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
    城戶偵探事務所。
    2樓。
    因為書房沒有窗戶，寫實在不怎麽舒服，高默把工作室搬到了2樓主臥。
    落地窗前靠牆擺放著書桌，富有時代氣息的大屁股顯示器，座機，筆筒，還有幾本大學館雜誌，一本準備出版的《金田一少年》樣書。
    旁邊的便攜式筆記本電腦還沒有關閉，可以看到郵箱發出去的幾封郵件。
    “知名偵探演員堂本一首次客串……”
    “被詛咒的名演員……”
    “名偵探齊聚一堂，堂本一與毛利小五郎再次合作破案……”
    “堂本一決定退圈休養。”
    想著與其便宜別人不如燃燒自己，高默在劇組出事後就連夜寫了好幾篇新聞稿件，狠狠蹭一波自己的熱度，順帶著再次匿名薅小胡子一把。
    包括小胡子因為藤枝家千萬委托費差點社死一事，也首次被他披露出來——報社似乎對這個更感興趣，稿酬直接提升了好幾倍。
    最關鍵的是自由記者終於肝到了lv3，同時也得到一個“路人甲”的奇怪天賦，效果是降低自身存在感，擅長獲取八卦消息。
    再來就是完成暢銷書任務，將家提升到lv4.
    兩個職業暫時都很順利，4階似乎並不遙遠。
    高默趴在旁邊沙發上呼呼大睡，正好晚風吹開窗簾，月光灑落，睡夢中的高默恍惚又回到了豪華公寓。
    “我的三室一廳……”
    “呼！”
    晨風冷颼颼灌進脖子，高默皺眉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翻了個身蜷縮起來，夢境瞬間從溫暖的豪華公寓換成北海道鄉下小酒館。
    風聲呼呼刮過街巷，很快便轉為暴風雪。
    街頭其他店紛紛關了門，年輕女招待穿著暴露倚靠著櫃台，看著外麵一個人影都沒有，神情漸漸失望。
    每天拿著微薄的時薪，疲於應對那些沒品的酒鬼大叔，差不多也該離開這裏了。
    “外麵下這麽大雪，應該不會有客人來了，”老板娘懶散趴在櫃台裏麵，朝年輕女招待招了招手，“小紫，我看今晚還是打烊吧……”
    “好容易找到一家酒館，這裏也要打烊嗎？”
    “叮鈴！”
    3名穿著厚實外套的大叔拉開店門，清脆的搖鈴聲讓名叫小紫的年輕女招待好奇注目。
    3人的穿著看上去都很貴，和本地酒鬼不同，言談中聽著像是來自東京。
    中間瘦削的老先生似乎是什麽大人物，長得不怎麽樣，像是個死人，邊上兩人卻格外恭維，不停熱切喊著老師。
    “沒想到這裏有這麽漂亮的女孩，看你這樣子，成年了嗎？”
    “當然嘍，我是小紫，已經20歲了……”
    憧憬大城市生活的女招待熱情迎上前倒酒，比往常更為賣力地往大叔身邊擠。
    雖然說了20歲，身材也的確豐腴富有韻味，但那股骨子裏的少女感，還是讓精通此道的一個眼鏡大叔看了出來，隻是默契地沒有拆穿。
    這行業本來就有不少謊報年齡的，拯救這些走投無路的少女，也是大叔們的一點樂趣。
    “先給老師斟酒。”
    “來，山之內老師。”
    “真是不好意思啊，老師，隻能找到這種小店……”
    “嗬嗬，在北海道的鄉下已經不錯了，而且這裏也有美人。”
    看似嚴謹的死人臉在喝了一杯酒之後，一雙眼睛亂瞟，也開始有些不太安分，隻是麵上依舊擺著架子。
    “老師……您是醫生嗎？”少女盯著死人臉多看了幾眼，感覺有些熟悉，好像是小時候經常去家裏借錢的窮酸男人，那個時候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
    “醫生？哈哈，小姐你在說什麽啊？”邊上眼鏡男笑道，“這位可是常年占據暢銷榜的知名推理作家，山之內恒聖老師，今天是為了取材特地到北海道鄉下……
    不過也難怪你不認識，老師為人謙虛，不怎麽在媒體上露麵。”
    山之內恒聖？推理家？
    少女視線凝固，笑容話語漸漸生硬，跟著老板娘一起奉承：“原、原來是您啊，我是您的忠實粉絲……”
    “是啊，太令人激動了！真沒想到您能來這裏！”
    “喂，寶田，”死人臉頗有些自得，無法拒絕少女的崇拜，“拿幾本我的書來，送給她們當禮物。”
    “可以請您簽名嗎？”
    “當然可以。”
    “不愧是老師，很重視書迷呢，這本《露西亞人偶殺人事件》可是老師最值得紀念的處女作……”
    風雪聲與大叔們的笑聲淹沒少女意識。
    高默也漸漸從睡夢中恢複清醒，睜開眼睛發現窗外已經大亮，柔和的陽光映照陽台灑入室內。
    “夢嗎？怎麽會做這種夢？”
    揉了揉發酸的脖子，高默打著哈欠起身，發現夢中的記憶依舊清晰在目，仿佛真的看到一個鄉下酒館的少女疲憊又茫然勉強陪笑。
    他的確能看到很多東西，但這麽強烈真實的畫麵卻是第一次。
    有新的惡靈送上門？
    高默沒什麽頭緒。
    小哀和那隻黑貓似乎成了他與亡靈之間的錨點，而且最近這種現象有了加劇的趨勢。
    但他又不是什麽陰間判官，主動送上門是不是有點太悲壯了？
    要不要處理亡靈遺願全在他一念之間。
    【救救我女兒】
    高默查看起筆記投影，卻發現上麵隻有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語。
    該不會是讓他跑去北海道鄉下拯救迷途少女吧？
    他可沒這個閑工夫。
    而且怎麽救？總不能帶回家。
    這個世界在底層飽受痛苦的人太多了，不知道多少人找不到工作，這個少女至少還能夠維持生活。
    高默搖頭走下2樓，廚房依然傳來熟悉的炒菜香味。
    有時候他真的很想問一下，小哀怎麽每次都知道他在什麽時間睡醒？
    還是說他自己有吃貨鬧鍾呢？
    “毛利偵探！針對這次的殺人事件，能請您發表一下意見嗎？”
    客廳電視還在播放小胡子的采訪，畫麵中小胡子一臉嚴肅，黑貓在沙發上看得津津有味。
    “根據被逮捕的南雲先生所說，他是因為無法忍受風見先生長期對他兒子伸晴施暴，所以才會犯下這起殺人案，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嗯，他這麽說應該沒錯，我隻不過是……”
    高默隨手拿過玄關報紙。
    小胡子最後果然沒有向美女同學妥協，不過也沒有曝光父女關係內幕。
    “嗯？”
    沒有理會電視裏小胡子的發言，高默目光微震，注意力全落在報紙頭版封麵上。
    “收入榜排行前列，著名暢銷推理作家山之內恒聖，在60歲生日前夕猝死，沒有親人的山之內所擁有的數十億遺產將何去何從……”
    “患有嚴重心髒病的山之內一年內封閉創作，就如同即將燈盡油枯的燭火一般，在北海道深山裏的別墅裏埋頭寫書，其遺作目前還沒有進一步消息……”
    “山之內臨終前所居住的別墅，人偶之家露西亞館……”
    山之內恒聖就是去過那個少女酒館的推理家。
    原來是這個人。
    高默目光微動。
    雖然他對這方麵不太在乎，但經不住編輯一直在說。
    島國一向是推理的聖地，各種推理作家層出不窮，最受關注的當然是收入排行，好像要年入一億以上才能進入排名，編輯總是會用這個來給新人作家打氣。
    這個山之內恒聖總是會出現在榜單中遊，有數十億遺產不足為奇。
    “這個到底是什麽意思？”
    小哀鬼魅般出現在高默身後，抓著一本《金田一少年》樣書，手指用力戳了戳。
    “這裏，還有這裏，這個女配到底是什麽意思？神秘女科學家為什麽非要暗戀有青梅竹馬的主角？還是個比她小的推理狂主角！戀愛腦嗎？為什麽要標簽化？是個女人就喜歡主角嗎？”
    “呃……”
    高默才想起自己有借鑒上輩子的《柯南》。
    “而已，你生氣幹什麽？”
    “我沒有生氣！”
    小哀把樣書拍在一邊凳子上，盡管想表達一副我很生氣的架勢，卻因為身體小又穿著圍裙略顯滑稽。
    “笑什麽？”
    小哀氣不打一處來，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最後隻能眼不見為淨。
    “快點改了，要麽就別設定成科學家！”
    “現在改？”高默頭皮發麻。
    大姐，這改起來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事。
    “行吧，我設定成醫生總行了吧？”
    “醫生也不行，設定成財團千金都比這個好。”
    “那就財團千金。”
    高默拿起樣書。
    還好角色戲份簡單，改一下身份設定隻需要和編輯部那邊說一聲就行。
    先模糊身份，後續再揭露成財團千金。
    “寫就寫，別胡亂影射什麽，”小哀臉色好轉，將一份檔案遞給高默，“這是你讓我查的資料，能找到的都在這裏了。”
    “麻煩你了。”
    高默認真翻閱起資料。
    澤田弘樹，10歲的麻省理工研究生，有上帝之子稱呼的天才少年，
    父母離婚後被母親帶去紐約，之後被it界龍頭公司辛德勒集團老板托馬斯辛德勒收養，2年前在美國公寓樓頂跳樓身亡。
    生前開發出了某種DNA追蹤係統，並且疑似已經完成人工智能“諾亞方舟”。
    2年前？
    高默額頭微汗。
    超級人工智能居然在2年前就完成了，並且很可能一直隱藏在網絡上。
    還好筆記提供的網絡身份屬於規則產物，否則那玩意肯定會注意到他。
    繼續往後翻，澤田弘樹的相關少得可憐，唯一產生關聯就是少年親生父親樫村，工藤優作的好友。
    這位樫村先生也是虛擬遊戲“繭”的開發負責人。
    宣稱超越時代的虛擬現實遊戲“繭”，由日本遊戲廠商聯合辛德勒集團開發製作，工藤優作負責的是其中一個遊戲場景——一百年前的英國倫敦。
    “你要去參加遊戲發布會？”小哀從廚房探出頭，“說不定諾亞方舟其實是那孩子的靈魂，在日本沒有自由，去了美國還是被當成工具沒有自由，以自殺結束生命，還是挺可憐的。”
    靈魂？
    高默有了一點興趣。
    因為理論上來說這個時代就不可能出現有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
    靈魂的話就正好是他的領域了。
    “先不說這個了。”
    高默把資料放到一邊，幫忙從廚房端菜。
    日本這邊的料理店真的一言難盡，所謂的高級料理除了貴沒什麽優點，滿滿的智商稅。
    也還好他和小哀都會炒菜，家裏吃起來要舒服太多。
    “死貓，別看電視了！”
    高默朝客廳喊了一嗓子，黑貓這才不情不願跳下沙發，走路都帶上了小胡子的風格。
    辣眼睛。
    別看電視上小胡子一副瀟灑模樣，現實中指不定又在得意大笑，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我好像來得正是時候啊，嗬嗬。”
    阿笠博士聞著香味就進了玄關，胖臉上紅潤一片。
    享受過口福後，他再也不想一個人在家吃外賣了，一點煙火氣都沒有，更談不上有家的感覺。
    以前還不覺得，現在要多空虛有多空虛。
    能夠蹭上飯真是一種幸福。
    “對了，阿默，”博士擦了把口水，熟練地自己盛飯，“大學館那個編輯又找我了，說是想見一見優作，請優作幫他朋友一個忙，我說自己聯絡不上優作，他又打起你的主意，希望你幫忙聯絡優作。”
    “什麽事？”高默和黑貓同時盯上一盤魚，筷子一掃，把魚頭丟進了黑貓貓碗裏。
    “好像是什麽遺產繼承，對，就是那個去世後鬧得沸沸揚揚的推理家山之內恒聖，優作說對方名不副實，而且不是什麽好人，很少和對方打交道，所以我也……”
    “讓我見一見他那個朋友吧，就以偵探的身份。”
    高默動作稍頓。
    遺產繼承可是一塊肥肉。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這位山之內恒聖是怎麽回事。
    今天那個夢應該還有後續。
    “我知道了，等會就和他約一下見麵時間。”
    阿笠博士點點頭，跟著夾了一塊魚肉，胖臉頓時熱淚盈眶。
    “好吃，小哀的手藝越來越厲害了。”
    “的確好吃。”高默美食家能力發動，能夠明顯感受到小哀廚藝進步。
    “咚咚！”
    小哀沒有因為被誇獎而欣喜，而是哐哐敲了下桌子，耷拉著眼皮指向樣書。
    “哦，對，”高默放下碗筷，“博士順便讓他們修改一下內容，我會盡快把需要修改的地方發給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