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炊煙嫋嫋，為仙山靈湖添了幾分煙火氣。
    從天空俯瞰，一座座竹樓雜落在這片山穀之中，炊煙就是從這些樓宇中升起。
    魏鬆年回頭叮囑一聲：“減速，跟著我慢慢降落。”
    季安不甚熟練的操控著符鳥減速，待到三人降落在一座竹樓前的小路上，魏鬆年嚷嚷道：
    “老黃，你的運氣來啦，新弟子前來報到，由你負責。”
    竹樓圍了一圈籬笆，裏麵種植著各種菜蔬，還有幾種季安叫不出名字的草藥，小小院落裏每一點空間都利用了起來。
    一個頭發灰白麵容微黑、滿臉皺紋縱橫交錯的修士走出來，笑嗬嗬的拱手道：
    “魏師兄，勞煩你將兩位師弟送來補缺。”
    魏鬆年擺擺手：
    “老黃啊，兩位師弟都是俊傑之才，你就偷著笑吧。
    今晚我就不走啦，沾兩位師弟的光，蹭一杯靈酒喝。”
    黃姓修士迅速向季安兩人打量過來，見到劉玉收起符鳥放入儲物袋，頓時眼前一亮，略有些愁苦的麵容好似盛開的菊花。
    “哈哈，為兩位師弟接風洗塵，應有之理。”
    魏鬆年扭過頭，沒有避諱的說道：
    “按照規矩，新弟子入門，會跟在一名老弟子身邊學習。
    一年後，宗門會對新弟子進行考核。
    如果新弟子表現優秀，老弟子就會獎勵相應的貢獻點。
    境界提升、法術等級提高，都在考核範圍之內。”
    季安不著痕跡的看了劉玉一眼，心中清楚現在享受接風洗塵的禮遇，都是沾了對方的光。
    據說最普通的儲物袋，在仙城中十幾塊靈石才能買到，做工粗糙的符鳥也要一塊靈石。
    符鳥是個快速消耗品，飛行時間達到一定時辰，基本就要報廢，否則容易出飛行事故。
    儲物袋這種東西，青鬆道院出身的人沒有一個人擁有。
    對於擁有如此財力的修士來說，修煉到煉氣期大圓滿易如反掌。
    劉玉見到眾人都看向自己，溫和的笑了笑：
    “多謝師兄們的美意，恭敬不如從命。”
    老黃開始張羅餐食，季安主動去幫忙，另外兩人在院落外的樹下擺上桌椅，閑聊起來。
    飯食做好後，老黃掌上燈火，又拿出一個比剛出生嬰兒頭顱小一些的酒壇。
    震開泥封，一股清香傳來。
    魏鬆年長袖善舞，幾人很快就沒了拘束，相處的其樂融融。
    琥珀色的靈酒入喉，季安頓覺神清氣爽，絲絲靈力化開，匯入氣海穴之中。
    突然，他臉色微微一變，又迅速鎮定下來。
    魏鬆年放下酒杯，感歎了一聲，說道：
    “修仙不易，即使拜入宗門，也是如履薄冰，師弟們以後就會有更多感觸了。
    我修仙百藝樣樣不精，隻能做些低買高賣的生意，蠅營狗苟的過活。
    以後師弟們有什麽需要的東西在宗門不好買，我可以代為跑個腿兒。”
    老黃接口道：
    “碧水湖周邊，都知道魏師兄生意公道，師弟們以後可以比對下，自會知道師兄的品行。”
    “以後要多多麻煩師兄了，”季安舉起半杯殘酒，遙遙一敬。
    劉玉也舉杯，四人再喝一杯，氛圍愈發融洽。
    明月升起，月華透過樹梢，在桌子上灑下一片光斑，杯盤狼藉。
    劉玉仰望夜空，起身道：
    “某家現在修煉的是家傳功法，這個時辰煉化靈氣有更好效果。
    師兄、師弟，失陪了。
    黃師兄，不知道我的住處在哪裏？”
    “此去正南，約莫半裏路，癸未十二號竹樓。
    竹樓法禁需要師弟重新啟動，具體的操作，玉簡中都有。”
    魏鬆年從儲物袋中拎出兩個半滿的布袋：
    “兩位師弟，袋子裏是宗門為靈農新弟子免費發放的東西。
    裏麵有黃芽米種子、驅除靈田害蟲的藥粉，以及三個月的口糧。
    來的時候想著你們攜帶不便，我放在儲物袋中沒有拿出。”
    季安眼睛一縮，重新打量了這個師兄一眼。
    儲物袋空間越大越昂貴，普通的儲物袋能夠放下半袋糧食就不錯了，沒想到這位的儲物袋空間如此之大。
    而且，儲物袋中必然還有更貴重的東西，所以對方的儲物袋空間到底有多大，不好估量。
    這個師兄，也是個財主啊。
    “靈農閣的規矩我都懂，靈田我是不種的，這些東西，師兄自行處理吧。”
    劉玉拱手微微一拜，取出符鳥輸入靈力，翩然離開。
    夜空中，紙鶴身上散發柔和的靈光照亮前路。
    “人比人得死啊，能夠依據天時更多的增進法力的功法，必有特殊之處。
    宗門藏經閣中，這樣的功法沒有上千貢獻點下不來。”
    魏鬆年喟然一歎，轉過頭道：
    “劉師弟不需要這些靈穀種子和糧食，我留著也是無用，不若兩位師弟分了吧。”
    老黃和對方很熟悉，爽快的答應道：
    “好啊，我和季師弟均分。”
    季安趕緊說道：
    “我才煉氣一層，種植靈田還不熟悉，宗門分配的種子就夠用了，不若隻拿糧食果腹吧。”
    “也好，師弟如有不懂之處，盡管來問我。”
    老黃樂嗬嗬的收下靈穀種子。
    “兩位師兄，我有一事不明，還請解惑。
    方才聊天時，你們提到種植靈穀是宗門最差的差事，為何劉玉師兄竟然甘願來此呢？”
    季安不明白，以對方展現出來的家境，想要進入煉器殿和禦獸殿絕對不是問題。
    老黃沉吟道：
    “我說話直，師弟不要在意。
    對你我來說，進入宗門成為靈農的確是最差的結果。
    新弟子境界低微、法術淺薄，隻能種植一階靈穀。
    天災、害蟲，靈穀成熟時又有鳥獸來食，法術不精，收成勉強能夠糊口。
    等過個兩三年，待到種植法術慢慢精深，日子才會好過一些。
    但成為靈農有一個好處，新弟子第一年沒有宗門任務，時間完全歸自個兒安排。
    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利用這一年時間，必然可以進階煉氣後期。
    家族運作下拜個好師傅，立刻就脫離庶務殿的管轄。
    這裏呀，隻是個跳板。”
    空氣安靜下來，三人都有些意興闌珊。
    過了一會兒，季安拜謝離開。
    推辭了魏師兄的相送，他沿著小路，步行到自己的住處——癸未十三號。
    煉氣期修士手臂足有兩百斤的力氣，背著兩半布袋糧食，倒也輕鬆。
    竹樓有臥室和廚房兩間屋子，季安點燃燈燭巡視一遍。
    臥室陳設簡單，一桌、一椅，一個蒲團一張床。
    廚房裏也隻有一口水缸和一口空米缸。
    原主人好似搬走沒幾天，桌子上甚至沒有浮灰。
    把米倒進米缸，都是凡間的大米，幾乎不含有一絲靈氣。
    他從包裹中拿出衣物放置在床上，又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木雕放在窗台。
    這是一個竹鼠模樣的獸類，是父親依照尋靈鼠的樣子雕刻而成，帶著金瘤紋紋理。
    玩具陪伴原身十年了，有些部位被盤的光滑發亮。
    季安拿出玉簡放在額頭，用神識讀取裏麵的內容。
    略過門規，他認真研讀了清源經。
    開脈進入煉氣期後，由於沒有相應功法，僅僅依靠身體本能吸收煉化天地靈氣，他的氣海穴中此時並沒有多少法力。
    沒有法力，練習法術就無從談起。
    在道院學習多年，讀懂這個功法沒有難度，更何況經曆了靈魂融合，他的悟性和神識強度，都比原身提高不少。
    不到一個時辰，他就將功法揣摩了個七七八八。
    功法是仙門最正宗不過的路數，靈氣入體後在仙脈中如何運行，呼吸該如何配合，每一步都說的明明白白。
    清源經和開脈法門差不多，差別是一個運轉內氣在普通經脈運行，另一個則是引天地靈氣入體在仙脈流轉。
    待到將功法記熟，季安推開窗戶，月光滿屋，窗台上的木雕也沐浴在清輝中。
    他盤坐在蒲團之上，開始第一次主動汲取天地靈氣。
    凝神靜氣放空思緒，調整著呼吸，靈氣自口鼻入體，在仙脈中流轉起來。
    一切順利，靈氣最終被煉化成法力，存儲在氣海穴中。
    一個時辰後，季安從修煉中緩緩退出，他隻覺神清氣爽，全身一陣舒泰，顯然功行有所精進。
    不過他的臉上並無喜色，反而雙眉緊蹙。
    傍晚時分喝下靈酒，當靈力被身體吸收煉化進入氣海穴時，他感到其中一部分被石龜吞噬。
    剛剛運轉功法，煉化的法力進入氣海穴，同樣的事情出現了。
    他感應了下，足有一半法力被石龜吞噬。
    季安麵容上露出苦澀，恨的牙癢癢。
    還沒等到依賴金手指獲得好處大殺四方，自己辛苦煉化的法力就被雁過拔毛。
    這可是截留了一半法力，可憐他隻有中品資質，汲取靈力的效率本來就不高。
    此刻，他開始擔心自己不能按時進階煉氣四層。
    三年內不能進入煉氣中期，是要卷鋪蓋滾蛋的。
    煉氣期修士仙脈初開，並不能一直修煉，一般以一個時辰為佳，然後必須休息一兩個時辰才能繼續修煉。
    修煉時間過久，仙脈負擔加重，效率就大打折扣。
    動輒閉關修煉多少天的事情，是高階修士專屬，築基期修士也做不到。
    穩了穩心神，季安再次拿出玉簡放在額頭，開始讀取小雲雨術的信息。
    現在有了法力，學會法術後正好測試下石龜的玄妙。
    如果收獲夠大，被截留一半法力也不是不能接受。
    小雲雨術隻是種植法術，算不上什麽高深法訣，主要用來給靈田施雨，供煉氣期修士使用。
    雨水中蘊含靈力，能夠促進靈穀靈藥生長。
    如果靈穀靈藥在需要大量施雨的時節沒有照顧好，會大大減產。
    第一、第二層法訣比較簡單，不需要什麽門檻，釋放足夠次數後自然就能達到。
    其實大部分法術都是這樣，易學難精。
    當法術修煉到三層，也就是小成期，就需要領悟法訣蘊含的神意靈韻了。
    如果資質愚鈍，僅僅依靠勤學苦練進度極其緩慢，不過天長日久也能磨到第四層，進入大成期。
    這個時候，對悟性就有一定要求。
    悟性不足，想要將法術修煉圓滿，就如同竹籃打水、井中撈月，畢竟總成空。
    釋放法術需要調動法力在仙脈中以特定的方式遊走，然後配合手中法印激發。
    兩方麵需要配合好，否則法術就無法釋放，甚至可能傷到經脈。
    好在小雲雨術隻是一個煉氣期種植法術，入門難度極低。
    季安將小雲雨書的精要在腦海中反複思量幾遍後，並沒有立刻練習法術，而是練習法印。
    待到練習純熟，法印變化之間不再生澀，他起身走出竹樓。
    夜風襲來，帶來陣陣潮氣，微冷。
    深吸一口氣，季安穩定住有些激動的情緒，調動法力在按照特定的路線在仙脈中穿行。
    多年運轉內氣的基礎加上修煉清源經的經驗，法術一氣嗬成。
    借著天上明月，季安看到一團霧氣籠罩整個院落，牛毛細雨淅淅瀝瀝落了下來。
    法術！我學會的第一個法術！
    即使兩世為人，季安仍感覺到心撲通撲通快速跳動起來。
    他來到霧氣下麵，閉上眼睛張開雙手，任憑雨絲打在臉上，打濕發絲和衣服。
    不知道自己距離羽化而登仙有多遠的距離，但他明白自己踏出了堅實的第一步。
    路雖遠，行必至。
    法術隻維持了半刻鍾，感覺到雨停之後，季安蹲下用手扒了扒地麵，發現地皮隻濕了半指，不由失笑。
    好吧，剛剛入門的法術還是不要期望有多好的效果了。
    不過當他感受了下法力的消耗後，臉色驀然一僵。
    他發現，即便在法力填滿氣海穴穴的情況下，自己也隻能釋放五六次小雲雨術。
    可是自己修煉了一個時辰的清源經，堪堪填滿氣海穴的三分之一。
    煉氣一層的法力總量，實在是太少了。
    修煉功法煉化的法力，也實在太少了!
    壓下心中升起的煩躁，他閉上雙眼感受石龜。
    【禦主：季安】
    【道韻：0】
    【靈機：坎靈1.1，坤靈0.8，巽靈0.4】
    【法術：小雲雨術（入門1%）】
    現在，到了見證奇跡的時刻，能不能走上康莊大道，就看此時。
    季安的呼吸不由急促起來，事關以後發展，不由他不緊張。
    他將注意力放在法術，一行提示出現。
    【可消耗坎靈提升小雲雨術，是否煉化？】
    煉！這還用問嗎？！
    祖宗保佑啊！
    隨著季安下了決定，他的神識被拉入一片玄妙空間。
    石龜身上亮起朦朧光華，自己則站在龜背的坎位，一遍遍釋放小雲雨術，無數感悟在心中流淌......
    坎靈後麵的數字不斷減少，直到變成了‘0’。
    【法術：小雲雨術（入門1%→ 66%）】
    季安大笑：“老龜啊，六六六！”
    修仙這個事情，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