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師兄(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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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清鬆了口氣:太好了,沒被熱死。
朝暈聽見他說話卻直皺眉,讓莞淩他們兩個先離開,她好好和大師兄“敘敘舊”。
莞淩雖然不太放心,到底沒什麽緣由留下,隻能好生勸朝暈把話說開,別意氣用事,直到朝暈點頭才帶著竹清離開。
眼見兩個人消失在視野終點,朝暈直接提了自己的熔蒼刀,直勾勾地朝著桑霽走去,裙擺間都像燃了些火氣。
桑霽一動不動,靜立如雲鶴,熔蒼刀淬著紅星的刀鋒擦著他的鴉睫劃了過去,麵容依舊無波。
朝暈轉著自己的刀,反手把他的袍子劃破了一大道口子,不爽地嘖了聲:“眼睛還沒好?那你找我打什麽架啊?我不欺負弱小,你先回你的洄雪殿治眼睛去吧。”
原本無情無緒的人有了反應,身形微動,他低聲說:“我不是來找師妹打架的。”
他的嗓音本來就好聽,這句好像還刻意端著,聽起來更悅耳了。
朝暈看著他這張臉,聽著他的聲音,就覺得滿腹火氣被滅了個幹淨。
但是她的臉色更差了,大喇喇地往身後的石桌上一坐,抱臂翹腿,粗魯無禮地乜斜他兩眼:“那你來我這兒做什麽?”
桑霽倏地退了一步,微微俯身:“懇求師妹原諒。”
氣氛一時沉默僵硬。
居然是“懇求”這個字眼。
朝暈隻是混,不是傻。雖然桑霽素日裏字字溫潤,坦蕩如砥,但是他骨子裏的傲氣已經快要溢出來了,現如今竟然用了這麽個詞給她。
朝暈無言,身子一軋一軋的,最後又冷言冷語地問:“你在這兒站了三天?”
桑霽實事求是:“中間坐了會兒。”
朝暈氣笑了:“一點都不真誠!來道歉怎麽能坐!”
桑霽沒有一點脾氣地把頭壓低:“抱歉,那我再站三天。”
朝暈:(=。=
她無語:“你站這兒,我很冷的好不好?你身上冒寒氣。”
可是她之前都沒說過洄雪殿冷。
桑霽本就晦暗的眸子更是黯淡了幾分,他那好看的唇瓣抿起,張了張嘴,又隻能道:“抱歉。”
朝暈雙手撐著石桌,往後挪了下,碰到了個盒子,她回頭去看,這才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個玉盒,上麵還嵌著幾顆寶石。
“這是你的東西?”她指著盒子,又想到他看不見,隻能撇撇嘴,又重複:“桌子上這個盒子是你的嗎?”
桑霽緩緩點頭:“送給師妹的——”
朝暈拿起,打開玉扣,盒子裏麵躺著整整齊齊的六個糕點,蓮花狀,冰透紋理,有細膩的冷香味撲麵而來,精致得很,微微冒寒氣。
朝暈捏起一個放在掌心,隨意問道:“你做的?”
桑霽呼吸微沉,指節被捏得發白,做這糕點時被風霜劃出的口子泛著淡淡的疼。他這次點頭的頻次有點快,像是在緊張,可是大師兄從前一向沒緊張過。
他說:“是。有靈力護著,壞不了,師妹不用擔心。”
朝暈壓眉,絞盡腦汁思考了會兒,恍然大悟:“你也讓我扔掉?”
桑霽的臉色還是抑製不住地白了,眼睫止不住地顫動起來,唇瓣幾度開合,最後隻能細聲道:“……師妹覺得扔了解氣的話,便扔了。”
就算這一個冰蓮糕需要一整朵天山雪蓮,雕出一朵花要耗上一個時辰,每一朵花上都有他點上的靈氣,她也是想扔就扔。
朝暈把玉扣扣上,把盒子放在手邊,繼續抱臂看他,也不說話。
她不扔,也不吃,桑霽怔愣住,有些無措,纖長的手指探入寬袍,下一秒拿出來一個栩栩如生的小木人兒遞向朝暈:“師妹——”
他遞的方向歪了,朝暈又撇著嘴把他的手腕擺正,正對著自己,然後探頭過去端詳。
小人兒雕得嬌俏靈動,仰天長笑的模樣可謂是活靈活現,不管是五官、發型,還是衣裳,都精致非常,每個紋理都極盡生動。
朝暈看著看著,忍不住喟歎一聲:“我可真可愛。”
她把小人兒拿過去,桑霽手上得了空,又變出了另外一個“小朝暈”,這麽重複了幾遍,朝暈現在有六個自己了。
每個小人兒的動作、表情、發型、衣裳都不同,唯一相同的,可能就是腦袋上的兩個鈴鐺了。
朝暈看著桌子上的六個小人和冰蓮糕,又望向略顯不安的桑霽:“這是道歉禮?”
他僵硬著頷首。
少女嗓音清冽:“我要是還不原諒你呢?”
桑霽像在原地生根了似的,他覺得嗓子裏填塞著說不出的苦,喉結微滾,聲音木訥:“我——”
“我是因為你把我送你的糖葫蘆扔掉才生氣的,”朝暈打斷他,打開玉盒,自己吃了一個冰蓮糕,又拿著一個塞進桑霽嘴裏:“你現在要和我解釋原因,然後我才能原諒你。”
他被動地咀嚼了幾下冰蓮糕,吞下去,聽了她後半段話卻瞳孔微震,唇瓣囁嚅了幾下,再次趨近於無聲。
他慣會客套應付,如今卻難說一個字。要他把那些齷齪的、不堪的剖給她看,實在困難。
“你知道的,我人最好了,沒人比我更好了。隻要你說,我就原諒你。”
她爽快地這般說,不由分說地扯著他的袖袍往她的方向拉,近在咫尺的距離,她探過去,兩人身上都帶著清幽的冰蓮香氣,一時間氣息流轉,難分你我。
隻要你說——我就原諒你。
什麽都不要,要你親口說的真相,要真心。
她的溫度好燙,好熱,氣息灼得他心尖縮著,腦袋昏花,片片雪花溶成了陣陣小雨,在他心底簌簌而落。
她的腿漫無目的地一甩一甩,鞋尖輕踢他的衣袍,像浪潮拍在岸上,蝴蝶駐停於花蕊。
刀片一樣的生澀直灌進喉嚨裏,桑霽無聲吞咽幾番,再度開口,已經是活剝了層皮似的沙啞:“師妹,我——並沒有你想的那般好。”
“有許多事,我實在不能告訴你。我能告訴你的是,我性格怪異,表裏不一,倨傲輕蔑。隻是裝這副模樣裝得太久太久,實在脫不下來罷了。實際上,我天性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