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此‘靈山’並非彼靈山。
    而是原本的旗山，被精怪大妖所占，烏煙瘴氣的化為‘靈山’後，慧覺大師的心中，始終是有著幾分擔憂。
    因為，他曾在雲遊行走世間時，來到過這榕城旗山，也在這峰頂下的百佛寺留宿吃過齋飯。
    雖然百佛寺的四位老僧，已經是過的無比艱難了。
    但見到慧覺大師來到此地，表明自己肚中饑餓後，就毫不猶豫的將其留下，更是立馬蒸了一大鍋米飯，配上寺前種的那些青菜。
    盡管這齋飯看起來很簡單，卻也是能拿出來的最好東西了。
    要知道。
    在平時的時候，為了多省點米，百佛寺裏的四位老僧，基本都是煮地瓜幹稀飯果腹，極少蒸熱氣騰騰的白米飯。
    若非有雲遊世間的苦行僧來此，四位老僧定是也不會如此招待。
    這蒸的一次米飯，足夠他們四人吃上個四、五天了。
    在吃完齋飯後。
    慧覺大師也沒有著急離開，而是跟四位老僧討論起了佛法，各種各樣的禪意，以及修禪時的各種領悟。
    討論之中。
    雖然四位老僧沒有任何的法力道行，寺中並沒有相應的法門傳下，但讓慧覺大師意外的是......
    四位老僧的佛心都很堅定，一心苦修，對佛一字，有著自身的堅持。
    同時，也更加清晰深入的了解了，這百佛寺的來曆。
    知曉在曾經的千百年前。
    這百佛寺竟有著難以想象的輝煌鼎盛香火，信徒佛客都會從四麵八方的湧來，隻為能來此拜佛，祈求佛祖庇佑，希冀內心安定。
    可在近百年來，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鼎盛香火開始斷絕，就連佛寺都逐漸一點點的破落。
    但無論如何破落，這四位老僧依舊是守著百佛寺。
    有數次的機會，專門有人來許諾千金，讓四位老僧將這百佛寺賣出，可他們都拒絕了。
    隻因，若是佛寺賣出，甚至都開始收費的話，那就是失去了佛性，失去了度化萬民，引信徒入佛門西天的純粹。
    那時的慧覺大師，原本對此並沒有什麽實感。
    覺得僅是一處小小的破舊佛寺罷了，怎能價值千金，多半是四位老僧記錯了，或是誇張的說法。
    可僅是第二天，在破舊的僧房休息一晚後。
    並不著急趕路，意在雲遊體驗世間的慧覺大師，選擇留在寺內主殿，跟著這些老僧論述佛法禪意。
    就在他們討論不停，都有些不同收獲，佛心彼此驗證，都在越發堅定純粹的時候。
    格外吵鬧的聲音，忽然就從寺門的位置傳來。
    正在討論佛法的幾人，立刻便來到了殿外，想要好好看下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僅是幾秒。
    慧覺大師便見到了...一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帶著一股身居高位或是錢財萬貫的氣場，走進了這百佛寺。
    而在他的身旁，好似還有專門的保鏢，手中都提著一個小手提箱。
    這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根本就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就走到了殿門外的幾人麵前，輕輕的拍了拍手掌。
    下一秒。
    那站在後麵的兩名保鏢，便不約而同的將手提箱打開，一道璀璨的亮色金光，便從手提箱裏湧出。
    仔細看去。
    這兩個手提箱裏麵，竟是裝滿了金條，一眼看出...可能還不止千金，數目和重量多到讓人難以想象。
    很明顯。
    由於時間來的很湊巧，慧覺大師恰好就遇到了...有某位欲要占走百佛寺，卻被四位老僧拒絕的大老板。
    為了達成心中所願，都直接帶了兩手提箱的黃金來此。
    何止千金。
    就算沒怎麽接觸過黃金的慧覺大師，也能一眼看出...兩個手提箱裏的金條，絕對不止千金之多。
    即便此前沒有實感，現在慧覺大師也明白了...這百佛寺的四位老僧，先前所說的話語，究竟是什麽意思，更是沒有半點作假。
    真是有身家萬貫的富商，要用千金來買這破敗的百佛寺，要將其重修建成整個閩地最大的佛寺。
    但這所謂的千金，在四位老僧的眼中，就跟糞土沒有半點區別。
    在這麽多年的入世雲遊裏。
    慧覺大師見多了那種假和尚，用著佛寺之名，大肆斂財不停，早就將清規戒律給忘了。
    結果現在遇到修禪如此純粹，佛心堅定的四位老僧，究竟是有多麽的意外，自是無需再說。
    這無疑是慧覺大師想要認識結交的同道中人。
    即便百佛寺裏的四位老僧，沒有半點的道行和法力，可隻要有如此純粹的佛心，那就已經夠了。
    將那大老板趕走之後。
    慧覺大師又在百佛寺多住了幾日，和四位老僧一同攀談，談論著這些年所修的佛法。
    短短幾天，便讓慧覺大師覺得道行又漲了幾分。
    自此，慧覺大師便和四位老僧有了不解之緣，幾乎每隔兩、三年，都要來一趟百佛寺。
    看下這四位老僧，也想看下...他們是否依舊守住了佛心，始終不願將這百佛寺變成烏煙瘴氣的純粹生意場。
    正因有如此特殊的原因。
    所以，慧覺大師踩著破爛的上山路，來到這所謂‘千佛雷音寺’的時候，才第一時間沒去找那精怪鬼祟，而是要尋到這四位老僧。
    慧覺大師明白...以四位老僧的堅定佛心，定不可能讓千年古刹，變得這般烏煙瘴氣。
    即便在此前聊天論禪時，四位老僧都有些感歎和遺憾，說著...明明是什麽都沒做錯，卻不知為何古刹就變得這般破落。
    但他們也很坦然，相信一切皆由天地因果注定，若是某一天百佛寺徹底破落，不再被人記住了。
    那就說明了，這世間並不再需要百佛寺，或者鄉親們有了其他安放信仰的佛寺，這是好事，何須強求半點。
    正因如此。
    慧覺大師很確定，隻要四位老僧還活著，就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更不會允許此事發生。
    現在佛寺這般烏煙瘴氣，說明四位老僧多半是出什麽意外了。
    尤其，先前慧覺大師還住過那破落的僧房，知曉所四位老僧還住在這房間裏，那前幾天的寒風雪天定是很難度過。
    但他心中還有著一份希冀，希冀著......
    萬一那西天的佛祖，不願虔誠有堅定佛心的四位老僧離世，出手將他們護住了，無疑也是有可能的情況。
    隻可惜這份希冀，當看到那被凍僵的四具屍體後，便是徹底破滅了。
    慧覺大師心中滿是惋惜，更有些說不出的遺憾，為這世間又少了四位真正的高僧而感到遺憾。
    也遺憾著...佛祖菩薩沒有出手，將這四位老僧護下。
    所以，原本有很多話想說的他，最後僅變成了阿彌陀佛四字。
    要知道。
    如今的佛寺，雖然數量比起以往多了數倍不止，但那種隻會斂財的假和尚，也隨之多了百倍。
    像他們這般純粹，真心修禪的和尚，或許一百人中都不出一個。
    結果現在，四人都在寒風暴雪中凍死，從掉落僧房的屋頂瓦片來看，或許四位老僧都並非完全因寒冬而死。
    但慧覺大師沒有細想，也無需細想了。
    如果真是被精怪鬼祟所害，始作俑者無疑也僅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當前正在主殿裏，享受著萬民香火，所謂的未來佛。
    ......
    緩緩將破舊的木門掩上。
    慧覺大師雙眼中的些許哀痛，已是隨之隱去，不再帶半點的情緒，僅有要了結此劫的堅定。
    緩步離開僧房，朝著佛寺的主殿走去。
    而在此刻。
    慧覺大師每踏出一步，他身上的禪意和氣勢，竟都隨之攀升幾分，周身也開始冒起淡淡的金光。
    這是佛力湧動之狀，強勁罡氣籠罩周身。
    宛若無人般。
    慧覺大師緩步走到寺門前，僅瞥了眼頂上的牌匾，那寫有‘千佛雷音寺’的五個大字，便是繼續朝著寺內走去。
    走過寺門，巨大的焚金爐映入眼簾。
    數不清的鄉親，正拿著紙錢往爐子裏燒著，口中還在祈求念著。
    “大慈大悲的未來佛，請您保佑今年我全家無災無難，平平安安。”
    “神通廣大的未來佛，感激您以香火化黑羽，才讓我全家度過前段時間的寒冬臘月。”
    “天下最好的未來佛，請您保佑我兒今年能找到媳婦，不求她有多好看，隻要孝順勤儉便夠了。”
    “濟世救民的未來佛，弟子願用自己的十年壽命，換我那中風的老爹再活十年，能看到他的兒子娶妻生子。”
    “......”
    這些祈求話語，極為刺耳的傳入慧覺大師耳中。
    大慈大悲、神通廣大、天下最好、濟世救民......
    這些本該用在真佛菩薩身上的詞語，現在卻用在了一隻凶惡的精怪鬼祟身上。
    若是真當慈悲，它又怎會害死寺內原本的四位老僧。
    若是真當慈悲，它又怎會收割鄉親們的陽壽和運勢。
    所謂的將自身香火化黑羽，來讓眾人度過寒冬臘月的慈悲，也僅是有所圖謀，要享這萬民香火罷了。
    但慧覺大師沒有多語，僅是沉默大步的朝內走去。
    現在身邊的這些鄉親，就是最為狂熱的香客和佛徒，無論他說什麽都絕不可能聽進去。
    也無需說，等那精怪了結，此處妖氣所化的佛寺，自然也將會隨之消散隱去不見。
    繼續的往裏走。
    慧覺大師便見到了遠處正中間的‘大雄寶殿’，以及前方插著眾多檀香的巨大香爐。
    現在，還有眾多的鄉親，正撚著黑羽往裏投，不斷的把自己陽壽和福緣丟掉，丟給那藏匿的精怪鬼祟。
    雖然兩側也有不少的佛殿，但慧覺大師都沒有偏轉目光，僅是平靜的盯著正中間的大雄寶殿。
    他很清楚...既然那精怪大妖自稱為未來佛，那它肯定，也隻會藏匿在這大雄寶殿裏。
    在眾多拿著檀香的鄉親疑惑目光中。
    慧覺大師徑直走過擠滿人的香爐，來到了這大雄寶殿緊閉的門前，雙手合十緩聲道。
    “阿彌陀佛。”
    “老僧來此應劫，來此論佛論禪，煩請打開殿門。”
    當前正在大口吞吸著香火之氣的未來佛，稍稍停下了動作，朝著那殿門前看了兩眼。
    但僅是下一秒，便是繼續自顧自吸起香火之氣。
    剛剛它便注意到了慧覺大師，但不知道這老和尚究竟會如何行事，所以並沒有理會阻攔。
    無論佛門和道門的高僧道士來多少，它都半點無懼，現在擁有萬千鄉親香火和信仰的它，有著遠超尋常精怪的妖法和道行。
    殿內的精怪鬼祟，半點不理自己的情況，並沒有讓慧覺大師意外。
    僅是拿起手中的木魚，開始輕輕富有節奏的敲擊起來。
    “叩—”
    “叩—”
    “叩叩叩———”
    “......”
    在這木魚敲擊聲中，周圍的妖氣都開始震蕩湧動，好似即將被排擠清出一片區域。
    由於慧覺大師突然走到殿門前，所以不少撚著黑羽的鄉親們，都是疑惑看著他所在的位置，不知道他要如何去這主殿。
    而在他們認真盯著的時候。
    竟有些意外的發現...這原本恢弘無比的大雄寶殿，竟好似有些扭曲，還隱隱露出了凝結的冰塊。
    不少鄉親們都疑惑的揉了揉眼睛，似乎都覺得自己看錯了。
    可當他們打算繼續再仔細看去的時候。
    “咯咯咯———”
    一道沉重的推動聲響起。
    原本緊閉的殿門，竟是打開了一條特殊的縫隙，估摸著僅能容納兩人同時進殿。
    但僅僅隻是殿門微微拉開，那耀眼的佛像金光，已然映入那些鄉親的眼裏，令他們都有些驚訝的張開嘴，更是越發期待起來。
    他們好奇...究竟這緊閉的主殿，裏麵有多麽的恢弘，是否大慈大悲的未來佛就在其中。
    ......
    見到殿門打開，慧覺大師倒是沒有半點意外。
    這準備不知多久，從一開始蒙騙鄉親們到現在的精怪鬼祟，絕對不會允許它這假佛寺被眾人看出。
    所以，在妖氣被佛力驅散時，自是要將殿門打開，讓自己進這主殿，關上殿門解決此事。
    而這，無疑也是慧覺大師所願，不會被那些被蒙蔽的鄉親們阻攔。
    將手中敲擊的木魚停下，回頭朝著入殿的區域看了眼。
    見到兩側殿門的後方，並沒有立起韋陀菩薩的神像，僅有一個空佛座擺著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韋陀菩薩是未來的樓至佛，在此劫中也是他那苦了一輩子，終於能享福的師兄。
    隻要這入殿的兩側殿門後方，沒有韋陀菩薩的神像，那說明...師兄目前還無恙，並沒有被牽扯進此劫之中。
    之所以剛入殿門時不看，選擇目光不偏的往前走。
    因為，慧覺大師擔心若是師兄還是未能逃出此劫，被擄來了這裏，他看的太早，便會心亂。
    但現在，則是沒有這份擔憂了。
    大步踏入打開一個縫隙的殿門，目光雖然古井無波，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此靈山大劫，由他先應，先來與這精怪大妖......
    論佛論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