非黑即白的。
    往往大多時候,‘灰色手段’反而更能推行政策,利國利民。
    崔峴從蕭震這番話中,迅速評估出,此人是可以作為盟友的。
    至少蕭震腦子很清醒。
    所以,他可以按照皇帝的意願,救下蕭震。
    也可以夾帶私貨,把蕭震當做一顆釘子,釘在東南。
    這是個特別好的機會。
    但凡今日崔峴暴露首輔徒孫的身份,或者位於朝堂之上。嘉和皇帝都不可能把這個任務,落在崔峴頭上。
    首輔鄭霞生徒孫,跟東南抗倭將軍私下結盟,縱然是皇帝,也得忌憚三分。
    “好。”
    思索過後,在蕭震振奮驚喜的注視下。
    崔峴直接說道:“好,我可以保你不死,也能保證,你的八千兄弟活命,跟隨你重返東南抗倭戰場。”
    “但,你這從二品的抗倭副總兵官職,肯定是保不住的,一定會被降職。”
    “降職重返東南後,你需要一場勝利。一場誰都壓不住你,史無前例的勝利。這個事情,等你活下去後,我自會傳授你一套練兵抗倭之法。”
    “但現在,我需要問你一件事。”
    “你手裏,可有掌握著東南豪強通倭、逼民為寇、販賣私鹽、私下練兵、克扣軍餉糧食……乃至意圖造反的證據?!”
    這番話,可謂相當辛辣直接!
    迎著崔峴鋒利的目光,蕭震遲疑片刻,坦然說道:“有。”
    一個‘有’字,足以讓這兩個人,後半生的政治仕途,牽扯糾葛在一起。
    至少從此刻開始,他們不是單純的利益關係。
    而是開始交心了。
    崔峴點點頭:“有證據,是好事,它以後會在關鍵時候保你一命。但這個證據,爛在你自己心裏吧。因為呈上去,龍椅上那位也沒真本事去抹除掉南方禍亂,隻能給他添堵。”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不外如是。”
    “但,今日我即將在金穀園謫仙閣辯經。辯經結束後,我需要你當眾,向我呈現一份證據。你不必對外說這份證據是什麽,哪怕是一張白紙,但你隻需要當眾給我就行。”
    “其餘的,你不必操心。身為一代抗倭名將,最重要的,還是要把精力,置於戰場。”
    “你保證東南不亂,我保你,和你的兄弟不會蒙冤受死!”
    這番話,說的蕭震神情動容。
    眼前這位賈邵,得是何等才情無雙,運籌帷幄,才能給出這番保證啊!
    隻要賈邵能做到這番保證,接下來,他就不必被東南豪強死死壓製,也不必被朝堂猜忌打壓。
    而是能在東南抗倭戰爭中,肆意大展身手!
    能遇見賈邵這般良才,是東南之幸,他蕭震之幸,萬千士兵之幸啊!
    他蕭震,願意為賈邵這樣的人,身先士卒,死而後已!
    哪怕目前雙方是萍水相逢。
    有他蕭震在,有他身後的萬千抗倭士兵在,誰都別想傷害賈邵先生一分一毫!
    因此。
    這位從二品的東南抗倭副總兵,自餐案站起,朝著賈邵深深一鞠躬:“東南倭亂,萬千百姓生死,蕭某,八千士兵,乃至大梁萬萬百姓,都仰仗先生了!”
    這一刻,他是真的被賈邵的才情所折服。
    也由衷期盼,眼前這個年輕的少年郎,能替自己,替大梁,守衛住倭寇入侵!
    替數萬枉死於東南的兄弟,討回個公道!
    二人在牡丹閣甲字一號房內,達成了同盟共識。
    殊不知。
    外界已經因此,吵翻了天!
    以何旭、孟紳、蘇祈、周斐然四位絕世大才子為首,無數文人墨客,齊聚金穀園謫仙閣。
    數千文人才子,包括數不清的洛陽百姓們,紛紛參與進來。
    圍觀此次洛陽牡丹辯經文會。
    老崔氏,帶領這一幫夥計們,擠進謫仙閣最前方, 記錄文會辯經一手消息。
    整個洛陽百姓翹首以盼。
    而何旭、蘇祈、周斐然、孟紳幾人 ,則是私下嘀咕:
    咱們幾人聯手,人多勢眾,該不會把賈邵吊著打吧?
    但咱們的初衷,是為了賈邵能贏,蕭震能活命啊!
    要不,咱們適當放點水,放賈邵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