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止戈 鬱悶的旅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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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曆一二六年,三月初五,大晏西北此時正值寒冬,呼嘯的北風刮起漫天的雪粒,擊打在人臉上一陣生疼。西北地界,一年有大半時間都是冰雪漫天的寒冬,而二月和三月,又是最為寒冷的時段。
    一般這個時候,掙錢不要命的行商和劫財又劫命的馬賊都會守著溫暖的火炕,喝著小酒,吹著牛皮耐心的等待這兩個月過去。全因為西北風刮起的雪粒,已經將所有的道路全部覆蓋,縱是經驗最豐富的本地土著,也不敢打包票,在這種天氣裏不會迷路。
    而且這種時節,這種天氣,荒野中最可怕的還不是迷路,而是餓急了的狼群。狼不是妖族,隻是一種野獸,一種隻受本能支配,智慧不算太高但卻極其殘忍狡詐的野獸。
    冰天雪地之中,餓急了的狼群沒有足夠的食物,就會走出平時的狩獵範圍,將任何遇到的活物,撕碎、嚼碎、吞下。
    可就是在這種氣候惡劣,危機四伏的荒野中,卻有一支百多人的隊伍,在頂著風雪行進。
    “呸!媽拉個巴子的,這大煙炮啥時能停,再不停老子腳丫子都要凍掉了。”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一個壯漢,臉上的胡須,眉毛都結著一層厚厚的白霜,張嘴吐掉刮進嘴裏的雪粒,罵罵咧咧道。
    壯漢身後的一人趕忙遞過去一個酒囊,一臉討好的表情。
    “旅帥,喝口酒暖暖身子!”
    “嗯!就你小子會來事!”
    被稱作旅帥的壯漢滿意的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接過酒囊,狠狠的灌了一大口,然後愜意的打了一個酒嗝。
    “還要多久才能到達預定位置?”
    旅帥喝過燒酒,身子裏有了些許暖意,將酒囊扔了回去,行軍途中,他可不敢喝太多酒。
    “回旅帥的話,估摸著再有一個時辰就到了。”
    “嗯!告訴兄弟們,提高警惕,他們很可能會在前麵動手。”
    那人答了一聲“是”,便馬上轉身去跟後麵的兄弟們傳達旅帥的最新指示。轉了一圈後,那人回到旅帥的身邊,兩人一邊走一邊朝四周察看,行進的速度倒也不慢。
    走了一會,旅帥身邊那人眼尖,瞧著前方的雪堆裏似乎有什麽東西,不過風雪太大,看不真切,便湊到旅帥的耳邊說了幾句。
    旅帥的神情立馬變得緊張起來,他高高舉起手臂,身後的隊伍隨之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抽出的武器,緊張的掃視的四周。
    “你帶兩個弟兄從側麵繞過去看看,小心點,別中了埋伏。”
    旅帥對身邊的那人低聲吩咐,那人點了點頭,隨之叫來兩個頭腦機靈,身手靈活的兵卒,三個人貓著腰,繞了一個半圈,朝那處可疑的地方摸了過去。
    風雪很大,視線能看到的距離隻有不到二十步,三個人的身影在風雪中忽隱忽現,看得十分不真切。
    過了好一會,那三人竟是沒了動靜,旅帥登時更加緊張,正在猶豫是繼續派人察看,還是幹脆所有人一起衝過去,便聽到風雪中傳來隱約的呼喊聲。
    旅帥正待凝神細聽,便看到一個人影跑了過來,人影一邊跑,一邊呼喊,正是剛剛派出去的那個兵卒。
    旅帥本已如臨大敵,正要下令全體準備戰鬥,見是自己人,便鬆了一口氣。
    “旅旅帥,您您最好去去看一下,有古怪!”
    兵卒跑到近前,喘著粗氣結結巴巴的說到。
    旅帥聞言心生疑惑,直刀也不收回刀鞘,握緊刀柄,隨著那名兵卒前去查看。走了二十多步,便看到另外兩個兵卒此時正蹲在一個木牌子前看著什麽。
    兩個兵卒見旅帥到來,趕忙起身讓開位置,讓旅帥能看到木牌子上麵的字。
    旅帥走到木牌子前,低身看去,隻見木牌子上寫著一行字。
    “前方有埋伏!繞行!”
    “這他媽的是啥意思?”
    旅帥看清木牌子上寫的字後,心中有些犯嘀咕。這時引他過來的那個兵卒湊到旅帥的身邊輕聲問道。
    “旅帥,現在咋辦?”
    旅帥也犯難啊,咋辦?不理牌子的警告繼續直行,萬一真有埋伏咋辦?相信牌子上的警告,繞路走?萬一這是對方玩的花樣,在兩側設了埋伏咋辦?
    旅帥撓頭!旅帥鬧心!旅帥迷茫啊!
    可是在自己屬下麵前也不能露怯啊!這不是墮了自己的威風!
    思慮再三,旅帥下定了決心。
    “陳二狗!”
    “標下在!”
    “你們火在前方二十步距離探路,發現情況及時回報!”
    “是!”
    叫做陳二狗的兵卒領命,回到隊伍裏叫上自己火的兄弟,衝到了隊伍的前方。
    旅帥則是率領其餘的兵卒,跟在他們身後二十步左右的距離,緊盯著前方的身影,同時不忘觀察四周的情況。
    走了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前方傳來幾聲慘叫。
    旅帥心中一緊,舉手示意隊伍放慢了行進的速度。一行人一步一張望,小心翼翼的朝著慘叫聲傳來的地方走去,所幸途中沒有遇到任何偷襲。
    待走到聲音傳出的地方,隻見之前派出去的一火十名兵卒,正往自己的左臂上纏白布條呢。
    兵卒們的中間還立著一塊與剛剛見到的那塊一模一樣的木牌子。上麵同樣寫著一行字。
    “此處有陷阱,陣亡十人。”
    在這行字的下邊還寫有一行小字。
    “前方有埋伏!請繞行!”
    旅帥目瞪口呆的看著木牌,然後又看看已經纏完白布條的兵卒。
    “你們就這陣亡了?他媽了巴子的,他說陣亡十人就十人?”
    “旅帥,您看這!”
    叫做陳二狗的火長伸手指了指地麵,旅帥循著看去,隻見雪地裏,以木牌子為中心,用冰塊圍成了一個大圈,正正好好將十個人圈住。
    “艸”旅帥無語,隻能憤憤的咒罵一聲。
    接下來怎麽辦?旅帥再次撓頭!鬧心!迷茫!
    不過既然之前的警告已經變成了現實,旅帥思慮再三,決定還是相信木牌子的警告。率領部下不再直行,而是與原來的路線保持著一個角度,斜著走。
    已經陣亡的十個人,也不能待在原地挨凍啊,隻能蔫頭蔫腦的跟在隊伍的最後麵。
    隊伍繼續行進,旅帥更加小心翼翼,這一次他派出兩火兵卒,每火之間相距二十步,這是風雪中視線能夠看到的最遠距離。這兩火負責探路的兵卒在大部隊的前方兩側行進,而且是兩人一排,一共五列,這樣能夠保證不再像之前陳二狗那一火人被一起包了餃子。
    正在這時,隊伍的左側方突然傳來一陣箭矢破空聲。
    “嗖嗖嗖”
    隊伍後頭響起了幾聲慘叫,旅帥聽到聲音,大喊一聲。
    “趴下!都趴下!”
    兵卒們聽到命令紛紛趴倒在雪地裏不敢露頭,而旅帥自持武藝高強,將手中的直刀揮舞的密不透風,防止被箭矢射傷,身子已經直衝隊伍的末尾。
    來到隊伍末尾,便看到四名兵卒正在往左臂上纏白布條,他們身邊的地上,散落著幾根去掉了箭頭的羽箭,早一步陣亡的陳二狗正幸災樂禍的瞅著四人。
    這時已經沒有箭矢射來,旅帥怒喝一聲,舉起手中的直刀,朝著箭矢射來的方向一指。
    “兄弟們!隨我衝!幹翻這幫沒卵蛋的!”
    話音剛落,旅帥已當先衝了出去,趴伏在地上的兵卒趕忙起身,隨著旅帥一起前衝。
    衝出數十步,旅帥卻是突然停住了身形,後麵的兵卒正要跟上,旅帥卻舉起手臂,喊了一聲。
    “停!都別過來。”
    後麵的兵卒不明所已,一個個麵麵相覷,隻得聽從旅帥的命令停下了腳步。
    旅帥轉過身子,露出了之前被他身體擋住的一塊木牌子,木牌子上輕輕楚楚的寫著一行字。
    “此處有埋伏,陣亡十人。”
    下麵仍有一行小字。
    “周圍有埋伏,請謹慎行進!”
    估計寫這塊牌子的人,是按照一火十人探路的標準寫的,事先沒有想到旅帥竟是一個人當先衝進了埋伏圈。
    “旅帥,接下來怎麽辦?”
    旅帥雖已陣亡,但是隊伍裏還有兩名隊正,其中一名隊正苦著臉,向旅帥問道。
    “媽拉個巴子的,老子都死了,死人能跟你說話啊!自己看著辦。”
    旅帥黑著臉從懷中取出白布條,不情不願的往右臂上纏係。
    “旅帥,您纏錯了,應該是左臂。”一個隊正好心的提醒道。
    “你媽了個巴子的,老子左撇子行不行,右手不得勁行不行。”
    本就鬱悶之極的旅帥頓時忍不住破口大罵,觸了黴頭的隊正嚇得一縮頭,趕忙招呼屬下的兄弟們往後撤了一段距離。
    到了一處感覺比較安全的地方,隊伍裏目前職位最高的兩名隊正湊到了一起商量起來。
    “老黃啊!這樣下去不行啊,上個月已經連續三批兄弟折在小將軍手裏了,眼瞅著咱們就是第四批了。”
    “那你說咋辦?旅帥都掛了,我有啥招!”黃姓隊正瞪著大眼珠子,沒好氣的說到。
    “要不你看這樣,咱倆呢領著各自的兄弟分頭跑,小將軍他們畢竟人少,我估摸著總能跑出去一邊吧,隻要有一邊能跑到預定地點,咱不就贏了嗎!”
    “艸,有這主意你咋早不說呢,旅帥掛了你才說。”
    “我這不是逼急了,才想出來嗎。你就說中不中吧!”
    “中!就這麽辦了。”
    二人商量妥當,便聚攏自己的屬下,分作兩邊,衝進了漫天風雪中。
    已經陣亡的旅帥見自己的兩個隊正嘀嘀咕咕半天,然後率領屬下呼嘯而去,有些風中淩亂了。
    “老子怎麽這麽背,竟然先弟兄們一步陣亡了,這趟回去肯定要被那幫沒品的家夥奚落了。”
    旅帥恨恨的想著心事,一抬頭正看見同樣已經陣亡的陳二狗等十四人。這些人正眼巴巴的瞅著他呢。
    “旅帥,咱們咋辦啊?跟哪邊啊?”
    “媽拉個巴子的,哪邊也不跟!”
    旅帥鬱悶啊!也不管他們,自顧自的悶頭就走,陳二狗等人不敢多問,隻能跟在旅帥的後邊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