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章 進度表得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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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躍民不是個古板的人,他也抽煙喝酒。
起初是隻喝酒不抽煙,染上煙癮是因為被下放勞動後心情鬱悶,偶爾抽一根解解悶,沒成想抽著抽著就有了煙癮。
高遠也會抽煙,煙癮也不小。
見老爸奔裏屋了,他從王立偉手裏把八分一盒的經濟煙搶過來猛吸了一口,噴出一大團煙氣。
嗯,爽了。
王立偉目瞪口呆,指著他想說點啥。
“噓!淡定,抽口煙而已,沒啥好大驚小怪的。”高遠低聲說道,順便把煙又遞還給他。
“你個臭小子,真是一點好都不學啊,你才多大,就學會抽煙了?”王立偉接過煙來,笑罵他一句。
“這玩意兒還用學嗎?看也看會了。立偉哥,你這煙也太難抽了,抽一口,滿嘴煙沫子。”
這時候有段順口溜:省中華,市牡丹,高級幹部遼葉煙。年輕小夥大生產,工人階級兩毛三。貧下中農大煙袋,小毛孩子八分錢。
這個“八分錢”,說得就是經濟煙。
高遠不明白,按理說王立偉這個國家幹部,不應該抽檔次這麽低的香煙。
以他的工資水平,抽不起中華、牡丹,抽稍微好一點的大前門、光榮、飛馬還是不成問題的。
王立偉苦笑道:“你以為我不想抽點順口的煙啊,你哥我老家是農村的,家裏上有六十歲的父母,下有四個弟弟妹妹,全家就我一人兒在京城工作。
家庭負擔太重了,見月都得往家裏寄錢,能有包煙抽就很知足了,可不敢再得隴望蜀,奢望抽啥名牌香煙了。”
高遠拍拍他的手背,不再提這茬了。
現階段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農民有農民的苦,有些話說出來,不僅起不到安慰的作用,隻會給別人添堵。
高躍民拿了瓶二鍋頭過來。
高遠接過來,擰開瓶蓋給老爸和立偉哥各倒了一杯。
這酒具叫八錢杯,也就是說一杯不到一兩,在京城老百姓家中很常見。
酒倒滿,高躍民笑著問高遠:“你不喝點兒嗎?”
“我……可以喝點兒嗎?”高遠愣愣地反問老爸。
高躍民樂了:“過了年你也18歲了,到了喝酒的年齡,爸不限製你抽煙喝酒,你自個兒掌握個度就成。”
高遠笑逐顏開,也拿了個杯子倒了一杯,端起酒杯跟老爸、立偉哥碰了一下,淺抿了一口。
哎呀,舒坦。
“嚐嚐小遠做的鯉魚,我覺得味道應該不錯,你們兩口子別客氣啊,趁熱吃。”高躍民說完,提起筷子先夾了個魚片放進嘴裏咀嚼著。
魚片吸收了酸菜的酸味和胡椒粉的辛辣,酸辣鮮的味道立刻征服了他的味蕾。
他又喝了兩勺湯,更覺鮮美無比。
高躍民衝高遠豎起了大拇指,說道:“跟你張叔沒白學,這手藝地道了。”
王立偉和李鳳芝也吃了幾片魚肉,都稱讚高遠廚藝了得。
高遠謙虛道:“您幾位過獎了,喜歡吃這簡單啊,反正考完試我在家閑著也是閑著,隻要天兒好,我就去釣魚,釣上來後多做幾回就是了。”
王立偉對釣魚這項運動也很感興趣,他說道:“找個禮拜天,我跟你一起去。對了小遠,你這魚從哪兒釣的?”
高遠也沒瞞他,說道:“從後海。”
“我說呢,也就是後海的水質清澈,魚的生長環境得天獨厚味道才能如此鮮美,要是從護城河、通惠河裏釣上來的魚,腥味就很重了,怎麽做都不好吃。”王立偉說著,又拿起勺舀了點湯送進嘴裏。
高遠笑笑,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個,又喝了一口。
一頓飯吃得四人滿嘴流油心滿意足。
滿滿一大碗魚肉被吃了個一幹二淨,酸菜和魚湯也進了四人的肚皮,更別說鳳芝嫂子端過來的兩盤下酒菜了。
還有魚籽,高遠全夾給父親了。
跟高遠約好了周末去釣魚,眼看時間不早了,王立偉兩口子告辭離開。
次日一早,高遠醒來。
老爸去上班了,無論刮風還是下雨,晴天或是陰天,他都雷打不動地早晨五點半出門。
高遠很佩服老爸對待工作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優秀品質。
起床穿好衣服,他照舊先去院子裏洗漱一番,回到屋裏端起尿盆出門倒了,順便上了個大號。
神清氣爽。
這個點兒是不需要排隊的。
一大早趕著出門上班前,公共廁所門口才叫熱鬧。
大家排著長隊耐心等候,趕上在裏麵蹲坑的稍微耽擱一會兒,外麵的人憋不住了,喊口號的,叫罵聲就起來了。
裏麵外麵對著罵幾乎每天都在上演著,跟一出鬧劇似的。
要不怎麽說,高遠在胡同裏住夠了呢,上個廁所都不方便。
有些年代文裏說,趁著6、70年代物價便宜,抓緊掙錢買四合院,等將來院子一升值轉手賣了,主角這輩子就吃喝不愁了。
純扯淡的好嗎?
首先說,這個年代大多數四合院都是公家財產,私人宅院太少了,即便有,也不允許私下裏進行交易。
其次,你去問問老BJ人,有幾個是願意一輩子住在胡同裏的?
甭較真兒說什麽住四合院接地氣兒,是一種情懷伍的。
三十年後,政府的騰退政策一出來,被納入到拆遷範圍的本地土著,飛蛾撲火一般拿著房契、地契湧入房管所進行登記。
生怕去晚了就分不到好樓層了。
這才是老BJ人對待四合院的態度。
有抽水馬桶和獨立廚房用,誰也不願意共用廚房,擠公共廁所,每天一早還要倒尿盆。
對了,王菲也倒過尿盆。
這說明,她晚巴坰也是會起夜的。
言歸正傳。
高遠拉了泡好屎,心情愉快地回到了院子裏。
刷了尿盆後他就無所事事了。
往三抽桌前一坐,他開始考慮起自己能做些什麽來。
再有一個月,高考成績才會公布,在這一個月裏,自己總不能閑著吧。
他原本打算等高考成績出來後再實施下一步的計劃。
現在他卻改變了想法,進度表得提前了,要不然真就閑的長毛了。
寫點什麽東西呢?
高遠首先排除了寫短篇小說,寫散文、詩歌這個選項。
原因很簡單,無論是短篇,還是散文、詩歌,數字太少,賺不了多少錢。
其次,大長篇也不成,因為字數太多,費時費力不說,當前也沒有幾家報社或者雜誌願意刊登。
高遠又回憶了回憶,不多,詩歌不算。
國家規定:詩歌,每二十行算一千字,每千字10——20元。
於是,就有了:
為你寫詩
為你靜止
為你做不可能的事
為你我學會彈琴寫詞
為你失去理智……
詩人相當於白嫖!
如此一想,留給高遠的選擇就隻有寫劇本這一個選項了。
準確地說,不是寫,是抄。
高遠上輩子讀書多,看過的電影也多,對於一些經典作品,他記憶猶新。
他對抄襲後世的經典影視作品也沒啥愧疚感。
不當文抄公,不就白重生了嗎?
不過,在這個時代裏,抄點啥劇本合適呢?
《廬山戀》?
不行,這部電影雖說內核夠硬,但有愛情故事,怕是在今、明兩年通不過審查。
《苦惱人的笑》?
也不行,這片子有對文革時期被迫害人群的詳細描寫,雖說在這個年代中電影尺度大得驚人,但出於謹慎的考慮,高遠還是將其pass掉了。
《保密局的槍聲》?
這倒是一個好故事,高遠將它列為備選,但覺得現在還沒到把這部片子拿出來的時候。
他有點犯愁了,找到一個符合這個時代風貌,不脫離實際,又有可看性,讓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劇本簡直太難了。
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一晃神兒的工夫都快十點了。
高遠幹脆不想了,起身奔廚房,又拿來斧頭對準滿桶冰疙瘩咣咣一頓鑿。
敲開冰麵撈出一條黑魚,六七尾三兩多重的鯽魚,用幾張報紙包嚴實了,找個網兜往裏一放,出門去紡織廠找小姑。
“大爺,忙著呢。”紡織廠門口傳達室,高遠摸出半包前進煙遞給看門大爺一根。
大爺一瞧又是他,咧嘴一樂,接過煙來叼上,說:“不忙,又來找你小姑啊,先給我點上,我再幫你喊人。”
高遠也叼了根,掏出火柴盒擦著了一根,先給大爺點了,自己也點上,搖了搖,火苗熄滅,往地上一扔,笑道:“給您添麻煩了。”
“你小子還算懂事兒,不像有些小年輕,眼裏沒人。等著,我給生產車間搖個電話,讓你小姑出來一趟。”
大爺一看就是性情中人,拿了好處是真辦事啊,說完後就把手放在了話筒上,搖把子都快搖出火星子來了,接通後大聲說道:“三車間嗎?叫高躍然同誌來大門口一趟,有人找。
誰找她?
我他媽跟你匯報得著嗎?
趕緊的,耽誤了領導的事情,小心領導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說完,他幹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還衝高遠眨眨眼。
高遠哈哈大笑,這大爺,有個性,還挺哏兒,竟然敢打著領導的旗號謊報軍情,服了!
他把剩下那十多根煙輕輕放在窗戶後麵的桌子上。
大爺會意,拉開抽屜,手一掃,半包煙就掃進了抽屜裏。
這事兒沒少幹呐,動作太熟練了。
高遠又樂得不行了。
高躍然一路小跑著來到大門口的時候,定睛一瞧,自家大侄兒正在跟傳達室的齊大爺扯閑篇兒,一老一少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齊大爺笑得兩道眉毛都不一邊齊了。
高躍然卻心裏憋氣,這家夥,搞什麽搞?
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冒充領導。
她走過來,伸手揪住高遠的耳朵,麵帶怒色訓斥他道:“臭小子,膽兒肥了啊,連領導你都敢冒充,想死啊你?”
高遠哎喲一聲,扭頭見是小姑,連忙解釋道:“不怪我,真不怪我,小姑,你借我三個膽子我也不敢冒充領導啊。大爺,您快幫我解釋解釋啊,冤死我了都。”
大爺朗聲大笑,止住笑聲後對高躍然說道:“鬆開手吧丫頭,這事兒不怪他,打著領導的旗號把你喊來的是你大爺我,跟你侄子無關,你冤枉他了。
大爺就是覺得你們那個車間主任有點裝,我不願意跟他費那個事,這才謊報軍情把你騙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