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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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躲在太子懷裏, 耳邊百姓的喧鬧聲、廝殺聲、兵器碰撞聲胡亂交織在一處,很快又夾雜了刀劍劃破皮肉的悶響。
她久居深宮,哪裏見過這樣刀刀入肉的廝殺場麵, 可莫名地,躲在男人堅實有力的臂彎中,好像一切都不需要害怕。
她隱隱猜到,太子殿下就是提前知曉燈塔坍塌才決定出宮的,官兵及時引開百姓也是殿下在暗中部署,提前準備好應對措施, 甚至方才還能耐著性子陪她逛一段路,這就是運籌帷幄!
「殿下真厲害!」
太子撫了撫她鬢邊的兔耳朵。
這丫頭倒還不笨。
喜鵲橋邊一群百姓躲得遠遠的, 許是聽到方才黑衣人喊話, 注意到那橋邊高大挺拔的錦衣男子竟是太子, 一時又驚又懼,甚至超過了對千都門燈塔坍塌的恐懼。
“是太子!太子出宮了!”
“今夜這燈塔倒塌不會就是太子做的吧?他想要殺了我們所有人!”
“肯定是他!他又瘋又癲, 以殺人為樂, 他什麽事做不出來!”
雲朵聽到這些議論,登時氣血上湧,朝不遠處叫囂得最厲害的青衣男子道:“你胡說什麽!是太子殿下救了你們!若不是殿下, 你們早就被燈塔砸傷了,你們非但不感激他,還汙蔑他!”
太子對那些謾罵早就習以為常了,他不在京中這些年, 明成帝與皇後是如何編排他的,他心知肚明,無暇自辯。
隻是意外,這丫頭竟肯為他當街與人起爭執。
那青衣男子尋到聲音的出處, 原來是那躲在太子懷中的妖姬,他大著膽子道:“你沒聽到嗎?太子暴虐無道,人人得而誅之,這些黑衣俠客都是來替天行道的,今日就讓太子和你這妖姬一並身首異處!”
雲朵還想再罵,置於腰身的大掌驟然一緊,手裏的兔兒燈突然被人抽走,再反應過來時,那提燈的木杆已經直直刺入一名黑衣人的咽喉。
「媽呀!我的燈……」
太子蹙眉,低聲道:“孤會還你。”
雲朵:“……”
來不及回答,又有四五名黑衣人朝他們的方向提刀砍來。
雲朵手忙腳亂地拔下發髻上最不值錢的絹花簪子,塞進太子手裏,“殿下,這些都給你當暗器用!”
「這個也一並還我哈,最好用金釵來還。」
太子無奈接過,大掌一揮,幾枚簪花瞬間猶如離弦之箭飛射而出,打前頭幾名黑衣人登時應聲倒地。
「好厲害!」
那為首的黑衣刺客注意到這邊動向,與身側三名同伴眼神交接,為首者提刀從正麵攻來,另外三人迅速飛身散開,從側麵與後方包抄。
太子踢開左側方黑衣人的手腕,一手摟緊雲朵的腰身,另一手奪劍橫掃,擋下後方和右側的攻擊。
此刻雲朵的正前方,正是那一身武藝高強的刺客頭領。
他一身黑衣,黑色的頭巾和麵巾將臉部遮掩得嚴嚴實實,隻剩一雙森寒漆黑的眼冷冷盯著她,一個眼神對視後,那人立刻抬起手中長劍,猛地向她刺來。
雲朵嚇得一哆嗦,後背冷汗都冒了出來。
「完了!這次小命真要交代了!」
然而在那劍尖距離自己不過半丈之時,太子猛然側身,手中劍光一閃,哐當一聲擋下那招淩厲的攻勢,又與這刺客首領交鬥起來。
雲朵小心翼翼躲在他身後東躲西竄,也是頭一回親眼見識到太子殿下的武力,身形矯健,出招悍厲,舞出的劍招淩厲漂亮,確實比宮宴那隻會花拳繡腿的伶人精彩多了。
緊張的同時心潮澎湃,指尖甚至能夠感受到隨著招式的變化,太子腰腹肌肉也在不斷繃緊、張馳和震顫。
「這也太強悍了!難怪能折騰我一夜。」
太子:“……”
每一次膽戰心驚,以為要丟小命的時刻,太子都能及時出手替她擋下殺招。
隻是黑人的攻勢越來越迅猛,幾乎是抱著釜底抽薪的態度,隻攻不守,招招狠絕致命,而她的存在終究是個累贅,黑衣人發現太子的身後掛了個拖油瓶,又極力地護著,所有人改換目標,凜凜寒刀直衝她攻來。
「不要啊!」
「我買的鎮店之寶還沒來得及細品,可不能就這麽死在這兒啊!」
數十道劍鋒寒光交織,雲朵嚇得閉緊雙眼,腰身被人扣緊,隻感覺自己被提著飛上躍下,眼前刀光劍影應接不暇,又是一番激烈的纏鬥。
好幾次驚險異常,雲朵甚至感受到劍刃幾乎擦著臉頰而過,轉眼又被太子見招拆招地化解。
然後隨著越來越多的黑衣人加入,殺招也愈發猛烈,嘈亂的兵器碰撞聲中,雲朵隻聽到耳邊突然傳來太子一聲悶哼,她的心也隨之猛地一沉。
“殿下,你受傷了?”
太子暗暗咬緊後槽牙,沒有應聲,身形隻微頓片刻,劍尖從麵前刺客的胸口猛力抽出,複又與那圍過來的十餘人纏鬥起來。
好在秦戈等人及時抽身前來,分散了太子周遭大半的武力,黑衣人漸顯弱勢,最後終究不敵太子手下親衛,一個個死於亂劍之下。
那刺客頭領愈發孤立無援,在秦戈與羅章的圍困之下也自顧不暇,被逼至無路可退之際,他猛地躍身而起,翻過高樹,秦戈手中的箭矢飛射出去,也隻堪堪從他小腿擦過,那人轉眼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朵抱著太子的手臂上下打量,終於看到他腰腹間不斷溢出鮮血的傷口。
她眼眶一酸,嗓音焦急得發顫:“曹公公,殿下受傷了!”
眾人立刻上前查看,太子麵色有些蒼白,隻道:“小傷,不礙事。”
今日這撥人來勢洶洶,招招狠辣,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高手,勢要取他性命,好在他提前知曉燈塔有問題,帶了足夠的親兵和暗衛,否則實難抵抗幾十名高手的致命殺招。
曹元祿扶著太子道:“殿下先回馬車,秦將軍,你速速去請何軍醫來!”
秦戈立刻頷首應下。
何百齡就在附近的醫館義診,得知消息後立刻趕來。
好在傷口不算深,何百齡先給止了血,再上金瘡藥包紮,很快便處理好了。
隨後陸陸續續有巡防營官兵前來稟報燈塔坍塌事故的傷亡情況,雲朵一直沒有機會上車去瞧太子的傷勢,隻能心裏幹著急。
馬車內,太子親衛統領鬱翰正在稟告受傷百姓的安置事宜,談及今日這群刺客,鬱翰猜測道:“寧德侯世子已死,寧德侯還在獄中,如今還能動用這些武功高強的殺手來對付您的,怕是隻有……今日那刺客頭領的身手,屬下瞧著像錦衣衛。”
太子目光森寒,忽聽到外頭一陣唉聲歎氣。
「不知道殿下怎麽樣了。」
「好像傷到了腹肌……」
太子:“……”
鬱翰還想稟告水鏡台的事宜,太子出口打斷道:“你留下處理後續,明日一同稟告。”
鬱翰當即意識到,殿下受傷失血,他還在此多話打擾殿下休息,實屬不該,趕忙起身告退。
人走之後,太子揭開車帷,看向那個愁眉苦臉的小丫頭,低聲喚道:“雲朵。”
雲朵趕忙抬起頭,“殿下您叫我?”
太子“嗯”了聲,“上來吧。”
雲朵點點頭,趕忙踏上馬車。
車廂內還有殘餘的血腥氣,雲朵想起方才何軍醫帶出來的血水和血帕,心裏像是被什麽堵住,喉嚨有些發緊:“殿下,你沒事吧?”
太子臉色已經恢複了一些,抬眸看她:“你是頭一回見孤受傷?”
自然不是頭一回,可先前受再重的傷都與她無關,今日卻是帶她出宮時遇刺,倘若沒有她這個累贅,殿下那麽好的身手,定能輕易脫身。
雲朵小聲道:“殿下是為了救我。”
太子:“他們要殺的是孤,刀鋒朝向你也不過是為了讓孤自亂陣腳,應顧不暇。”
「我何德何能,讓太子殿下亂了陣腳?!」
雲朵抿抿唇:“我還以為殿下要拿我當肉墊兒呢。”
太子:“……孤帶你出宮,自然要保證你的安全。”
話是這麽說,可換成任何一位主子,不讓底下人擋刀就不錯了,哪有人寧可自己受傷,也要救她一個小小的宮女。
想起方才廝殺的場麵,雲朵仍是心有餘悸。
可她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從頭到尾都在護著她。
她甚至已經做好了像簪花那樣被扔出去摔刺客的準備,可是也沒有。
這讓她生出一種錯覺,就好像……她可以永遠躲在他身後,他會替她擋去所有刀劍,隻要有他在,她可以什麽都不用害怕。
太子喉嚨微微滾動,良久之後,突然問道:“今日在喜鵲橋,你同那些人囉嗦什麽?”
雲朵想到橋下那些百姓的汙蔑,小臉都皺了起來:“殿下前腳剛救了他們,這些人倒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太子嗤笑:“孤也算好人?”
“那可不。”少女一雙烏眸清瑩透亮,朝他眨了眨,“今日過後,殿下在我心中就是救死扶傷的英雄,我見不得他們汙蔑你,就要罵回去。”
見他神色稍緩,雲朵瞅瞅他腰身的傷處,“殿下,我能不能看看您傷得如何?”
她什麽心思,太子還能不清楚,“已經包紮過了,有什麽好看的?”
雲朵堅持道:“我看看傷得重不重。”
「我看看腹肌是不是給人砍壞了。」
「看看嘛,看看嘛!」
太子無奈,隻得緩緩解開了腰身的玉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