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爍爍，白浪逐沙。
    三人踩著浪花的邊緣，一直走到港口的位置，這裏的沙灘被人造的水泥堤壩截斷。
    “隻能回去了誒。”早乙女千代指了指通往上方馬路的小道。
    澪回頭看了看，問風間陽介：“走沙灘還是走上麵？”
    “我記得港口邊上有個水龍頭，可以洗洗腳，然後穿上鞋子走大路。”風間陽介朝港口上麵指了指。
    “那好啊，走大路吧，我要去便利店！”千代舉手做出投票的樣子。
    “那我也走大路！”澪也跟著舉手。
    “行，請你們喝冰可樂。”風間陽介朝前走去。
    雖然已經多年沒回對馬，但腦子裏還是有小時候的記憶。
    上小學的時候，整天都在附近轉悠，不隻是港口，整個對馬在這些年裏都沒什麽變化。
    或者說，其實整個日本這些年都沒什麽變化。
    嚴原港，一個u型凹進陸地的港口，沿著港口停放著一排漁船，旁邊的一座小屋是漁業協會的房子。
    三人滿腳細沙，就這麽光著腳走到了水泥路上。
    風間陽介根據印象找到了漁業協會後麵的一個生鏽的水龍頭，擰了擰，還可以正常出水。
    “怎麽看著你更像本地人一些？”早乙女千代看著水龍頭噴湧出的幹淨水流，說道。
    “我就是本地人。”風間陽介說道，“從小就在這裏長大，直到初中才離開對馬。”
    “那就和澪一樣誒。”
    “算是吧。”風間陽介點點頭。
    早乙女千代看向柊木澪，心中算了一下時間：“雖然風間君比澪老幾歲，但應該有幾年的時間你們同時都在對馬。”
    “是‘年長’幾歲，不是‘老’。”風間陽介糾正。
    “差不多啦。”早乙女千代擺擺手，說道，“那你們也許很多年前就見過，隻不過彼此都不認識。”
    “或許吧。”風間陽介看向柊木澪，她一直沉默著。
    風間陽介在水龍頭下衝了衝腳，讓到一旁。
    早乙女千代走過來，看了眼風間陽介，背對著他，很明顯是在特地擋住視線，這才伸腳到嘩嘩的水流下衝洗。
    「就不讓你看，急死你～」
    我可沒想看。
    而且也不是沒看過。
    風間陽介踱步到一邊去，將眼前看到的一切和記憶中的情景對比，可以得出90以上的相似度。
    “澪，到你啦。”
    早乙女千代朝澪揮揮手，發現澪正低頭看著腳尖，不知道在想什麽。
    “澪？”千代走到澪身邊，拍了拍她肩膀。
    “啊？！”澪冷不丁被嚇一跳，“怎，怎麽了？”
    風間陽介打量著像是失了魂般的少女，朝早乙女千代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澪眨巴眨巴眼睛，聽到水流嘩嘩的聲音，臉蛋上擠出一個有些勉強的微笑：“我沒事，別這樣看著我。”
    說著，她也在水龍頭下把腳上的細沙衝洗幹淨，然後好好地把水龍頭關上。
    “你們都沒帶毛巾吧？”澪看向風間陽介和早乙女千代，說道，“要擦幹才好穿襪子誒，不然走幾步又弄髒了。”
    早乙女千代一雙腳濕漉漉的，踩在水泥地板上一步一個五趾印。
    不過旁邊就有一排堆積在一起的水泥管，她墊著腳輕快地走過去，坐在第二層的水泥管上，雙腳懸空搭著。
    “來來，到這裏坐會兒吧，風吹著很快就幹了。”早乙女千代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嗯嗯。”
    澪看起來精神還有些恍惚，她也墊著腳，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坐在水泥管上。
    “給我留個位置。”風間陽介也準備上去。
    澪往千代這邊挪了挪，默默注視著風間陽介走過來。
    三人就這麽排排坐著，風間陽介側身看著柊木澪，她的情緒很明顯有些不對勁，另一邊的千代也發現了，並且同樣看著她。
    千代伸出右手，握住澪的右手：“澪？有什麽事你跟我說呀。”
    澪咬著嘴唇，目光投向剛才洗腳的水龍頭。
    「媽媽明明說我小時候經常來這片沙灘玩的，按理來說肯定用過這個水龍頭才對。」
    「但我根本不知道這裏有水龍頭，甚至都不知道這棟房子是做什麽的。」
    「剛才千代姐說，我和風間君很多年前有可能就見過……」
    「就是說啊，對馬這麽小，附近隻有一個小學，學生也很少。」
    「風間君小學畢業的時候，我應該是二年級，在學校裏肯定遇到過風間君。」
    「但我怎麽對風間君完全沒有印象？」
    「不對，不隻是對風間君沒有印象，我對小學的所有同學都沒印象……」
    「他離開對馬這麽久，都記得那座房子後麵有個水龍頭。」
    「而我呢，什麽都不記得，我就像失憶了一樣……」
    「想起來啊，死腦子，快點想起來啊！」
    風間陽介開啟了「心之聲」，看著麵前浮現出來的文字。
    這時，柊木澪突然捂著胸口，麵頰鼓囊起來，麵露痛苦之色。
    她一把捂住嘴巴，腹部抽搐了一下。
    “嘔——”
    “咳，咳咳……”
    柊木澪幹嘔一聲，又被口水嗆到，接連咳嗽。
    “澪？！”千代連忙攀住柊木澪的肩膀，另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怎麽了，澪，不舒服嗎？”
    柊木澪粗喘著氣，又接連咳嗽了幾聲，臉憋得通紅。
    風間陽介左右看看，在街道對麵就有一家便利店，在一片昏暗中亮著燈。
    “我去買水。”風間陽介留下一句，鞋也沒穿，跳下水泥管，撒腿朝便利店跑去。
    很快，風間陽介拿著一瓶礦泉水跑了回來，像澪現在的情況，肯定不適合喝汽水。
    幫她擰開，早乙女千代接過，又送到澪的手上。
    澪錘了錘胸口，大口大口地灌了半瓶礦泉水。
    “呼……嗝兒……”長長地呼出口氣，又打了個嗝。
    很明顯地，喝了口水，澪的麵色好多了。
    “澪，你剛才怎麽了？”早乙女千代小聲問道。
    “不知道……我想要想起一些東西，但就是想不起來，越是去想，就越難受，感覺天旋地轉……”
    “那就別想了。”千代道。
    “嗯。”澪點了點頭，輕輕依著千代的肩膀。
    她的目光從天上的月亮，慢慢落到正在重新爬上水泥管的風間陽介身上。
    “風間君，謝謝你。”
    澪手裏緊緊握著冰涼冰涼的礦泉水瓶，要不是已經擰上瓶蓋了，裏麵的水肯定要噴出來。
    “沒事，你舒服了就好。”風間陽介道。
    “抱歉，風間君，其實我之前還覺得你不懷好意來著……”澪小聲說道。
    “那麽現在誤會解除了？”風間陽介微微笑著說道。
    澪感覺千代握著她的手又用力了幾分，下意識回頭和千代對了一下視線。
    少女間的默契，讓她目光一凝。
    “沒有。”
    澪再次看向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