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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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裝區人聲嘈雜,喧鬧聲不絕於耳。
    “同誌,這條褲子多少錢”
    “什麽?你一件二手妮子大衣,要我8塊錢,你怎麽不去搶!”
    “愛買買,不買滾!”
    售貨員工作牛,蠻橫聲音比誰都大。
    秦遠神色如常地把解放鞋放入軍包,又轉頭瞥向身旁排隊的長龍。
    這些人拿著包裹,等候店員估價掛售。
    突然,秦遠眼前一亮。
    見櫃台位置,一個中年漢子打開個大麻袋,正跟男店員激烈而小聲的討價還價。
    秦遠湊上前去。
    “店員同誌,這是我們廠今年的積壓布,你給估個實誠價。”
    “別貼金,你這就是些碎布頭,有的還是殘次布,拿它們做衣服、褲子,東拚一塊,西湊一塊的,成乞丐服了都。”
    “就算是碎布頭、殘次布,我這也是挑大塊的,二、三尺長的有很多,你看這麽多人圍著,都對我這布感興趣。”
    兩人身邊圍了四、五個人,眼裏躍躍欲試,就等男店員估完價,便出手。
    不能直接向中年漢子買,那成投機倒把了。
    秦遠走到近前,給這倆一人散了根煙,又敞開軍大衣,輕笑道:
    “兩位,這批碎布我想要,能快點估價嗎?”
    中年漢子、男店員瞧秦遠氣勢不凡,又見煙是沒濾嘴的好煙、特供,立馬熱切接過。
    “這位同誌,你覺得這些碎布頭,該如何估價?”男店員拿煙辦事,低聲詢問道。
    “我不懂這個。”秦遠動作隱蔽,各塞給倆人一塊錢,繼續說,“專業的事情,還是你們來。”
    男店員目光一閃,不著痕跡地收起錢,向中年漢子詢問道:
    “我們店裏舊布、破衣服,都是按斤稱,你這碎布頭也得按斤稱,4毛一斤,同意嗎?”
    “誒,就4毛一斤!”中年漢子手裏攥著一塊錢,甕聲回道。
    反正碎布頭是廠裏的,4毛一斤,雖然賤賣,但好在不算誇張,到時開個發票,能交差就成。
    見中年漢子同意,男店員拿來一杆秤,一稱。
    “40斤冒點頭,再去掉麻袋,碎布頭40斤剛剛好。”
    說罷,他放下秤,熱情地把麻袋一係,塞給秦遠,繼續說道:
    “這位同誌,總共16塊錢。”
    秦遠立馬數錢付賬。
    16塊+2塊錢回扣,買了40斤碎布頭、殘次布,快趕上2匹布的重量了。
    當下一匹布也就重20來斤,尺寸30米x14米,要30多塊+對應布票。
    秦遠撿到便宜,心下滿足。
    他覺得,就紋山州那窮地方,這麻袋碎布頭肯定能換到好東西。
    見秦遠把一整個大麻袋包圓,旁邊一精瘦青年頓時不樂意了,叫嚷道:
    “明明是我先來的,憑什麽把這布便宜賣給一個人,你們有黑幕,我要舉報你們。”
    都不等秦遠說話,男店員卷起袖子,毫不客氣地叫罵道:
    “小赤佬給我找事,是不是?我是售貨員,來說說,你是做什麽工作的,信不信老子揍你?”
    精瘦青年看了眼牆上“不得打罵顧客”的標語,心底暗罵一句,理智地不再糾纏。
    見他慫了,男店員罵了句“臭德行”,又熱情衝秦遠說道:
    “同誌,下次有需要服飾、布之類的東西,還來找我哈,我天天都在。”
    秦遠衝他笑著點點頭,便邁步離開。
    路過雜貨區時,見玻璃櫃台裏,有茶餅在掛售,忍不住問道:
    “同誌,這塊茶餅多少錢?”
    前世養成了喝茶的習慣,一直喝白開水,到底有點寡淡。
    見櫃台裏的茶餅成色很好,秦遠興趣頓生。
    能放玻璃櫃台裏的,那都是貴重商品。
    售貨員冷淡說道:
    “滇省上等的普洱老茶,12塊一斤,要僑匯券,你有嗎?”
    好吧,奢侈品就不是普通人能買的秦遠暗自搖搖頭。
    同時提了提手裏重重的麻袋,他的心裏閃過期待。
    ‘這滇省的好東西還真不少啊。’
    。
    今天元旦。
    這年頭,沒有調休一說。
    這周才上一天班,秦遠又放假了。
    早上,難得睡了個懶覺,起床後,見石庫門裏一片熱鬧。
    許興堯從居委會領來紅漆,正在金招娣姐妹倆的幫助下,朝白牆上寫標語。
    “許叔,大清早就來寫標語,這字寫的板正,標語也有力量。”秦遠笑著打招呼。
    “小秦同誌,新年新氣象嘛,恭賀新禧。”
    許興堯熱情回了一句,又落下最後一筆,臉上不由露出自得。
    秦遠看著那標語,“階級鬥爭,一抓就靈”。
    這倒是蠻符合許興堯政治輔導員的身份。
    愣神之際,李佑樹帶著張木匠,踏進天井。
    瞧見秦遠,李佑樹興奮說道:
    “秦隊,好消息,張師傅給您打的床,加班加點給弄好了,就在外麵,我帶您去看看。”
    聞言,秦遠不由雙眼一亮。
    打地鋪,寒氣重,不得勁,終於不用遭這罪了。
    他跟著李佑樹來到門外。
    門外停了兩輛三輪車,床腿、床架、床板,分開批次,裝的兩車滿滿當當。
    秦遠走到近前,摸了摸床架。
    床架表麵被刨的挺光滑,沒塗油漆,能清晰聞到淡雅的木香。
    一旁,張木匠笑著介紹道:
    “這櫸木質地硬、密,裏頭樹脂多,能用好多年,還防蟲。
    秦領導,您要是對這床滿意,我現在就去給您安裝,今晚就能用上。”
    “張師傅手藝沒的說,這床我很滿意。”
    秦遠豎起大拇指予以肯定,又衝李佑樹笑笑道:
    “也有勞佑樹主任忙前忙後,中午來我家吃席,別忘了。”
    “誒,記著呢,一定到!”
    櫸木較重,裝床是個力氣活,又全是榫卯結構。
    張木匠領著倆徒弟,敲敲打打,忙活到快大中午,才搞定。
    此時,胡濟祥早已過來。
    他在灶披間一頓忙活,已經張羅了一桌好菜。
    飯菜擺上桌,香氣撲鼻,饞的張木匠倆徒弟,直吞口水。
    木床安好,秦遠站在上麵用力踩踏兩下,試下承重。
    木床穩穩當當。
    跳下床,他對張木匠滿意說道:
    “這床睡著指定舒服,張師傅忙活了一上午,待會別回去了,中午在我家好好喝一杯。”
    一隻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趕,左右不過多加雙筷子。
    “秦領導”年輕有為,張木匠早有結交之心。
    這會兒聽到秦遠邀請,自是樂嗬地滿口答應,說出去收拾一下,便過來。
    片刻之後,44號門口。
    張木匠心情愉悅地指揮倆徒弟,把安裝床剩下的木料、木楔和工具裝上三輪車。
    倆徒弟早就給肉饞的不行,手腳麻利,不多時,便收拾妥當。
    見狀,張木匠揮手說道:
    “行了,可以騎車回去啦。”
    倆徒弟一頭霧水。
    有個徒弟詫異問道:
    “師傅,回去幹嘛呀,這家主人不是說請咱們吃席嗎?那油汪汪的肉,聞著可香了。”
    張木匠沒好氣訓斥道:
    “沒點眼力見,這上桌吃席的,不是大廚師,就是大幹部,你倆個小學徒,想什麽屁吃,趕緊回去!”
    一番話,訓的倆徒弟一陣委屈。
    這倆覺得這家主人跟自己年紀一般大,很自來熟地想去吃席,那酒、那肉,是真的饞人。
    。
    紅燒田鼠肉肥嫩、美味,蒸老鼠幹吃著像臘肉,又油又有嚼勁,再搭配勁道的七寶燒。
    秦遠這一頓,請的相當有誠意。
    一時間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酒過三旬,眾人吃得滿嘴流油。
    “篤篤篤”
    忽地,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秦遠起身去開門。
    “衛平哥,快請進!”
    今天雖說是法定假日,但馬衛平工作特殊,元旦也得加班。
    特務們可不會因為放假,而停下腳步。
    上午,無線電研究所的專家,解碼工作取得新的突破,破獲一條新情報。
    馬衛平主動請纓,接下追查情報的工作。
    得去趟滇省,紋山州。
    正巧聽說秦遠也要去,便想著過來和秦遠打個招呼。
    他今天穿著一身黑色的中山棉裝,龍行虎步地走進屋裏,許是在調查部待久了,眼神頗為銳利。
    看得李佑樹幾人肅然起敬。
    “這是,還吃著呢?”馬衛平笑著問道。
    李佑樹雖沒見過馬衛平,但瞧來人比派所大蓋帽有氣勢的多。
    不由咋舌秦遠的人脈。
    同時,他很有眼力見,都不等秦遠開口,當即說道:
    “吃好了,吃好了,秦隊那我們就先撤了,感謝款待!”
    說完,當即招呼起來,帶胡濟祥幾人離開,走時還不忘關上房門。
    片刻過後,房間安靜下來。
    秦遠給馬衛平倒了杯水,笑著問道:
    “衛平哥,來找我有什麽事?”
    馬衛平端起瓷缸,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接著開門見山道:
    “聽我爸說,你要押運貨物去紋山州,剛巧我們順路,我也得去那邊出趟差。”
    “是因為山百合特務的事?”秦遠猜測著問,“又有新線索了?”
    馬衛平放下瓷缸,從身上拿出一張紙條,遞給秦遠。
    秦遠接過,打開一看:
    “高品質錫礦石遺留,及越寶藏,至紋山邊境。”
    馬衛平順勢解釋道:
    “錫金屬提純不容易,應該還是藤原一郎留下的東西,一大批沒來得及提純的錫礦石。
    聽專家說,豐度高於15的錫礦石,才算高品質,想來這批錫礦石也價值不菲。”
    聞言,秦遠一點不覺得奇怪。
    鬼子當初降的快,撤離的急,好像在國內留了不少未提純的珍貴礦石。
    前世,他就聽過,鬼子在東北長白山某處,藏了大批未提純的高品質金礦石。
    當然,高於10g噸的金礦石,便算高品質,論價值,高品質錫礦石,還真不差多少。
    回過神,秦遠繼續推測道:
    “錫礦石笨重,滇省又在內陸,不靠海,特務就是想把它們運出去,也難。
    他們去滇省,更多的應該衝那‘越寶藏’。”
    馬衛平點頭讚同,說道:
    “嗯,紋山跟越接壤的,以前鬼子全境占領越猴,按情報上推理,藤原一郎應該搜刮了越猴的寶藏,留在紋山州邊境。”
    “所以,衛平哥跟我坐同一輛火車嗎?”秦遠好奇著問。
    “對,跟你坐一班車,所以過來和你打個招呼。”
    。
    1月2日。
    晚上8點,彎月高掛,滬城南站燈火通明。
    不時進出的綠皮火車發出嗚嗚聲響。
    此時,發往滇省的火車上,農科院預定的車廂內。
    秦遠穿著保衛科的棉服,挎著槍,帶著董誌剛、老郭,站在車廂門口,嚴陣以待。
    董誌剛、老郭表情嚴肅,一人背著一把五六式步槍,看著頗為神氣。
    不多時,馬建華露麵,帶著幾個保衛科的戰士,拿著個大鐵箱,進入車廂。
    鐵箱大約15個立方。
    等安排人在角落放好鐵箱,並固定。
    接著馬建華朝秦遠招招手,等秦遠過來,悄悄塞給秦遠一個紙條。
    並低聲說道:
    “記住口令,看完以後銷毀。”
    秦遠好奇接過紙條一看。
    接貨口令:你說長江,對麵回令:昆侖。
    秦遠頓時心裏一陣暗笑,倒是沒想到押運個鉀肥,如此鄭重其事。
    看完紙條,他把手縮到袖子裏,悄悄把紙條收入儲物空間,算是銷毀了。
    這還沒完,鐵箱固定好後。
    秦遠終於見到了要押運的鉀肥。
    尼龍布的袋子,上麵印有外國文字,j克語。
    這會兒,j克和國內關係好,國內派了不少留學生到那邊留學。
    一袋鉀肥100斤,總計30袋,並且鉀肥袋子的封口處,還刷上了火漆。
    馬建華鄭重告誡道:
    “千萬別動那火漆,上次運送藥材時,就因為火漆有些許破損,且麻袋縫線針距異常,折騰了好一通,連派所都介入了。
    好在最後證實是虛驚一場。”
    秦遠鄭重點頭:“明白,馬叔。”
    他打聽過,鉀肥在黑市能賣到3塊一斤,很貴。
    押運1500公斤鉀肥,絕對算是1級押運。
    這東西密度大,1立方米便有12噸。
    幾個保衛科戰士,抬著鉀肥,一袋袋搬進鐵箱,而後合上鐵箱,打上鉛封。
    隨後在鐵箱縫隙處,馬建華還打上了鋼印編號。
    做完這些,他拿出一張單據遞給秦遠:
    “簽字畫押,這批鉀肥就算正式交到你的手上。”
    聞言,秦遠照做。
    接著,馬建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全程2000多公裏,要跑6天,不輕鬆,可不能懈怠啊。”
    “嗯,我曉得輕重,馬叔就放心吧。”
    馬建華又瞥了眼車廂,說道:
    “這裏的條件還算不錯,有硬臥,過會兒,院裏藥培所的同誌,也會登上這個車廂。”
    他的話音剛落,馮舒雅跟在個中年女人身後,踏上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