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我想見你,在雨季(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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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這樣說了,詹瓊也不能再說什麽了。
她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個想法很獨特、不知道為什麽很可靠,並且自由的人。
自由的人。
詹瓊望向遠遠的天邊,那裏凝結起來了柳絮一樣深淺不一的斑駁丁香淺紫,一舉一動都是輕輕的,柔柔的,說話也是這樣,像怕驚動了誰似的:“那你不上學,每天都在外麵玩嗎?”
朝暈仔細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是,也在家裏玩。”
她聽見詹瓊輕笑了一聲,自己又接著說:“上學實在無聊的,再也沒有什麽事是比上學無聊的了。我平時就在家玩玩,然後再出來玩玩逛逛,順便拯救世界。”
玩玩,逛逛,拯救世界。
聽起來還挺讓人向往的。
詹瓊歪了下頭,從這個角度能看到他住的小區,他甚至能識別出自己的家在哪裏,朝暈那些話猶如風一樣纏繞在枝頭,在他腦海裏轉來轉去。
他勾唇,一如既往的溫和、溫柔,但是裏麵的意味已然有些飄忽不定:“那挺好的啊,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朝暈原本隻是瞥他一眼,沒想到這一下子又收不回去了。她看著他的側顏,突然停下,而後掰過他的肩膀。
這一切發生不過隻是一兩秒的事情,詹瓊臉上的表情還沒有收回去,眼裏麵卻已經充斥著疑惑和震驚。
他沒來得及掙紮,朝暈已經伸出兩根食指按在他的唇角,然後猛地向下一拉,他的笑容就被她手動收了回去,現在看著還有點像苦瓜。
詹瓊從來沒有和別人這麽近距離地接觸過,他渾身一個顫栗,後腦勺都通上了密密麻麻的電流。他胡亂把朝暈的手揮開,甚至在這個過程中都下意識收力,沒有讓她感到痛,隻是自己往後踉踉蹌蹌退了幾步。
朝暈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倒是他一臉狼狽的樣子,震驚地看著她:“你剛才幹嘛?”
朝暈的神情嚴肅且認真:“我就是想看看你不笑的話,會不會說話。”
“……”
當然會了!
詹瓊惱羞成怒一樣地自己在心裏這樣說,居然也說了一個情緒豐富的感歎句。
朝暈側了下腦袋,烏黑的瞳仁猶如黑珍珠,她的腔調總是平的,但是就是無端令人信服:“你不笑的時候也很好看。”
詹瓊漂亮的手虛握,手背貼著唇麵,聞言完全錯愕住,不知道為什麽和好看扯上關係。
他的背後已經果醬一樣深濃的紫,白淨柔和的麵孔溫和得動人心弦,兩頰上的紅也沒有任何旖旎在。
他身上的光澤被虛化的光線給模糊成了一小片灰暈,簌簌的風吹翻他的衣擺,此刻,他漂亮得像海寶藍。
朝暈定定地看他,再次大方地出聲誇人:“你不笑的時候也好看,真的。”
“……”
到底怎麽和好不好看扯上關係的!
詹瓊第一次收到這麽直接的讚美,腦子都在嗡嗡響,他抿緊唇瓣,匆匆忙忙地說了聲“謝謝”就急著往家裏趕。
朝暈不費吹灰之力地跟了上去,繼續說:“你不笑的時候比你不開心的時候的笑還好看,你以後不用逼著你自己笑。”
她似乎理所當然地以為,他習慣笑是因為他覺得好看。
不知道應該對這個想法報以什麽態度,詹瓊抿緊唇瓣,固執地不說話,但是確實也沒有再笑了。
朝暈還在說:“我就很少笑,因為我早就意識到這個世界多麽黑暗,多麽酸苦——多麽香辣。”
說到這裏,朝暈無聲地吞咽了一下,想念自己的麻辣香鍋了。
但是她還是要把詹瓊安全護送到家,並且開導他,於是繼續說下去:“你從今以後就和我一樣,做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吧。我們一起對抗這個不公的世界。”
詹瓊默默不語,任由她說,隻是脫下自己的書包,打開之後在裏麵找了找,然後把一盒餅幹遞給朝暈。
朝暈停住了話,接過這盒餅幹,捂了捂已經餓了的肚子,看著詹瓊又背上他的書包,這次的口吻更加真摯:“這個世界上就是有我們兩個這種好人,才會這麽香辣的。”
詹瓊掀眸斜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表示回應。
朝暈終於不說話了,自己吃自己的餅幹,詹瓊不用再一直想怎麽回應她了,也鬆了一口氣。
真中二啊。
他幾乎是帶著笑意在心底這樣評價。
詹瓊伸出手,摸上自己的唇角,是平的,沒有弧度。
他側過臉,看到她清麗的臉頰,又想到了絨絨喊的“朝暈女魔頭”,差點笑出聲來。
也是很有趣,很奇怪的一個人。
他這樣想著。
是他這樣枯燥無味的人,永遠成為不了的人。
【叮!攻略目標好感度+6,目前好感度12。】
——
雨消停了兩三天之後,又開始不停事地下。
周末連著下了兩天,周一的時候也還在下。因為長時間下雨,放學的路過於濕滑,詹瓊舉著傘,在這翻轉的天地裏慢慢地、一個人走。
周圍經過了形形色色的同齡人,也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詹瓊都是回以禮貌的微笑。以往這是這樣的,但是今天他卻覺得有些累了,於是又悄悄地走了那條他熟悉的小路。
等再次走到那個小巷口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
這次沒有小貓在那裏,隻有濕漉漉的石板,還有偶爾反光的水紋。
天地都困倦地睡在了這場雨裏,他的耳朵裏隻有雨水奏響的嘩鳴,沒有不絕於耳的嘈雜聲,所以他聽得見自己心裏陡然冒頭的念頭——
她今天,帶傘了嗎?
詹瓊不知道這個念頭究竟是產出自什麽心理,他隻是轉了一個小彎,再次穿過漫長到讓人忐忑的雨簾和小巷,像是在尋找雪天的夏蟲。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知道她有沒有帶傘,或者說,他到底想不想看到她。
直到他的腳步停下,地板上的雨水反射出一道暗光。
在這縈繞耳畔久久不散的雨聲裏,他再次望進了一雙黑珍珠一樣的眼眸裏,那裏麵都是清冷的水紋,卻不冷清。
像闖進了他一個人的童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