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章 蔣天生:原來兩不得罪的活著,也會擋別人的路?
字數:11712 加入書籤
何耀宗的書房裏,邱剛敖依舊用槍指著烏鴉的腦袋。
望著坐在書桌旁邊的何耀宗,烏鴉壯起膽子,終於開口。
“何先生,我是不想和你作對的!
您喬遷新居,總不想在新房子裏見血吧?”
“這就不打自招了?”
何耀宗放下手中的報紙,笑著看向了烏鴉。
烏鴉連點頭:“全憑我大佬教的好,在港島搵食,得罪誰都不要得罪何先生!”
“既然這樣,那就給我解釋一下,當初怎麽會想到把貨賣給鯉魚門的魚頭標。
不過我得提醒你一下,魚頭標已經死了,你要是敢誆我,保管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何先生,如果我說實話,能活嗎?”
何耀宗點了點頭,示意邱剛敖把槍放下。
烏鴉不免長籲了口氣,隨後又小心翼翼問道。
“既然魚頭標都已經死了,相信事情的內幕,何先生也知道的八九不離十了。
我可以把事情的原委說出來,隻求何先生答應我一件事情!”
“你是在和我討價還價?”
“不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何先生,我現在是被差佬做了套,如果我把內幕告訴你,我會死得很慘的!
我隻求何先生保我離開港島,到時候我依舊跑路去荷蘭,在鬼佬從港島滾蛋之前,再也不回來了!”
作為一個資深的跑路黨,烏鴉隻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沒有什麽比活下去更重要!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活著,一切才有可能!
何耀宗冷語回應:“先說說看,我再決定答不答應你的要求!”
烏鴉沒有遲疑,當即把肥佬黎如何找到他,勾結差佬,設計引他入套,然後政治部又出麵,答應捧他在港島立足,再到肥佬黎如何與他商量刺殺蔣天生,然後嫁禍到和聯勝頭上的事情,悉數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他並沒有什麽隱瞞,不是他這人識時務,而是因為東星有過前車之鑒。
白頭翁一脈死絕,至今還曆曆在目。
烏鴉擔心自己一句話說錯,下一秒就落得個和司徒浩南他們一樣的下場。
“你也替駱駝跑了不少年的船了,想要跑路,還用得著我幫手?
烏鴉,你挺聰明的啊,如果今天我不找你,隻怕還真要著了你們的道了!”
聽完烏鴉的複述,何耀宗總算是有了底。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現在他的攤子越鋪越大,政治部針對自己的陰謀,必定會層出不窮。
每次隻是被動接招,隻能是治標不治本,隻那一瞬間,何耀宗就堅定了一個念頭——
該輪到自己主動出擊了!
烏鴉卻不知道何耀宗在做什麽打算,他當下隻想把自己這條命給保下來。
“何先生,黎胖子是讓我在港島對蔣天生動手,不過您可以把動手的地點改到濠江。
到時候我上了船,直接就叫人把船開往歐洲那邊,這檔子事,我絕不摻和下去!”
“剛才你隻說了黎胖子讓你刺殺蔣天生,然後嫁禍給我,卻沒有說怎麽個嫁禍法。
說說看,到底怎麽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政治部那些鬼佬和黎胖子說了些什麽。
但是他告訴我,明天下午三點,會有一個泰國的富商來港島拜訪您,約談賭場合作的事情。
然後不管您答不答應,政治部那群人會買通港島媒體,大肆報道你和泰國佬聯手入股濠江的事情,這是他們給你製造殺害蔣天生的動機!”
“這個所謂的動機是不是太兒戲了點?”
“我也是這麽和黎胖子說的啊,不過黎胖子信誓旦旦保證,隻要蔣天生死了,到時候接位的就是蔣天生的胞弟蔣天養。
他在泰國是個土皇帝來的,本來當年就對蔣震沒有傳位給他耿耿於懷,什麽理由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他隻求能穩住洪興的人心!”
烏鴉說著看了何耀宗一眼,見到何耀宗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又繼續說道。
“有了動機,有了結果,估計這群鬼佬下一步的目標就是你了!
如果何先生你出了……出了什麽意外,他們會借洪興和東星兩家社團的手,將和聯勝徹底打散……”
話到此處,烏鴉適可而止的閉上了嘴。
他知道,接下來的話都是他的無端揣測,何耀宗該懂的自然都懂,他再說下去,就不禮貌了。
望著‘誠意滿滿’的烏鴉,何耀宗敲了敲桌子,而後指向書桌對麵那把椅子。
“我倒是可以替你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坐下來,大家慢慢聊。”
烏鴉趕緊坐到何耀宗對麵,不知道何耀宗準備對他交代些什麽。
何耀宗卻是把書桌上的座機推到了烏鴉麵前。
“打電話,先讓人把你這段時間的在三角碼頭那邊上貨的賬本送過來。
賬本送過來了,你的命就算保住了!”
烏鴉不由得麵色一怵,他知道何耀宗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相信自己的。
差佬有的把柄,他何耀宗也必須要有。
不同的是那些差佬要威脅自己,還得注意些影響,但何耀宗不一樣,如果自己不交賬本,現在他就可以用槍口讓自己明白什麽叫做威脅。
烏鴉腦子轉的很快,當即就拿起聽筒,撥通了笑麵虎的號碼。
電話接通之前,烏鴉還不忘貼心地詢問。
“何先生,我有被差佬盯的。
東西送到哪去,您給個地點吧?”
“你就送到三角碼頭那邊去,告訴你的人,就說和你合作的泰國佬派人過來審賬了。
記住不要張揚,這是你能不能活下去的關鍵。”
“好!”
約莫五分鍾後,烏鴉掛斷了電話。
而後又看向何耀宗:“何先生,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您讓我做的我都照辦了。
您看能否讓我……”
“你用不著離開港島!”
何耀宗拉開抽屜,取出一包紅萬拆開。
點燃一支之後,他叮囑道。
“一會在我這裏吃個午飯,等賬本送過來了,你就可以走了。
然後計劃還是照常進行,你照樣去刺殺蔣天生。
這樣在差佬那邊,你也能有個交代!”
“何先生,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烏鴉忍不住反問一聲,卻睇到何耀宗皺緊眉頭。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我明白了,您是準備讓我配合演一出戲?
讓蔣天生假死,這樣也能讓政治部那群鬼佬放鬆警惕對不對?”
“烏鴉,你很聰明,難怪黎胖子和政治部那群鬼佬,會想到和你合作。
不過我建議你在搞清楚自己處境之前,還是不要那麽聰明,你的話太多了知不知道?”
烏鴉心中一涼,而後趕緊點頭道。
“我知道,我隻管聽何先生你的安排,到時候依舊按照黎胖子的計劃行事!”
“後續有什麽事情,我會安排人去通知你的。
阿敖,帶烏鴉去用餐!”
何耀宗說著再度拿起桌上的報紙,而後下達了逐客令。
晌午一點整,在別墅區內部用完餐的烏鴉,總算是被邱剛敖給帶了出來。
“上車!”
邱剛敖拉開一款防彈車的車門,示意烏鴉坐到後座去。
烏鴉不由得臉色一苦。
“不是吧兄弟,何先生都講俾我條活路了,你們總該不會是想殺人滅口?”
“何先生交代,讓我送你下山!”
“用不著,我自己走路下去就可以了!”
“這一片都是何先生的私產,你以為是讓你來觀光的?”
邱剛敖的語氣已經開始有些不悅,烏鴉不敢多言,隻得乖乖上車。
隨後車輛啟動,載著烏鴉往山下駛去。
下了筆架山,行至一條與英華道相通的馬路上,邱剛敖讓摣車的莫亦荃把車停穩。
他發現,前麵的道路已經一前一後,停了台衝鋒車和豐田車。
有幾個機動部隊的成員,正陪同一個O記的差佬蹲在路邊吸煙。
這個O記的差人,不管是烏鴉還是邱剛敖都甚為眼熟——正是李文彬的副手何國正!
“看來已經有人來接你了,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心裏該有數!”
邱剛敖意味深長地瞥了烏鴉一眼,旋即示意烏鴉下車。
在烏鴉下車之後,何國正當即起身,夾著煙頭,朝著這邊走來。
他與烏鴉擦肩而過,卻沒有和他多說什麽,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又走到了邱剛敖坐著的這款平治車前。
敲了敲擋光玻璃,邱剛敖把車窗搖了下來。
但見何國正深吸口煙,皺眉看向邱剛敖。
“看來警隊的明日之星,不管做哪一行都混得開。
我當了十幾年的差人,直到現在都未能擁有一款自己的平治車!”
顯然,何國正也是認得邱剛敖的。
邱剛敖神情冷漠:“隻可惜,我為警隊盡心盡力做事,警隊卻把我當成賊人!
何sir你還是小心一點好,保不齊哪一天你為警隊效力過頭了,到時候也被警隊當成一顆棄子給拋棄掉。”
“不勞煩你來提醒我了,倒是你自己,已經錯過一次,再錯,就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何國正說著將那枚快要燃盡的煙頭彈飛,而後從腰間取出一副手銬。
邱剛敖麵色一冷,眼中已經開始流露出殺機。
何國正卻隻是淺淺一笑:“不要這麽緊張,我們警隊辦案是講證據的,眼下還輪不到你來戴這個東西!”
說著何國正轉身,將手銬遞到了烏鴉麵前。
“是自己戴上,還是讓我幫你?”
烏鴉頓感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生疼。
但也無可奈何,接過何國正遞來的手銬,便把兩手手腕套了上去。
何國正跟著用力一拉,隻聽到哢嚓一聲,烏鴉當即發出一聲痛呼。
“上車!”
推搡了烏鴉的腦袋一把,何國正如同趕馬一般,將烏鴉趕到了那台豐田車上。
何國正自啟動車輛,載著烏鴉往灣仔那邊駛去。
“事情是不是暴露了?”
“沒有啊何sir!”
烏鴉懂得該怎麽去選。
現在是何耀宗和政治部兩邊,都知道了他的糗事。
與何耀宗合作,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繼續與差佬合作下去,他必死無疑!
“那你告訴我,好端端的何耀宗請你來他的別墅做什麽?”
“何sir,之前你們警隊的人讓我把粉賣給魚頭標,讓何耀宗起了疑心而已。
他隻是拉我過來套話,但我什麽都沒有說的!”
啪——
何國正左手離開方向盤,直接在烏鴉臉上扇了一下。
卻是不語,繼續單手摣車。
“何sir,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你也不想想,以何耀宗的脾氣,要是有我和你們勾結的證據,我還能活著下來嗎?”
啪——
又是一巴掌,不過這次何國正總算是開口說話了。
“注意你說話的方式,我們警務人員,什麽時候用得著和你勾結了?”
烏鴉這才明白自己哪裏說錯話了,當下隻得在心中咒罵一聲,不再選擇回話。
何國正表情陰鷙,一路不語。
直到車過了跨海隧道,他才再度開口。
“明天就要按計劃做事了,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明晚你就對蔣天生下手。
具體事宜,還是去和黎胖子聯係,他會告訴你怎麽做的!”
“啊?”
“這是你唯一證明沒有騙我的方式,陳天雄,從今晚開始,政治部那邊會安排專員,二十四小時守著你。
你最好不要動什麽歪心思,我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
濠江,威利酒店。
自從上次賭廳被葡國人勒令停業整改之後,蔣天生幾經周轉,終於把賭廳的秩序重新恢複了過來。
現在濠江的疊碼生意,有和聯勝的人在打點,濠江官商方麵,則是由自己賣力搞定,賭場生意也算是正式走上正軌。
蔣天生不免鬆了口氣,他決定今晚在濠江吃過晚飯,就坐船返回港島。
鈴鈴鈴——
套房裏,電話鈴響了起來。
蔣天生放下手中的賬本,拿起電話摁下了接聽鍵。
“蔣先生,勞你費神了,濠江的生意還順利吧?”
“阿耀,托你關照,那些水房的那些疊碼仔帶來的都是一頂一的豪客。
這段時間,賭廳的生意興旺的不得了啊!”
聽到電話是何耀宗打來的,蔣天生不免心情大好。
旋即拿起一支雪茄捏在手裏,一邊把玩一邊開口道。
“尤其是明天晚上,貴賓廳的VIP包廂裏,居然預約了一場上億的賭局誒!
要不是你的那個叫李家源的心腹不同意,我都想找濠江的媒體過來,好好打一打廣告了。”
何耀宗知道,這場所謂的上億賭局,就是特地為張世豪準備的。
淺笑一聲,何耀宗直接岔開了話題。
“蔣先生,有件事情我得通知你一下。
有人好像巴不得你死,這段時間,你得注意一下了!”
蔣天生當即駭然:“阿耀,這是什麽個情況?”
……
待到何耀宗將前因後果闡述一遍之後,蔣天生得知肥佬黎居然膽大至此,一時間非但沒有動怒,反而陷入了沉思。
千禧年已經越來越近,這幾年,港島凡是排得上號的大社團,不少人都免不了被兩股勢力約談。
這些社團的大佬,做出的選擇無非就是三種。
一是以新記為代表四眼龍,他寧願選擇坐監,在監倉裏遙控大局,也不願意選擇去和鬼佬合作。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得到了回報的。
現在新記仲有資格去大陸那邊做生意,賺的一點也不比港島這塊巴掌大的地方少。
而且以從事三合會有組織犯罪活動的四眼龍,在被判了十幾年的監禁之後,也隻坐了不到一年的監,就順利脫身了。
第二種選擇,則是像肥佬黎這種貨色,鐵了心要和鬼佬一條道走到黑。
眼下過得順風順水,但免不了日後被人拉清單。
蔣天生自問自己還算是有遠見的人,他能看到這些人的未來,在港島這塊地盤與鬼佬當狗,基本難得善終。
所以他做的是第三種選擇——謝絕兩股勢力的拉攏,走一步看一步先。
隻要不作出表態,那他就永遠有拉攏的價值,也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證洪興這條大船不會迷失在茫茫然的航程中。
隻是他想不到鬼佬居然歹毒至此,為了所謂的布局,居然要把自己這個兩不沾邊的社團龍頭獻祭出去!
果然在時代的洪流麵前,他蔣天生也隻不過是一粒無關痛癢的塵埃罷了……
“阿耀,真的是這樣的?”
“蔣先生,你可以不信。
反正到時候被打黑槍的人不是我!”
“那你打算怎麽做?”
“攪個天翻地覆了!
蔣先生,現在是鬼佬逼著你做選擇,你要是相信我的話,不妨跟我這一次?”
“說說看,我該怎麽去跟?”
……
隨著何耀宗在電話裏頭,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蔣天生的臉色就愈發凝重。
他敢肯定,如果沒有何耀宗牽頭,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做出這般瘋狂的決策。
但眼下,這好像又是自己唯一的選擇了。
他現在終於明白,做騎牆派,才是真正的招人記恨!
既然鬼佬把自己的選題改成了單選,那他也就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了。
——
泰國,金佛寺。
蔣天養匍匐在巨大的佛像腳下,虔誠地拜了三拜。
隨後跟著起身,接過一旁僧侶送來的香火,插在了麵前的香爐裏。
上完香,又雙掌合十許下一番願心之後,蔣天養睜開眼看向了一旁的肥佬黎。
“黎胖子,我睇你這兩日的心情不錯,要不也替寺廟添點香油吧?”
肥佬黎不禁撇了撇嘴,雖然他信的是耶穌,但也不好去冷蔣天養的麵子,隻得拉著一旁的僧侶,去一旁的賬房添‘香油錢’。
黎胖子走後,有心腹才湊到蔣天養的身邊,低聲道。
“蔣先生,港島那邊有來電話。”
“是誰打來的?”
“您大哥。”
蔣天養聞言不禁搖了搖頭。
“我這大哥,除了生意上的事情,都不怎麽鍾意和我聯係。
上次濠江賭場開業,都沒有叫我去捧場。
他這次忽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來,為得什麽事情?”
這個心腹隻是搖了搖頭。
“蔣先生,這個我真不知道。
剛才我說你在禮佛,那邊就說過個二十分鍾再打電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