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格格夭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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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祥宮東配殿內,溫軟的陽光漫過門檻,卻驅不散殿中凝滯的寒意。張氏麵色蒼白,懷中緊抱著因見血有些受驚的大格格。她強裝鎮定,轉頭吩咐宮女速去請太醫。太醫匆匆趕來,為大格格診脈後開了安神湯。
    張氏隨即命彩雲前去熬藥,待大格格服下湯藥,情緒稍緩,便將她抱入內室,輕聲安撫,直至沉沉睡去。
    輕手輕腳地走出內室,張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恐慌。她深知,自己與大格格已徹底得罪了烏蘇裏氏,雙方已無轉圜餘地,唯有你死我活。
    想到這兒,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轉頭吩咐身旁的彩玉,趁烏蘇裏氏小產臥床之際,設法讓她重病不起,直至一命嗚呼。彩玉聞言,麵露驚愕,抬頭欲言又止,隨即低下頭,委婉勸道:“主子,延禧宮那邊我們並無可用之人。”
    張氏眉頭微蹙,略一沉吟,便命彩雲從庫房中取出銀兩,速去打點人手,務必要快。她心中清楚,唯有烏蘇裏氏徹底消失,她與大格格方能擺脫這日日心驚膽顫的日子。
    延禧宮西配殿內,陰暗的臥床上,烏蘇裏氏服下安神湯後,昏昏沉沉地睡去。待烏蘇裏氏從夢中驚醒來,恍惚間似是想起了什麽,猛然伸手摸向腹部,隨即失聲喊道:“我的阿哥,我的阿哥怎麽了”,聲音中滿是驚恐與絕望。
    碧月聞聲趕忙上前,輕輕扶起烏蘇裏氏,一邊輕拍她的後背,一邊柔聲安撫:“主子,別怕,阿哥還會有的,您要保重身子。”
    烏蘇裏氏卻猛然推開碧月,淚水奪眶而出,聲音顫抖:“你騙我,你在騙我對不對,我的皇子一定還好好的,對不對?”
    她情緒激動,幾近癲狂,整個人陷入無法自拔的悲痛之中。
    碧月不顧自己跌坐在地時擦傷的疼痛,迅速起身,緊緊抱住烏蘇裏氏,聲音溫柔而堅定:“主子,奴才在這兒呢,別怕,別怕……”
    她一邊輕聲安撫,一邊輕輕拍著烏蘇裏氏的後背。在碧月的懷抱中,烏蘇裏氏的情緒漸漸平複,淚水卻依舊止不住地流淌。
    過了一會兒,烏蘇裏氏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眼中帶著一絲希冀,低聲問道:“皇上呢,皇上有來看過我嗎,他……他有沒有怨我,怨我沒保護好阿哥?”
    碧月看著她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心中一酸,柔聲安撫:“皇上來看過主子,隻是那時主子還在昏睡。皇上沒有怨您,這不是主子的錯。主子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將來才能再為皇上誕下阿哥。”
    烏蘇裏氏聽了,乖巧地點了點頭,喃喃道:“嗯,我會好好養身子,不能讓皇上操心……”
    然而,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神陡然變得淩厲,語氣中帶著刻骨的恨意:“張氏母女那對賤人,我不會放過她們,我要讓大格格為我兒償命!”
    碧月聞言,身體微微一僵,但很快恢複如常,繼續柔聲安撫。待烏蘇裏氏的情緒稍稍平複,烏蘇裏氏便迫不及待地與碧月商議起複仇之計。仇恨如同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焰,徹底吞噬了她的理智與猶豫,讓她的頭腦異常清晰,卻也陷入了偏執的深淵。
    一個漏洞百出的計劃在她心中悄然成形,她滿心隻想著如何讓大格格盡快“下去”陪伴她未出世的皇兒。
    碧月見狀,心中隱隱不安,試圖婉言相勸:“主子,此事非同小可,需得從長計議,貿然行事恐生變故……”
    然而,烏蘇裏氏卻充耳不聞,眼中隻有熊熊燃燒的恨意。她冷冷打斷碧月的話,執意命令道:“不必多言。你隻管動用烏蘇裏一族在宮中的暗線,務必盡快行事。我要讓張氏母女付出代價!”
    碧月無奈,隻得低頭應下,心中卻暗自憂慮。她知道,此時的烏蘇裏氏已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任何勸誡都無濟於事。
    與此同時,宮中因烏蘇裏氏的小產,籠罩在一片壓抑的烏雲之中。嬪妃們各懷心思,表麵上送來慰問,實則暗中窺探風聲。
    時間悄然流逝,距離烏蘇裏氏小產已過去了幾日,宮中的氣氛卻愈發凝重,仿佛一場風暴正在醞釀,隨時可能爆發。
    延禧宮東配殿內,那拉氏正半躺在雕花軟榻上,忽然聽到從西配殿傳來烏蘇裏氏的哭喊聲,心中頓時湧起一陣煩躁。
    她對烏蘇裏氏的遭遇深感同情,可烏蘇裏氏整日哭鬧不止,聲音淒厲刺耳,吵得她心煩意亂。然而,更令她心寒的是皇上的態度。
    自烏蘇裏氏小產那日,皇上匆匆前來探望一次後,便再未踏足延禧宮。即便是懷有身孕的她,皇上也隻是派太醫前來診脈,未曾親自探望,延禧宮仿佛瞬間被皇上遺忘,成了一座冷宮。那拉氏心中苦澀,卻又無可奈何。
    更令那拉氏難以接受的是,皇上雖對烏蘇裏氏不聞不問,卻對大格格關懷備至。大格格因受驚發熱,皇上時時掛念,頻頻前往啟祥宮探望,全然不顧烏蘇裏氏的感受。這種厚此薄彼的態度,讓烏蘇裏氏幾近崩潰,整日以淚洗麵,哭鬧不止。
    想到這些,那拉氏也不禁感到一陣心寒。她低頭輕撫自己的腹部,心想皇上是否還記得承慶,她歎了口氣,目光望向西配殿,心裏添了幾分淒涼。
    想到烏蘇裏氏如此下去終非長久之計,那拉氏心中隱隱不安。秋月曾稟報,烏蘇裏氏派碧月聯係烏蘇裏一族在宮中的暗線,顯然有所圖謀。
    那拉氏雖感憂慮,卻也隻能按捺住急躁,輕聲安慰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她深知宮中風波難測,唯有靜觀其變,方能保全她和腹中皇嗣。
    又過了些時日,那拉氏凝望著西配殿,眼中滿是憐憫。烏蘇裏氏的時日已然無多。她原本隻是為了防備後宮的手段,才派人時刻監視延禧宮的一舉一動,卻未曾想到竟查出張氏在烏蘇裏氏的養身湯中下了狠藥,徹底摧毀了她的內裏生機。照此情形,烏蘇裏氏恐怕出月子沒幾日便會香消玉殞。
    那拉氏心中歎息,若是能救烏蘇裏氏,她定然會出手相助。然而,張氏出手快準狠,她的人稟告得太遲了,一切已成定局,再也無力回天。
    烏蘇裏氏的哭喊聲如同死亡的倒計時,一點點吞噬著她所剩無幾的生機。那拉氏靜默片刻,心中泛起一絲複雜的情感。她想起烏蘇裏氏曾在承慶逝去時安慰過自己,終究不忍袖手旁觀。
    於是,她低聲吩咐秋月:“承慶逝世時,烏蘇裏氏終究對我有些照顧,你動一動張氏身邊的暗線,別讓烏蘇裏氏的計劃被察覺,再讓烏蘇裏氏發現自己的藥被人換了。”秋月恭敬應下,悄然退下安排。
    那拉氏望著西配殿的方向,心中默念,烏蘇裏氏,但願你來世莫再踏入這深宮,免受這般苦楚。
    十月二十五日,頒金節的喜慶氣氛暫時驅散了宮中的沉寂,烏蘇裏氏小產的事情仿佛被遺忘在某個角落,無人再提起。然而,關於她的噩耗傳來,卻讓整個宮中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張氏身上。
    烏蘇裏氏病重,太醫診斷後上報皇後,皇後隻得通知內務府準備她的後事,並向皇上稟告此事。皇上得知後,隻是淡淡地吩咐皇後以小福晉之禮將烏蘇裏氏送回本家安葬,不入皇家妃陵。
    眾人心知肚明,烏蘇裏氏病重絕非偶然,背後必有張氏的手筆。隻是誰也沒想到,張氏行事竟如此果斷,手段如此狠辣。宮中眾人不禁為烏蘇裏氏的悲慘命運感到唏噓,同時也更加看清了皇上的冷情。
    延禧宮西配殿內,烏蘇裏氏麵容枯槁,瘦削如柴的手緊緊攥著碧月的手腕,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絲執念:“碧月,計劃……安排好了嗎”
    碧月跪坐在床前,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哽咽著點頭:“主子,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張氏母女……一定會下去陪小主子”
    烏蘇裏氏聞言,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意,眼神空洞地望著床頂,喃喃自語:“我好恨啊……恨張氏母女,恨皇上……恨得我心都累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片刻後,她轉過頭,目光柔和地看向碧月:“碧月,我已向皇後娘娘求了情,待我走後,便將你派去太妃宮裏做個掃地丫鬟。別怪我……這後宮太過艱難,去個清淨的地方,滿了年歲便出宮去吧。我首飾盒裏還有些體己,算是全了你我主仆一場的緣分。”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溫情,聲音越發微弱:“碧月,有你在後宮陪我這些年,我很開心……”
    話未說完,她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眼神逐漸渙散,最終陷入無邊的黑暗。
    碧月怔怔地望著烏蘇裏氏,耳邊再也聽不到那微弱的呼吸聲。她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哭聲在空蕩的殿內回蕩,漸漸低弱。
    良久,碧月擦幹眼淚,緩緩起身,朝著烏蘇裏氏的遺體重重磕了幾個頭,隨後站起身,神色決然地開始安排後事。
    烏蘇裏氏的死訊如一陣寒風,瞬間席卷了後宮,引起一片嘩然。
    啟祥宮東配殿內,張氏正伏案抄寫宮規,聽聞此消息,手中的筆微微一頓,心中竟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輕鬆,但轉瞬又被一抹不忍取代。她抬頭望向延禧宮的方向,沉默片刻,隨即吩咐身旁的彩玉:“去將金剛經拿來,我要抄幾卷送往佛前,祈求烏蘇裏氏早日輪回往生。”
    與此同時,西配殿的董佳佳也得知了這一消息。她目光冷峻地望向東配殿,眼中閃過一絲戒備與寒意。片刻後,她低聲吩咐白霜:“往後減少與東配殿的來往,謹慎行事”,接著,她又喚來白桃,命其將自己平日練字時謄抄的金剛經送往佛前,為烏蘇裏氏超度。
    吩咐完這些,董佳佳緩緩起身,目光投向乾清宮的方向,心底一片冰涼。帝皇的無情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看來想要安穩苟到六年後,康熙的寵愛還得爭一爭,不然烏蘇裏氏的今日,就會是她的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