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難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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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銅山關北上,穿過人跡罕至的荒原,趙懷安的隊伍進入到了當馬境內,從這裏再往前走就會見到大雪山,那裏就是吐蕃人的勢力範圍。
於是,在當馬的一處河道口,眾人轉道向東,沿著這條不知名的野河行進。
這一段路最艱難的,一座二郎山堵住了眾人向東的通道,他們隻能沿著二郎山南的山麓向北繞過這裏,然後再繞回到河道山穀。
趙懷安這一路也在結合後世的地理,他猜測之前抵達的所謂當馬,看來就是後世的瀘定,那條大渡河就是在這處峽穀中穿過,然後轉到漢源的。
而他們繞道的二郞山,後世應該是修了一條隧道,但在這個時候,卻隻能用腳繞過。
這一路,趙懷安確實有點吃不消,倒不是體能不夠,而是長時間的穿行山林雪原,讓他的心情異常煩躁。
反倒是那些瘦瘦巴巴的山棚和行屍走肉的唐人解放奴卻一點看不出累。他們扛著五六十斤的資源和趙懷安一路跋涉,風霜龜裂了他們的皮膚,卻依舊無動於衷。
也許和生活的苦比起來,這些都算不得什麽吧。
本來按照計劃,他們大概五六日天就能到了雅州西北的和川鎮的,那裏是雅州四大重鎮之一,扼守著唐與吐蕃的必經之地。
但現在隻是繞過二郎山,他們就用了差不多的時間,原因就是趙懷安的隊伍人數和物資實在太多了。
趙懷安、鮮於嶽這邊有十二人,解放的唐奴有二十六人,再加上招募的山棚人數是六十三人,還有十二個趙懷安從市場上買來的少年,隊伍人數一共一百一十一人。
這一百一十一人,除了趙懷安他們,其他人一共要負責馱運多少物資呢?
其中鐵甲四十一領、皮甲九十八副,陌刀一口,橫刀二十六口,吐蕃刀一百三十口,牛角弓三十二把,箭矢三十壺,牌盾二十麵。
除了這些軍資還有一些吐蕃人帶來的毛皮,包括犛牛皮二十八張,羊毛皮三百張,各色狐狸、貂、銀鼠、羚羊皮四十六張,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此外就是從吐蕃人那邊繳獲的一些金、銀牌,瑪瑙、琥珀、鬆石,都裝在一小袋子,由趙六貼身保管。
除了這些繳獲外,還有一些是趙懷安在市場上變賣的,他將營地的三頭犛牛和十餘頂帳篷都賣了,換回來的就是那十二個少年奴隸。
也是從這裏,趙懷安意識到這片群山雪原中,各山寨的廝殺一點不必外麵少,甚至更加殘酷。
十二個少年來自不同部落,因為本寨已經被滅,這些人又是多餘人口,就被拉到市場變賣。
用三頭犛牛換十二個小奴隸,趙懷安肯定是買貴了,但他隻想快速出手。
他本來是想把牛換成銀鋌的,但可惜山裏不用這些,而整個市場唯一有點價值的也就是這些奴隸了。
此前從營地中繳獲綿羊不是被趙懷安他們吃光了,就是送給了那些山棚,剩下的牲畜,就剩下六匹馬,正馱著最貴重的鐵甲。
和那些牛羊不同,趙懷安最看重的就是這六匹馬。
趙虎會看馬,他告訴趙懷安,這六匹都可作為戰馬,其中有一匹還是西域良馬,要是碰到合適的買家,百貫都打不住。
由此可見,趙懷安這一次是徹底發財了。
如果趙懷安隻是想做個富家翁,將手裏的這些物資、軍械變賣了,足以過後半生。
但趙懷安很清醒,沒有勢力光有錢,那就是別人眼裏的大肥豬啊!可這些東西看著多,但要是用來起團的話,卻又遠遠不夠了。
此刻,趙懷安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土團叫土團呢,那不是因為土,而是因為隻有土豪才敢玩這個。
所以一路上,趙懷安也在想著這個事情,想著後麵的路該怎麽走。
……
過了二郎山後,隊伍繼續向東走了三日,終於到了一處關戍,這裏就是和川鎮。
這是一處建在山道上的關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趙懷安能從關牆上的煙熏火燎看到它光輝的曆史,但現在,它卻被遺棄在了山林,很多地方都長滿了藤蔓。
眾人入關的時候,還嚇了一跳,因為裏麵竟然還住了一群山貘,當楊茂等人試圖去捕殺他們的時候,被趙懷安製止了。
這不就是後世的國寶大熊貓嘛。
看到“憨厚”的大熊貓,趙懷安多少有點傷感,畢竟上一次看它們的時候還是在臥龍基地。
既然關都被大熊貓們霸占了,趙懷安也就不闖入它們的家園,就決定繼續前進。
之後,他們又走了兩日,終於看到了一處大河。
鮮於嶽告訴他們這裏就是浮圖水和羅帶水的合流處,從這裏沿著羅帶水一路前進,就能進入茂州,然後轉道南下就能到邛州了。
不過鮮於嶽也提醒趙懷安,那就是從這裏開始就是南詔人的後方了,隨時都有可能遇到南詔人的部隊,所以他提醒趙懷安最好小心。
趙懷安絲毫不敢大意,親自選了一處隱蔽的山穀紮營,決定在這裏修整兩天。
鮮於嶽雖然想早點回成都,但也知道隊伍一連走了十天,再不修整肯定是要處亂子的。
不過,他還是決定先行到附近查探一下,看看雅州這邊的情況。
……
鮮於嶽走後,趙懷安把孫泰喊了過來。
此前孫泰一直在隊伍中盯著物資,看到趙懷安在前頭招手,吩咐邊上的一個少年看著點,連忙奔向趙懷安。
看著孫泰身形健碩,步伐矯健,趙懷安還是頗為滿意的。
不虧他這段時間,酒肉管夠,訓練不斷,到底是練出來了點東西,也算得用。
等孫泰奔到身邊,趙懷安就問了他當下最關心的事:
“現在隊伍中情況如何?”
孫泰忙回道:
“咱們本管一切安好,何、李、費、張四寨山棚也還老實,聽到郞主你要在這裏修整兩天,齊齊歡呼。”
趙懷安點頭,這一段時間他是有策略的。
為了防止隊伍中的山棚起了壞心思,他每天都是走足了路,將這些人的體力榨幹,所以每到晚上,這些人是倒頭就睡。
而相反,趙懷安這些人,因為每天隻負責走路,體能充沛,兩相一比,自然形成了威懾。
但這樣趕路終究不能長久,這幾天他已經明顯感受到隊伍中出現了怨言,現在終於到了一處水道口,再不修整實在說不過去。
隨後趙懷安就問另外一件事:
“這些人中有多少願意加入咱們的?”
是的,趙懷安並不想放走這群山棚,他現在有甲械,也有鮮於嶽許諾的錢糧,現在就差人手了。
這些山棚肯定不是良民,但對於趙懷安來說正是合適,能迅速在山林地區形成戰鬥力。
可孫泰回的答案卻並不妙,之間他搖頭道:
“郞主,情況不甚好,這些山棚拗得很,就想早點回去種地。我私下了問過幾個,隻有幾個人願意和咱們學藝,但更多的就不行了。”
為了“勾引”更多的人和自己學藝,這段時間趙懷安基本都在給幾個門徒授藝,但沒想到就隻有幾個願意學的。
奇了怪了,難道自己武藝不香了嗎?
妄圖想當大唐魅魔的趙懷安對自己陷入了懷疑。
想不明白,趙懷安搖了搖頭:
“罷了,就這樣吧,後麵咱們再找機會招人,我就不信咱們有甲有刀的,還招不到人了。”
孫泰認真點頭,顯然對義社的前途很有信心。
“對了,你再去把那幾個願意學藝的喊來,我都問問。”
孫泰躬身,然後就跑回了隊伍裏。
這個時候,那邊統計物資的趙六也奔了過來,在聽了招人不順利後,一臉悔恨:
“趙大,額們這一趟虧了。”
原來之前趙懷安他們之所以那麽闊綽給糧,就是要在這些山棚麵前樹立土豪形象,但哪裏知道這些人竟然不吃這一套?
這下子就招了幾個人,那不是血虧嘛!
趙懷安也有點尷尬,但嘴上不服輸,嘴硬:
“那些糧食本來就帶不走,發給那些山棚還能拉他們來馱貨,這已經是賺到了。好了好了,日子會好起來的。”
但趙六還是在那唉聲歎氣,活像一個虧錢的地主老財。
沒一會,孫泰又奔來了,這一次帶著五個年輕人,其中一個趙懷安認識,不就是何伯的侄子嘛?叫什麽來著的?
孫泰拉著五個人,對他們道:
“郞主要見你們,你們自己要把握住。”
於是包括何文欽在內的五個人齊齊向趙懷安跪倒,口呼“郎主”。
趙懷安也在打量著這五個人,除了何伯的侄子個子高點,其他的都是不足六尺,真正是一群矮子。
但矮個子也能出將軍,隻有願意跟他,這一點上他不挑。
於是,他就問了這五個底細。
除了何文欽是有家的,其他四個全是那四個寨子裏的孤兒,沒親沒故的,眼見著趙懷安做下這般大的家業,也想和他闖蕩。
至於何文欽自己,則是因為看見趙懷安的一次刀術教習,然後深深地迷上了,非要學藝。
聽了這些人的情況,趙懷安也明白自己絕難招募那些山棚為兵了,因為這些人在山裏有家有口,心壓根就不在外麵。
看來自己這把冤大種算是當定了,算了,就這樣吧,當續份香火錢。
趙懷安自己這邊安慰自己,忽然就見到鮮於嶽帶著任通、宋遠大步奔來。
不等喘口氣,鮮於嶽就吐出一句話:
“二弟,南詔人……來……來了……。”
聽了這話,趙懷安一下子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