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八百遍 第二十六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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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走出浴盆,水珠順著並不算虯結卻線條分明的肌肉滑落。
周平拿起衣衫穿好,觸感柔軟,帶著淡淡的皂角清香。
將那柄坑來的周江劍重新背在身後,他推開門,朝著江晚舟房間的方向走去。
庭院裏的路徑鋪著青石板,兩側栽種著不知名的花木,夜色下靜謐無聲。
走著走著,周平腳步微微一頓。
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如同細密的芒刺,輕輕紮在他的後背。
他麵上不動聲色,步履依舊平穩,神識卻悄然散開。
氣息很微弱,刻意收斂著。
就在左前方,約莫十丈遠的地方。
那裏立著一塊半人高的假山石,造型普通,是庭院裏常見的點綴。
窺視感正是從那裏傳來。
周平眼中寒光一閃而過。
下一瞬,他腳下發力,身形如同鬼魅般前掠。
腰間的周江劍應念出鞘,帶起一道冰冷的弧光。
沒有絲毫試探,直取那假山石。
“唰!”
淩厲的劍氣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
劍鋒精準地劈向假山石。
石屑紛飛。
眼看就要將那假山石從中斬斷,劍勢卻猛地一滯。
周平手腕硬生生停住,劍尖懸停在離地不足半尺之處。
隻因那破碎的假山石後麵,露出一張驚慌失措的小臉。
是一個小女孩,比周平要矮上將近兩個腦袋。
周平認得她。
在江府這二十天裏,偶爾能看到這個小姑娘在庭院裏漫無目的地閑逛,像個迷路的小鹿。
正是因為認得,他才在最後關頭收住了劍。
否則,這一劍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周平緩緩收劍入鞘,看著麵前嚇得小臉煞白,身體微微發抖的小女孩。
“你是誰?”
他的聲音盡量放緩和。
那小女孩攥緊了衣角,似乎在給自己鼓氣,顫顫巍巍地開口。
“姐…姐夫。”
“我是江鈴,是江姐姐的妹妹。”
周平眉頭微不可查地一挑。
“你叫我什麽?”
江鈴的聲音稍微大了些,帶著幾分怯生生的確認。
“姐夫啊。”
她眨巴著大眼睛,似乎覺得這個稱呼理所當然。
“你是準備去找江姐姐嗎?”
不等周平回答,她又急急地補充道。
“如果是的話,你能不能……能不能節製一點啊?”
“你看姐姐都被你搞得成什麽樣了,都睡了一整天才醒過來。”
“你這又去找姐姐,那我什麽時候才能去找姐姐玩啊。”
小女孩的話語天真爛漫,內容卻讓周平額角隱隱抽動。
他伸出手,扶了扶額頭。
這小丫頭片子,一天到晚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等等。
周平忽然察覺到不對勁。
他蹲下身,盡量與江鈴平視。
“江鈴,你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我是你姐姐的姐夫的?”
江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問一個很傻的問題。
“這有什麽從哪裏知道的啊?”
“整個流雲鎮的人,如今都知道了啊。”
周平心中一動。
已經昏迷一天了嗎?
看來自己和江晚舟那場切磋,動靜確實不小,連昏迷的時間都印證了這一點。
不過……
他的思緒很快轉到了另一件事上。
等會兒見到江晚舟,該選個什麽樣的術法好呢。
想到能從江家這位大小姐手裏拿到夢寐以求的術法,周平頓時覺得眼前這點小小的誤會,似乎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被誤會就被誤會吧。
反正聽起來,占便宜的好像是自己。
他站起身,對著江鈴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不會……嗯,不會那樣的。”
說完,他便不再停留,繼續朝著江晚舟房間的方向走去。
走出沒多遠,身後傳來江鈴脆生生的喊聲。
“姐夫!你一定要記住啊!”
“節製一點!我姐姐身體不行的!”
周平腳步未停,隻是抬起手揮了揮,聲音遠遠傳來。
“放心吧。”
“我會注意分寸的。”
流雲鎮衙門,大堂之內。
往日象征此地最高權力的縣令寶座上,此刻赫然坐著一個身著官差服飾的身影。
郭嘉。
他神色冷峻,目光銳利如鷹隼,仿佛能穿透堂下昏暗的光線,洞悉一切陰暗。
金縷境修士的氣息若有若無地散發,壓得空氣都沉重了幾分。
在他下首,原本屬於師爺的位置,坐著那位青衣道士模樣的賈旭。
賈旭雙目微闔,宛如老僧入定,氣息內斂得如同一塊沉默的磐石,卻無人敢忽視其潛藏的危險。
大堂兩側。
九名腰佩製式長刀的官差肅然而立。
他們身形筆挺,如同一杆杆標槍,身上散發出的鐵血肅殺之氣,與這破敗不堪的衙門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空氣裏彌漫著陳舊木料的腐朽氣味,混雜著經年累月的灰塵,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緊張感,悄然蔓延。
就在這時,一陣喧嘩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堂內的死寂。
門口光線一暗。
一個身形肥胖如豬的中年男子,在一群同樣醉醺醺的隨從攙扶下,搖搖晃晃地闖了進來。
此人正是流雲鎮的正印縣令。
他滿麵油光,酒氣衝天,身上散發著濃重刺鼻的廉價胭脂水粉氣。
那身本應華貴的衣袍上,還沾染著幾塊不明來曆的濕痕液體,顯然是剛從某個銷魂窟鬼混歸來。
他身後的隨從們也是腳步虛浮,東倒西歪,顯然跟著喝了不少殘羹冷炙。
縣令醉眼惺忪地掃過大堂,目光最終落在了主位上的郭嘉身上。
他臉上的醉意瞬間被怒火取代。
“大膽!”肥胖的手指顫抖著,直指郭嘉,唾沫橫飛。
“哪裏來的不長眼的東西!一個小小火長,竟敢僭越本官的座位?”
“還不快給本官滾下來!”
郭嘉眼神驟然冰冷,如同臘月的寒霜。
他甚至沒有起身,聲音卻清晰地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我且問你。”
“身為朝廷任命的一縣父母,食君之祿,本該勤政愛民。”
“你卻屍位素餐,終日流連風月之所,荒廢公務,該當何罪?”
縣令被郭嘉冰冷的氣勢一衝,酒意似乎醒了幾分。
但隨之而來的是被觸犯權威的惱羞成怒。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