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一切因由,貪嗔癡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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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傑全身氣脈逆行,爆體而亡時,促成這一切的陳敘本人其實尚在數十丈之外。
    琉璃島上,雷雲狂作,疾風密雨。
    一切描述說來話長,實則皆如電光火石,兔起鶻落。
    從雨水中夾雜酒液落下,再到池傑爆體而亡,其中過程,僅在頃刻。
    璨星水君其實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他隻知曉,自己被迫吞下了池傑的心髒,眼看那心髒中似乎是有無數根無形觸角生出,要將他整個妖軀經脈都全部紮透——
    當時那一瞬間的驚悚無力感,璨星水君清楚記得。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一旦那心髒將他妖軀紮透,那麽璨星水君將不再是璨星水君。
    白滄會被池傑取代、吞噬、消化……
    原來,這才是所謂的“百變千恨離心大法”!
    璨星水君怎麽也想不到,事情會在最為驚險難解的這一刻,發生如此奇妙的轉機。
    他發下了天道誓言,引來了雷霆滾滾。
    雷聲中,疾風密雨緊隨而至。
    雨水劈裏啪啦打落下來,而後,池傑就變了。
    那顆心髒四周伸出的無形觸角當真是猶如過電般,在頃刻間自行回縮。
    池傑本就扭曲的五官越發顯得癲狂、迷離。
    他大叫著,奔赴向了屬於他自己的結局。他在淋漓的鮮血中,轟然自爆。
    璨星水君昂首長鳴,巨大的蛇軀在雨水中翻滾衝刷。
    悠長的聲音帶著驚喜與感激,他長鳴說道:
    “是哪位前輩路過相助?白滄感激不盡,還望前輩現身一見,小妖願奉上府中珍寶,謝過前輩救命之恩!”
    數十丈外,夜風中,水波上。
    不見月光,唯有琉璃島上轟鳴的雷雲中,隱約傳出亮光,將陳敘半邊側容照亮。
    他輕歎一聲,思量片刻,終究是回了一句:“水君不必過多掛懷,不過是隨緣一會,誅邪而已。
    此邪既誅,水君便自珍重罷。”
    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在夜風中傳來。
    璨星水君整個都呆住了,他聽出來了這個聲音屬於陳敘!
    可笑他黃昏時尚且因為池傑挑唆而攔路陳敘,卻不料此刻危急關頭,竟反而是陳敘折返來救他性命。
    霎時間,一種說不出的感動與羞愧襲上了璨星水君心頭。
    他隻覺得自己半生修行,自以為學盡了人族的利弊權衡與爾虞我詐,孰不知自己實則是蠢笨至極!
    此時此刻,雷雲未散,月光未明,璨星水君卻隻覺得自己仿佛是被什麽明亮的光芒遙遙照耀。
    他想怒斥自己先前的愚蠢,可是心頭濃烈的羞愧又實在叫他訥訥難言。
    他又想再向陳敘表達幾句謝意,沒奈何滿身是傷,一張口就渾身痛楚。
    以至於滿心裏的話語,此刻竟一句都說不出。
    最終,璨星水君的聲音隻能帶著幾分慌亂,忙忙道:“陳道友,原來是你!我、我……我錯矣!
    既是你,我更當感激。”
    陳敘的聲音在夜風中遙遙送來,卻隻說:“不必了,水君告辭……”
    耳聽著那聲音越來越遠,似乎對方正在水麵上高速移動,也不知是施展了什麽法術。
    璨星水君一急,慌忙說:“陳道友,在下還有一事相告,求陳道友近便一些,聽我一言。”
    夜風中,卻沒有聲音再度傳來。
    陳敘,沒有再回應他,竟是就這般走遠了?
    璨星水君頓時悵然若失。
    他昂起蛇首,再看天上雷雲——
    咦,天上的雷雲不知何時竟是完全消散了。
    雷雲不見了,雨水也消逝了。
    唯餘這傷痕累累的巨蛇昂首在夜色中。
    月光又從雲層後方探出了半邊臉,清亮的銀輝灑落在璨星水君巨大的蛇軀之上,太陰星的力量徐徐將他撫慰。
    璨星水君心中卻越發低落了,他微微垂下了蛇首。
    卻忽聽身旁響起一道奇妙而似乎具有神性的聲音,那聲音小而威嚴,響在璨星水君身前的半空處。
    璨星水君慌忙仔細向聲音來源處看去,一睜眼,卻隻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
    不過三尺長,鎧甲長槍,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威風凜凜。
    璨星水君一驚,隻聽那身影說:“水君有何言?在下洗耳聽。”
    三尺長的鎧甲小人五官並不十分明晰,他沒有表情變化,奇妙的氣息縈繞在他身周。
    使得此刻的小人似乎存在,又似乎並不存在。
    然而璨星水君至此卻再無疑問,這個鎧甲小人,就是陳敘!
    或者說,這應當是陳敘的某種化身。
    璨星水君不由得輕輕吐出一口氣,心頭微微一鬆,反而是歡喜起來。
    雖然陳敘本人並不出現在他麵前,僅僅隻是遣了化身來見,但畢竟是見到化身了。
    璨星水君連忙放低聲音道:“陳道友,先前小妖冒昧攔船,原本是有因由。此中究竟,在下務必說與你聽。”
    說話時,琉璃島四周空氣中卻忽然有奇妙的水霧震顫著,似有若無將這小島籠罩。
    這是璨星水君在施展水法,以此隔絕自己與道兵的談話。
    乍看起來,這一手水法竟與陳敘的“花非花”略微有些相似。
    不過二者的本質完全不同,“花非花”是更接近於概念型的文道術法,而璨星水君所施展的,就純粹是水行法術。
    道兵一邊體悟此刻四周的水汽波動,一邊說:“水君請講。”
    璨星水君倒也不廢話。
    他連忙將自己如何因為莫家的信物而被池傑聯係到,又是如何受池傑挑唆,又是因為什麽而答應了前去試探陳敘……其中前因後果,很快說了個清清楚楚。
    說完,他又連忙解釋:“陳道友,在下先前雖然是一時鬼迷心竅,但絕對無意加害與你。
    隻是因為莫家,小妖有心要賣這莫家一個人情……這才錯了念頭。
    小妖有錯,陳道友盡管責罰。這池傑已死,倒也罷了,但還請陳道友注意莫家。以及……玉京之人。”
    說完,他將自己的蛇首老老實實垂下來,垂得比隻有三尺高的道兵還低。
    雖然道兵本來就是漂浮在半空的,但此刻情景,隻見巨大的蛇首低垂到小小的道兵下方,乍看起來還是有些滑稽。
    陳敘不言語,沉默了片刻,道兵反而發出了輕輕的笑聲說:“過去之事,已然揭過,便不必再多言。
    水君今日提醒,在下已是知曉。
    這便就此別過,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話音落下,食鼎天書卻是接連給出兩個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