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流浪,直到看見你的眼(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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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暈接過他手上的酒,象征性地抿了半口就放在桌子上,賀灃不滿意,又勸,於是他眼睜睜地看著朝暈悠哉悠哉地把剩下的酒橫澆在地板上,而後似笑非笑地看他:“不喝。”
    她垂眸,愉悅道:“不過拿來祭奠祭奠我爸媽也挺好。”
    賀灃還沒來得及生氣就懵了:“你爸媽?”
    朝暈抬眸,眼睛亮得讓人覺得一陣陰寒:“死了。”
    說完這兩個字,她又無聊地擺開頭,聽身邊的女孩子唱歌。
    賀灃好像被鎮住了,有一陣沒找到她說話。朝暈跟著唱了幾首歌,沒過一會兒,有人敲門,開了門後,一群各色各樣的男模魚貫而入。
    經理堆笑和千喜攀談了幾句就離開了,包廂裏很暗,門又開了一次也沒人發現,朝暈眯著眼仍然看不清男模長什麽樣,卻看得出個個身材都是極品。
    千喜對著朝暈揚了揚下巴,霸氣側漏:“朝暈,喜歡哪個!盡管選!幾個都行!”
    朝暈仰著頭靠在沙發上,烏發鋪散如瀑布,笑出聲了,光打在她高挺的鼻梁上,漂亮得驚心動魄,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聚集在她身上。
    “姐,我對這個可沒興趣,”朝暈坐起身,擺擺手,眼神都沒分過去一個:“你們玩就行。”
    “對啊,”賀灃笑:“千喜,你這也太不把我放眼裏了吧?”
    這是千喜專門為朝暈準備的,沒想到她不要,一時間有些鬱悶,和賀灃嗆了兩句,開始耍賴:“我不管!你最起碼選一個!你選了就知道有多好玩了。”
    朝暈半闔著眼,容色怠惰,眼睛像蒙了灰的玻璃——出於無聊的渙散。她打了一個小小的,卻幾近於刻薄的哈欠。
    她隨意地掃視他們幾眼,正準備隨便挑一個,卻突然停住、坐直、眯著眼睛朝一個方向觀察了好久,笑容突然擴大,素手一指:“要他。”
    太暗了,沒人看清她具體指的是誰,男模們還在麵麵相覷,卻已經有一個人從人堆裏毅然向朝暈走去,步伐堅定而不容遲疑,讓人不得不懷疑——
    朝暈剛才就算指的不是他的方向,他也會走上前的。
    男人的身材比例異常優越,隨意的穿著更是為他添上了一筆神秘感。他的氣質格外特殊,像是在一眾光彩照人的寶石裏混雜著的玻璃石頭。
    堅硬、清新、冷調、格格不入。
    還沒等他站定在身前,朝暈已經先一步拉他的手腕,他沒有防備,直接跌坐在沙發上,他的肩膀挨著她的,炙熱、克製、渴望。
    朝暈選過了,剩下的就不難了,大家慢慢玩開,也沒有人特別緊張朝暈了。
    男人一直沒有說話,拉著朝暈的手腕,咬著唇在她掌心寫了個“你”字,但是又不知道要寫什麽。
    你騙我?
    你好多張麵孔?
    但是這哪裏是騙呢?他隻覺得窒息、難受,他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個孤立無援的、離掉下懸崖隻有一步之遙的、帶著生澀的圓滑的她。
    讓他,好難受,好難受。
    他覺得她在他麵前是真實的,在他們麵前也是真實的。
    一個溫柔的,一個刻毒的;一個向陽的,一個求死的;一個暖調的,一個陰冷的。
    唯一的變量,是他嗎?
    談撰不敢猜,怕自己想多,於是寫下“你”後,遲遲不再繼續寫。
    朝暈反而拉過他的手,慢慢地、一筆一劃地寫:我很好。
    又寫:不用擔心我。 我們一起走,好嗎?
    最後一筆落下,一個話筒遞到朝暈麵前,是賀灃遞過來的。他邀請:“一起唱個歌?”
    朝暈看向屏幕,是一首粵語情歌。
    她拒絕:“聽不懂粵語,也不會唱。”
    賀灃不在意:“沒事,普通話也一樣。”
    朝暈收回笑容,咬緊字眼:“不唱。”
    賀灃被屢次拒絕,臉色有些掛不住了,然而還沒等他放狠話,朝暈已經拉著旁邊的男人站起身,對著千喜致意:“姐,我們兩個走了。”
    千喜眨眨眼,沒想到進展這麽快:“啊?……哦,行,注意措施啊。”
    談撰沒聽懂什麽是注意措施,朝暈已經說“好”了,拉著他往門口走去。
    賀灃拉下了臉,伸手要攔,卻又被經過的朝暈不小心踩了一腳,頓時疼得全身都要蜷縮起來。
    他不死心,張嘴要說話,朝暈身邊的男人卻猛地回頭,眼眸惡狠狠地鎖了他,活生生的一匹狼崽子,讓他出於本能地噤聲,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
    剛進六月,晚上的風溫涼,談撰剛出店的時候就打了車,生怕朝暈後悔了不準備走似的。
    兩個人並排坐在後麵,車窗開了一條不寬不窄的縫隙,風吹進來,把朝暈的發絲吹得有些亂,談撰就一絲不苟地又把她的頭發捋順,再吹亂,再捋順。
    她身上淡淡的酒氣混著清涼的風拂上談撰的麵頰,他又想到剛才包廂裏她的模樣,以及——他如果不跟來的話,她真的會隨便選擇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一起喝酒嗎?他甚至不確定起來,她指著他的時候,究竟有沒有認出來他?
    有很多酸澀的、痛悶的情緒鈍在胸口,如同鏽跡斑斑的雨漬。
    “在想什麽?”
    思緒抽離,朝暈在和他說話,他回過神,慌忙找了個借口:“在想,你真的聽不懂粵語嗎?”
    朝暈斜靠在座位上,半靠著門,側著身望他。她的眼睛像深潭,卻是熱的。
    她彎唇,輕聲說:“聽不懂。”
    談撰突然湧上來了一股子衝動,他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耳膜鼓起來似的,讓他隻能聽到自己打鼓的心跳聲。
    他俯身捧腮,車窗外紅燈從他身上一晃而過,好像他被劃開了一下,鮮血淋漓了一瞬間,他想明白要說什麽了,張嘴,低聲,粵語的音節裹了一層沙啞:“我鍾意你。”
    很輕很輕,咕噥似的,他也沒想讓朝暈聽清,隻是想說出來,說給自己聽一聽。
    朝暈看著眼前的椅背,似乎在發呆,沒聽見他說話,談撰鬆了一口氣,連帶著滿上來一股酸。
    車外綠燈從朝暈身上一晃而過,她這棵枯木被劃開,森綠的樹長了出來。
    她笑:“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