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師兄(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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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不知道人群裏誰喊了一句“小師妹看這兒!”,朝暈被吸引了注意力,看了過去,一眾人紛紛讓道。
    月白廣袍落地,行進間有細微的咳嗽聲,來人緩緩抬頭,慢慢露出一張風清月明的臉來,輕聲道:“恭賀師妹。”
    然後眾人目睹朝暈原本終於有幾分好轉的臉色一下子垮了。
    想出這個法子的竹清:??.??﹖
    師妹,你不是最喜歡師兄了嗎?
    朝暈見了人轉身就走,沒留一點麵子,就在眾人以為大師兄也會甩臉色走人的時候,他隻是轉過身溫和地說了聲“抱歉”,便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眾人:Σ( ° △ °|||
    朝暈往自己屋子那邊走,察覺到桑霽在後麵跟著便越走越快,到最後都要跑起來了,直到她又聽見他咳嗽起來,才認命似的站在原地不動。
    又咳嗽又咳嗽!在她的小屋裏住著的時候都沒聽見他咳嗽過!怎麽?回去了就生病啦?
    見她因此停下來,桑霽先是一陣錯愕,緊接著就是不知所措的柔意漫上來。他抬步向她走近,雙手捧著一白玉盒,討好似的遞到她麵前,彎唇道:“師妹驚才豔豔,絕世無雙,能立下這等功勞,前途不可限量。備此薄禮,希望師妹喜歡。”
    朝暈低下頭,看著那白玉盒裏的手串。
    足足十八粒赤玉珠,內封著梅花瓣,金絲楠隔珠刻著梅枝紋。冰蠶絲串成一圈,透著胭脂色梅影,還墜著一枚銀鈴,內藏綠萼梅粉,一陣風吹來,銀鈴輕響,落香如雪。
    實打實的漂亮,像他會送出來的,也像是朝暈會喜歡的。
    但是朝暈就是莫名有些火氣,他一聲不響地走了,再一聲不響地出現。沒個解釋的話,還是這麽泰然自若的模樣。
    她別過頭,冷聲道:“不要。”
    桑霽仍勸:“師妹,收下吧。”
    朝暈忽地惡狠狠地瞪他:“不要!不要!聽不懂嗎?!我扔了它再把你打一頓,你信不信?!”
    桑霽默默地看她,眼裏說不出有什麽情緒,平靜而溫柔:“相信。師妹不要生氣,打我能解氣的話,師妹便打罷。”
    朝暈覺得他就是篤定了她不會打他,更是氣得要死,然而桑霽接下來的話又讓她不確定起來。
    “隻是,能不要扔了這手串嗎?”他癟下眉眼,竟然委屈得不像話,小聲說:“這是我親手做給你的,我想看你戴。”
    朝暈:……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泄氣了,直接自暴自棄似的蹲下——她就樂意隨地蹲。
    桑霽隨著她一起蹲下,小心翼翼地扯她的衣袖,見她沒反應,又大著膽子拉過她的皓腕,認真、細致、鄭重其事地為她戴上手串。
    那一瞬間,他眼眸深處的冰都融了個幹淨,隻有剔透的喜悅。
    朝暈沒好氣地收回手,晃了晃,看得眼花,又把手背到身後,直勾勾地看著他,開門見山:“你沒有話和我說嗎?”
    桑霽輕輕握住她手腕,攜她站起來,弓腰為她拍了拍裙擺的灰塵,又溢出了兩聲咳嗽。
    “五年前的冬天,我跟隨師尊前去降妖,”他平靜道:“此後,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要被鎖在洄雪殿,運氣好的話,熬幾天就恢複正常。運氣不好的話,就死在山上。”
    朝暈想起來他回來時,莞淩在她耳邊說過的話了。
    “我並不想讓你過多地知道這些事,其實,我很害怕旁人可憐我,同情我,就算漠視我也比這好。”
    他更害怕的是,可憐他、同情他的人是朝暈。
    “我在你麵前已經夠狼狽了,實在不想讓你看到更狼狽的樣子,也不想看到你因為我不開心。我覺得我無法給你一個像樣的緣由,便想自己偷偷走,熬過這段日子,以後我們還可以慢慢來。”
    手慢慢收緊,朝暈抽了下鼻子,悶悶地問:“那為什麽你今天還要來見我?”
    風把兩人的衣角吹動,翻飛間,把心緒也露得清楚,他輕輕說:“因為想見你。”
    “竹清他們找上我,說你這幾日很不開心。那時我突然想,我見不到小師妹,我不開心。小師妹也因為我不開心,那我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麽?是不是得不償失呢?”
    朝暈別過頭,撇撇嘴:“鬼知道。”
    “我也知道,”桑霽彎著眼笑出來:“就是得不償失。”
    她以為他今天來是運籌帷幄,其實他隻是走投無路。
    就算她可憐他好了,可憐他也算是他運氣好不是嗎?
    朝暈突然伸出拳頭錘了桑霽一拳,批評教育道:“同情和心疼是不一樣的!你太年輕了!你根本什麽都不懂!”
    桑霽笑著捂住她砸著的地方,軟著腔說:“好疼。”
    “騙人!我都沒用力!”朝暈氣鼓鼓的,都想伸腿踹他,但是看他這個樣子,心尖又泛著疼,最後隻能恨鐵不成鋼地拍拍他的腦袋,凶神惡煞地強調:“你記住了,同情和心疼不一樣!你再這樣,我就討厭你。”
    桑霽笑眯眯地看著她,眼神是說不出的軟,慢悠悠地重複:“討厭我啊——”
    話鋒一轉,他也拍拍朝暈的腦袋,低聲道:“明白了。”
    “不要討厭我。”
    至少在他活著的時候,不要討厭他。
    【叮!攻略目標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0。】
    桑霽這段時間在洄雪殿待著是最好的,朝暈就時不時往山上跑。洄雪殿的雪下得很厲害,桑霽實在難受的時候,就在雪裏打坐,一坐就是兩個時辰打底。
    每當他睜開眼的時候,都會有一個花環頂在他頭上,歪向右邊。他把花環扒下來,看向棋桌,總會看見把自己的花環扣在流雲髻上的朝暈。
    她正抱著雪絨坐在一邊看著他,她身後梅花紛落,美豔傲然,卻不如她明豔。
    桑霽想——
    真好,她現在也會自己紮頭發了。
    隨著日子一天天逼近,燼明真人也出關了,這件大事一直都是他來負責的,他也不放心交給其他人負責。
    冰月初三,洄雪殿被層層封鎖,下起鵝毛大雪,遠遠望著,建築輪廓全被白茫茫的一片模糊掉,說不出的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