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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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雲昊在棋盤上敲了敲,這一棋局雖然被這個人下的體無完膚,似乎並未讓他感到挫敗。
反倒是勾起了一絲興致。
“……”
他低聲自語著什麽,隨即也站起身,閑庭信步,朝著清江坪中心,那更為喧鬧的論劍區域踱去。
這江天夜宴,畢竟是個輕鬆熱鬧的盛宴,所以論劍也多是點到即止,炫技為多,很少會有人以命相搏。
畢竟,那就有點太難看了。
雖然論劍已經開始,但沒有輪到的修士,依然可以在席上吃食飲酒,觀看其他修士的比鬥。
清江坪上,李儀大戟一揮,逼退了一位年輕的懸劍山築基境修士。
那人沒有多糾結,很快便認輸了。
這個人似乎跟李儀相識,所以比鬥結束,兩人還閑聊了幾句。
“謔,這個李儀,聽說是以凡俗武夫入道,不會是真的吧?”
“方才那一戟,剛猛無儔,懸劍山的那位師兄連十合都沒撐住,依我看,這前三的位次,李儀已經占去一席了!”
觀禮席位,一位修士語氣篤定。
“李儀自是不凡,那宋宴也不簡單,也不知今日能否得見當年龍潭山上那雲中一劍的驚世風采。”
“不太可能。”
“不過依我看,這李宋二位,怕是已預定兩個參悟名額了。”
此言一出,立刻引來周圍不少修士的附和。
“的確如此。”
一位有些年長的修士說道:“洞淵宗這一代,當真是氣運所鍾啊。”
“如此天驕,一代出了兩人。”
“還莫要忘了,洞淵宗可不止這兩位,上一代還有秦嬰和徐子清。”
“南楚秦氏如今風頭無兩,那位秦氏明珠秦嬰仙子,聽聞早已築就道基,其天資悟性,恐怕不在李宋之下。”
很快,便輪到宋宴上場。
他的對手,是一位靈符宗的弟子。
說起這靈符宗,宴中諸多修士,都有些歎惋。
自昔年龍潭山之變,痛失一位金丹大修,靈符宗雖然還有大宗門的底蘊支撐,卻已經開始顯現青黃不接之態。
“洞淵宗宋宴,對陣,靈符宗葉隱。”
宋宴神色平淡,對著葉隱微微頷首致意。
“宋道兄,請指教!”
葉隱低喝一聲,話音未落,雙手已然如穿花蝴蝶般疾速舞動。
“咄!”
刹那間,十數道靈光在他周身凝聚,化作符籙的模樣,其顏色各異,效果自然也是不同。
一時之間,夜空之下,烈焰流星,霜寒疾風,朝向宋宴迅速襲來。
不僅如此,葉隱手中緩緩凝聚一支長弓,一道金色符籙燃起,化作數十支箭矢,連綿不絕,激射而出。
葉隱自然是知曉宋宴的實力強勁,於是一出手便是狂風驟雨一般的攻勢。
符籙閃爍,靈力激蕩,聲勢頗為駭人。
圍觀眾人屏息凝神,紛紛望向宋宴的身影。
都想瞧瞧,他如今是何種實力境界,又會如何應對。
南宮溟倚靠席上,目不轉睛。兩個女兒,南宮望和南宮舒的神色之間,則有些好奇。
卻見宋宴雖神色無波,卻也沒有大意,並指如劍,無數劍氣透體而出。
凝作十數道白色劍影,將葉隱的攻勢一一化去。
葉隱眼見一番不成,再度祭出十數道靈符。
與先前那般雖聲勢浩大,卻雜亂無章的攻勢截然不同。
這一次,十數道五行法符的聲勢,隱隱匯聚,大有陣法之勢。
這正是靈符宗的合擊符陣之術。
旨在將鋪天蓋地的攻勢,以陣法的形勢運用激發,壓製對手。
然而宋宴也沒閑著,當即又出了一劍。
“嗡——!”
一聲清越悠揚的劍鳴,自天上響起。
那無數劍影在這夜空之中流轉翻飛,斬亂符陣陣型,隨後迅速抬升,沒入雲空。
下一瞬,奇景驟生。
夜空之中,雲氣翻湧,無數劍影匯聚,星輝月華,映照其上。
若是凝神看去,便能望見那雲層之中,蘊含著無數鋒銳劍氣。
整片雲海,都仿佛化作了一柄橫壓於蒼穹之上的飛劍。
作為真正直麵宋宴的葉隱,自然是感受最深。
前所未有的壓力。
那劍光雖然還未落下,但那無形的鋒銳之意已如芒在背,將他牢牢鎖定。
原本引以為傲的符籙之陣,在這天地之威般的劍勢麵前,竟顯得有些脆弱。
宋宴的手指輕輕向下一劃。
“落。”
劍氣雲瀑,傾瀉而下。
坪上翻飛噴薄的靈符,被這雲瀑一觸,如同烈日冰雪,瞬間瓦解消融,化作逸散的靈氣光點。
整個過程快的不可思議,觀之有一種行雲流水的從容。
僅僅一個恍神的功夫,葉隱布下的符籙殺陣,便已被衝刷得幹幹淨淨,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然而,葉隱隻覺這鋪天蓋地的劍氣逐漸退去,落到自己周身,雲氣之中的鋒銳已經盡數消去。
雲氣散盡,月光重新灑落。
宋宴沒有說話,葉隱卻將那些還未燃盡的符籙一一收回,隨後行了一禮。
“多謝宋道友手下留情,在下甘拜下風。”
“承讓。”
短暫的寂靜後,清江坪上便湧現喝彩與驚歎。
“這個宋宴果真名不虛傳。”
“雖然兩人恐怕都還未盡全力,但顯然此人隻是隨手施為,實力莫測啊。”
很快,眾修士的討論話題,再次從宋宴,轉移到了洞淵宗的身上。
靈符宗無需再贅述,嵐溪洞雖新晉崛起,少主江溟也算仙道天驕,但其根基尚淺,且很大程度上依賴於江潮生前輩一人。
玄元宗這些年也是低調沉寂,底蘊雖然依舊雄渾,但門中諸多弟子總覺差一口氣,恐怕難複從前盛況。
此消彼長之下,洞淵宗的崛起之勢,已是不可阻擋。
倘若再加幾分氣運,百餘年內門中弟子有人能夠晉升金丹境界了,這洞淵宗儼然已有楚國魁首之姿了。
李儀雙手環抱,哈哈大笑起來,聲如洪鍾:“宋師弟的禦劍功夫還是這麽俊!”
飄忽的雲氣在清江坪上四散。
李清風隨手拈來一縷,懸於掌中。
一抹微弱的青藍靈火燃起一瞬,頃刻之間,便將那縷雲氣煉作一粒丹丸。
湊近聞了聞,又隨手散去。
李清風的心中有些訝然:“真是個怪胎。”
“我與他的資質也沒差多少,又有功法輔助……”
“沒記錯的話,老宋築基到現在,這也才不到十年的時間。”
“這味道,怎麽一副馬上就要突破築基後期的氣象。”
尋常修士築基之後,無論怎樣的不計代價不顧後果,約莫十年能夠突破中期境界,又二十年能夠突破築基境後期。
至於得證金丹,那怎麽也都是以百年計。
老宋如今才多大年紀?
三十不到,二十七八。
李清風思來想去,百年之後,如果真讓老宋得證金丹,恐怕要打破那位青岩真人所留下的記錄。
他身邊的岑清荷與顧卿卿,雖然早已見識過宋師兄的禦劍之術,但無論多少次,總覺得他的實力難以捉摸。
兩人比鬥結束離場,論劍依舊輪次推進。
葉隱覺得宋宴這個人並不倨傲,挺好說話,於是主動上前來請教一些修行方麵的經驗。
許是因為靈符宗如今有些落魄,門下一些有心氣的弟子自然是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變強的機會,以期從自己開始重振宗門榮光。
宋宴坦言,自己在修煉方麵沒有什麽資格教授別人。
不過剛才一番交手之下,他覺察到葉隱所施展的那個符陣,還有一些不足之處。
符陣、劍陣,說白了,都是陣法的變種與演化。
在劍陣方麵,雖然宋宴不是科班出身,但研究了這麽多年了也算是有點心得。
更何況,他剛剛從晉歸人的劍道幻境之中,參悟出一星半點。
談不上指點,與葉隱友好交流一番,也能溫故而知新。
然而,對於葉隱而言,卻完全沒有那麽簡單。
宋宴所提出的一些建議,很多時候與自己原本修煉的重點背道而馳。
可細想之下,卻恍然大悟,似乎本該如此。
這一番交流,當真是叫他獲益匪淺。
對於宋宴也是一樣,許多原本不明白為何如此的地方,在告知對方的過程中,思路被理順,逐漸清晰起來。
然而很快,宋宴的表情變得有些錯愕,葉隱也是一樣。
在場觀劍的許多人,都是如此。
在剛剛結束的論劍之中,被眾人寄予厚望的李儀,竟然輸了。
輸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散修。
這個人,叫做石雲昊。
正是方才與宋宴下了一盤棋的那位。
宋宴心中驚駭無比,剛剛這一場大戰,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
起初,還是李儀的大戟和石雲昊的猩紅鎖鏈相纏鬥。
但很快,兩人好像是對上了電波,同時撤去了兵刃,開始了肉身、靈力、戰意的對轟。
宋宴有些訝然,這個石雲昊,竟然與李儀一般,也擁有戰意!
兩人打的酣暢淋漓,李儀哈哈大笑,隨後以力竭為由認輸了。
眾人盡皆目瞪口呆,有心之人開始打聽這個石雲昊的來頭。
可惜,沒有人知曉。
南宮洺和夫人林氏有些錯愕,他們原本是覺得,最終可能是宋宴與李儀的決勝。
怎麽也沒有想到,李儀會在半途輸掉。
看來,還是自己等人小瞧了天下英雄。
其實,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並非李儀的真正實力。
可他對於勝負,有自己的理解和判斷。
認輸幹脆利落,讓很多人都始料不及。
這一次參與論劍的許多奪魁大熱門,都被分在了李儀的那邊,包括嵐溪洞的那位少主,江溟。
宋宴這邊倒是也有幾位實力強勁之輩,但稍微過上幾招,便點頭認輸了。
這江天夜宴之中的論劍,雖然大家都是點到為止,但由於最終的獎勵不俗,所以這排名位次可並不虛。
都已經是築基境的修士了,除開那種抓在手中、不到生死危機不能出的底牌,否則孰強孰弱,隻需過個兩招大家便都心知肚明。
死纏爛打,反倒落了下乘,在各路英傑麵前,失了顏麵。
這邊宋宴一路連勝,甚至還有一場輪空。
結束了這一組別的全部比鬥,以全勝的戰績,進入了最終決勝。
而對方組別,則最終是那位石雲昊和嵐溪洞少主江溟對決。
宋宴看著那個人的身影,感到有些難以捉摸。
此人之前默默無聞,無人關注。
然而從與李儀對決的那一場開始,便總會先與對方試探一番。
然後,在對方擅長的領域之中,擊敗對手。
麵對李儀時,以肉身和戰意正麵迎戰,此後麵對一位擅長道法的修士,便同樣施展法術將其擊敗。
到目前為止,除了那三道紅白相間的鎖鏈之外,他還沒有真正展現過自己的戰鬥方式。
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這意味著,這個人很有可能根本還沒有認真。
從他所展現出的靈力波動來看,是一位築基境中期的修士。
所有人都在猜測,楚國修仙界什麽時候出了這麽一號人物。
哪個隱世宗門的道子,還是哪個隱世家族的少主?
眾人不得而知。
正在一眾修士思索間,兩人的比鬥已經開始了。
說實在的,江溟不愧是金丹修士的高足,手段自是不俗。
一手水行道法精純靈動,而且還有一柄中品靈器品階的飛劍。
劍光揮灑,道訣掐動。
“滄浪吟。”
陵陽江上頓時大浪滔天,聲勢浩大。
大浪化作一條巨大的水龍,漫天劍雨匯入其中,氣勢洶洶地殺來。
然而,卻見石雲昊麵無表情,雙手一抬,袖中鎖鏈疾速遊出,以一種極為刁鑽的軌跡,纏繞攀附於那飛劍之上。
詭異的靈力震蕩,竟瞬間擾亂了飛劍之上的靈機運轉,將其死死鎖住了。
與此同時,還未等江溟反應,石雲昊雙手一合。
“玄陰,重水咒。”
一道極為凝練的水行道法便已成形,幽藍水光帶著攝心淩魄的寒意,後發先至,轟然擊穿了江上水龍。
撞散了江溟的護體靈光。
江溟悶哼一聲,踉蹌倒退數步,臉色煞白。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就連宋宴也頗感意外。
“我已經厭倦了這些無聊的把戲。”
石雲昊收回鎖鏈,望向已經落敗的江溟,言語之間,竟然帶著一股深深的失望。
“你們就隻有這點水平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