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苑內。
    錦瑤捧出一套頭麵，八寶簇珠白玉釵、犀角雕福壽紋手鐲、寶石花菱金耳墜等等，幾乎擺滿了整個桌麵。
    她有些雀躍，“哎呀，這個好這個好！顏色大氣，必然能豔壓群芳！哎這個也不錯，走起路來一響一響的，要不還是帶這個吧？珠子大，羨慕不死別人。”
    菩無雙無奈，“都不用，去找一套低調的來。”
    臨近時刻，馬車在外等候。
    菩無雙今日著一件碧水銀絲裙，衣裳輕盈如霧，隨著行走，隱約透出月白光輝，玉釵輕輕簪起長發，珠飾垂到鬢間。
    容色秀氣驚豔，神態漱冰濯雪。
    看得乘以序眼睛都直了。
    一旁的禮央有些不滿，用手肘碰了碰他，乘以序這才如夢初醒，小心翼翼地扶著禮央上了馬車。
    倒是乘雲諫，毫不客氣地說，“哼，什麽狐媚子。”
    她心下嫉妒。
    自己帶著從菩無雙那搶來的發飾，精心打扮了一番，卻如同東施效顰般，豔也不是、清也不是。導致她一身行頭，看似貴氣，實則頭重腳輕。
    菩無雙與錦瑤一車。
    去皇宮的期間，乘以序時不時詢問禮央，是否太過顛簸，身體能否吃得消。
    好在乘府距離皇宮不遠，停下後發現還有十幾輛馬車，個個裝飾華貴，可見地位顯赫。
    席間落座，菩無雙被安排在了乘以序身旁。
    一眾歌舞升平，左右兩邊同僚客氣交談，公公這才聲音洪亮地宣報：
    “——皇後娘娘駕到！”
    眾人又齊刷刷起身，對著前端主位，紛紛肅然行禮：“恭迎皇後娘娘。”
    皇後施施然入場，在威嚴中落座，這才端莊開口。
    “起身，賜座。”
    “多謝娘娘。”
    “皇上舊疾發作，宴席無法前來，眾大臣都是對江山社稷有功之人。今日佳宴，各位不必拘束，自當隨意。”
    “是——”
    錦瑤在身後小聲嘟囔，“這些人都是提前練好的嗎，怎麽能回答得這麽統一。”
    菩無雙偏頭，一記眼色，錦瑤噤聲。
    有位大臣起身，作揖問道，“不知皇上身體如何？我等心急如焚。”
    皇後擺手，“舊疾而已，尚書左大人有心了。”
    席間也有不少人情往來，菩無雙都一一對應，盡顯遊刃有餘，令乘以序刮目相看。
    而乘雲諫的視線，一直落在何行舟那裏，不時偷偷瞥一眼。
    一會兒內心竊喜，一會兒暗自神傷，喜悅的是對方不曾看出自己心思，懊惱的是對方真的並未發現自己。
    宴席過半，觥籌交錯，佳人如雲，歌舞精彩。
    能喝酒的已幾壺下肚，恍乎飄然欲仙，不能喝的也淺斟兩口，相互對酒、熱鬧非凡。
    畢竟最威厲的皇上不在，眾文武群臣也逐漸放開膽子，氛圍一時熱絡。
    “啊——！”
    就在此時，一聲尖銳的女聲打破氛圍。
    眾人齊齊看去。
    女子顫抖地指著隔壁，隻見隔壁那人，口中源源不斷吐著鮮血，衣襟、桌案，早已猩紅一片。
    正是乘老夫人。
    乘以序驚恐，撲上去大喊，“母親！母親！”
    歌舞被急急暫停，有人探頭查看，有人交頭接耳，就連皇後也派人下來，詢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莫非？有人下毒！”
    一語驚起千層浪。
    “什麽？”“保護皇後娘娘！”
    “娘娘先行離開吧！”
    皇後蹙起秀眉，“若是有人下毒，為何偏偏隻有乘老夫人有事？給本宮去查。”
    誰也未曾料到，事態會如此發展。
    嚇得有些大臣，酒都醒了一半。
    禦醫慌忙診治，一針下去，乘老夫人意識回籠，那針沾上血跡，迅速變黑，禦醫如實稟告。
    “回娘娘，此番，確實是中毒。”
    這話又引起不少人竊竊私語。
    菩無雙思索著。
    皇後命令，“去查一下乘老夫人的吃食。”
    不過多時，禦醫回稟，“娘娘，吃食並無問題。”
    這便是奇事，緊接著另外一名禦醫號脈，“娘娘，乘老夫人的確是中毒症狀。可微臣發現，這毒並非是最近而下，老夫人性命垂危，恐怕、恐怕……”
    “恐怕什麽！”乘以序雙目赤紅。
    “呃，恐怕老夫人挺不過這兩日了……”
    扶著乘老夫人的乘雲諫，突然起身，對著菩無雙哭訴。
    “……大嫂、大嫂！求您救救我母親吧！”
    菩無雙問，“我如何救？”
    乘雲諫嗚咽，“大燕國早幾年收到一妙丹，這丹可化世間所有奇毒，此事人人皆知，皇上一直珍藏著。”
    菩無雙心下一沉，隻見乘雲諫繼續哭道。
    “大嫂！菩門忠烈，皇上也曾許諾過你一道恩典，雲諫求您，求您用這道恩典，救救我母親吧！想必現在隻有那妙丹，可以讓母親脫離危險。我從前不懂事，常常頂撞大嫂，是我、是我不對……若是大嫂出手相助，雲諫此生當牛做馬……！”
    她語氣放軟，哭聲更是讓在場所有人憐憫，有些人已經開始勸和菩無雙。
    “對啊，一個婆母算半個母親，想必這事就算求到皇上麵前，皇上也會應允的吧。”
    “我也聽聞，皇上確實給過菩家丫頭一道諭旨，菩家丫頭應當不會見死不救。”
    “是啊。”
    “別說是自己婆母，就算是普通人……”
    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聲音中，不知是誰講到了重點。
    “奇怪，我先前就聽說，乘老夫人病重，請了京城許多大夫，是不是那會兒就已經中毒了？”
    其他人還未細品這句話，卻見乘老夫人又硬生生嘔出一口淤血，血色發黑，直叫在場的人心驚肉跳。
    眼見著老夫人不行了，乘雲諫咬咬牙，作勢便要朝菩無雙下跪，又被身旁人攔著，她歪歪扭扭的姿態，既不像下跪，也不像求情。
    “大嫂！您行行好，我母親真的快吐血而亡了，嗚嗚嗚嗚，母親、母親！您死得冤啊！平日裏待大嫂不薄，關鍵時候，大嫂竟不管您的死活，眼睜睜看著您死，嗚嗚嗚嗚，母親啊。”
    連乘以序都開口哀求，“無雙，我知道有些事虧待你，可這是一條活脫脫的人命，更何況還是我的親生母親，無雙，你去求求皇上吧。”
    菩無雙輕啟薄唇，“現在知道虧待我了？當初你帶著外室，逼我做平妻的時候，怎麽不記得虧待與良心二字。更何況，連禦醫都沒提到這丹，你們卻跟商量好似的，這麽心有靈犀？”
    乘雲諫噎了下。
    菩家全族報國後，皇上仁慈，賜給菩無雙一道口諭，可憑借這道恩典，換取想要的賞賜。
    很明顯，今天這出戲，奔著的，便是消除這道恩典，擊破菩無雙身後最大的保障。
    氣氛焦灼時，隔著幾個桌子的禮央，倏地噗出一口血。
    眾人嘩然！
    皇後愈發匪夷所思，禦醫又匆匆去診治禮央，得出來的結論，卻是和乘老夫人的毒源一樣。
    兩人先後毒發。
    乘以序想去瞧瞧禮央，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棄母選妾，一時間焦急上火，對著菩無雙音量又拔高幾度。
    “無雙！你還不快去！！”
    而此刻的乘老夫人，滿眼竟是滄桑與病態，她虛弱地開口。
    “……菩無雙，你好狠的心，我不過是撞破你與馬夫的奸情，你、你卻想要老婆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