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朱標秀(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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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皇後還以為兒子受到了打擊,連忙安慰道:
    “不要妄自菲薄,鈺兒說的這些東西,也是長輩們留下來的。”
    “若你從小就接觸這些,不會比他差的。”
    朱元璋也附和道:“是啊,咱家還是出身太低了。”
    “很多東西想學都學不到,隻能靠自己摸索。”
    “不過現在好了,現在就屬咱家身份最高,以後子孫想學啥就學啥。”
    感受到父母的關心,朱標心中一暖,感動的道:
    “謝謝爹,謝謝娘,我沒事的。”
    “正如娘經常教導我的那般,身為太子不需要事事都懂,重要的是會用人。”
    “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的。”
    朱元璋大笑道:“哈哈,好好好,標兒你能這般想,已經是合格的君主了。”
    “不過呢,學問還是要學的,否則不知道啥時候就被人給騙了。”
    朱標頷首道:“我知道,表弟私下經常說,技多不壓身。”
    “不論是什麽身份,多掌握幾項技能,總歸是不會錯的。”
    馬皇後見他確實沒有被打擊到,也放下心來,說道:
    “我現在越來越好奇,鈺兒的長輩到底是如何教導他的,小小年紀就能懂這麽多。”
    朱標認真的道:“長輩的教導固然重要,他自己的天賦和努力也同樣重要。”
    “他說自己的學習過程很輕鬆很美好,但想來也是極為辛苦的,隻是他自己樂在其中罷了。”
    馬皇後讚同的道:“世上哪有容易二字。”
    朱元璋越聽越不對勁兒,不高興的道:“說事兒就說事兒,怎麽還誇起他來了。”
    “連基本的長幼尊卑都不懂,咱看他就是有才無德……不對,連才都隻有半桶水。”
    馬皇後心下莞爾:“好好好,咱們不誇他了。不過今天他說的東西,確實發人深省啊。”
    “讓我對很多事情,有了全新的看法。”
    朱元璋也不得不承認道:“他家長輩,確實是有點本事的。”
    “之前咱一直在思考,一統天下後該采用何種製度。”
    “當時咱想的是,給百姓分地,讓他們有所依憑。”
    “然後嚴格限製其流動,如此就能減少大部分的麻煩。”
    百姓流動不但容易造反,還容易異地犯罪。
    什麽拐賣、偷竊、搶劫等等,如果是本地人作案,還有機會查出來。
    如果是異地流動作案,以當時的技術水平,幾乎沒有什麽有效的預防措施,也沒有有效的偵查手段。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人固定住,不讓他們隨意流動。
    能減少七八成的社會犯罪問題。
    這種思維方式,慢慢的就演變成了對‘變’的恐懼。
    曆朝曆代都希望一切保持不變,你原本幹啥的,祖祖輩輩就老老實實幹啥。
    不變,就不會產生事端。
    朱元璋自然也不能例外,他甚至比之前的同行更極端。
    “咱還想著,不讓百姓隨意更換職業,對商業持續打壓……”
    “但現在看來,這條路子是行不通了。”
    作為枕邊人,馬皇後自然知道他的一些想法,道:
    “之前我雖覺得你的辦法有些極端,卻也沒覺得有太大問題。”
    “聽了鈺兒的分析才知道,此法隻是將問題壓了下去,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
    “早晚有一天還是會爆發,到時候麻煩隻會更大。”
    “按照鈺兒之前所說的理論,這個爆發點大概就是五十年後。”
    也就是人口增長到,土地養不活那麽多人的時候。
    朱標臉色凝重,說道:“按照表弟的推測,天下的土地是足夠養活三四億人的。”
    “問題就出在土地兼並上,少數人占有大部分土地,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百姓無地可種隻能餓死。”
    馬皇後頷首道:“這就是杜甫詩中所寫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你可有想到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朱元璋也向他看來。
    朱標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認為可以從兩個方向解決這個問題,不知道對不對。”
    朱元璋眼睛一亮,催促道:“兩個?快說給咱聽聽。”
    朱標於是說道:“其一,表弟說朝廷是分配端的主體,手段就是稅。”
    “朝廷要想辦法確保穩定的稅源,如此手裏有了錢糧,才能去做事。”
    “至不濟,也能花錢從富人手裏買糧,分給饑民果腹。”
    “至於具體要怎麽做,我暫時還沒有頭緒。”
    朱元璋欣喜的道:“哈哈,說的好。”
    “說再多的仁義道德,都不如讓百姓吃飽飯重要。”
    “隻要朝廷手裏有錢糧,就能解決大部分問題。”
    “你能有這個認識,已經非常不錯了。”
    “繼續說,還有呢。”
    朱標也備受鼓舞,說道:
    “其二,就是給百姓更多謀生的手段。”
    “比如,我們可以限製乃至禁止土地買賣,如此就能最大程度的抑製土地兼並。”
    “百姓有了地,生計也就有了依托。”
    “還可以學習宋朝,讓失地百姓從事手工業和商業。”
    “然後通過海洋貿易,將這些商品賣到外國換取錢財。”
    朱元璋眉頭不自覺的皺了一下,說道:
    “但是你也別忘了,宋朝百姓造反次數很多。”
    “而且人口頻繁的流動,也會讓違法犯罪之事暴增。”
    朱標反駁道:“出現了問題那就去解決,而不是掩耳盜鈴假裝無事發生。”
    “宋朝造反雖多,但真正能造成巨大危害的,寥寥無幾。”
    “除了方臘造反等幾次危害比較大。”
    “其他的造反事件波及範圍都比較小,很快就被平息,如果不是翻看史書根本就沒人知道。”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我想大概就是宋朝讓大多數人都能吃上飯的原因。”
    “有飯吃百姓就不會造反,少數吃不上飯的造反,也很難獲得其他百姓的支持。”
    “我們把百姓鎖在原地,確實可以減少很多麻煩,也能減少百姓造反的次數。”
    “可一旦真的有人造反,就能獲得無數人的支持,事態就會迅速擴大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讓百姓吃飽飯,別的都不重要。”
    說到這裏他提高聲音,語氣堅定的道:
    “宋朝能做到的事情,沒道理我們做不到。”
    “我們不但能做到,還能做的比他們更好。”
    “我們要做到下限比宋朝高,上限遠邁漢唐。”
    “千百年後人們提起大明,會豎起大拇指說一聲好。”
    說完,他目光忐忑的看向父母。
    朱元璋先是皺眉,然後嘴角開始抽動,最後裂開大笑:
    “哈哈……好好好,標兒有此誌向,咱非常欣慰。”
    馬皇後也欣慰的道:“吾兒長大了。”
    朱標心下鬆了口氣,他還真怕父母覺得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這時,朱元璋話鋒一轉道:“不過有誌向是不錯,但也需要腳踏實地,不可好高騖遠。”
    朱標重重點頭道:“謹記爹的教誨。”
    一家三口又聊了許久,將馬鈺今天講的知識點,進行了全麵梳理。
    對大明的製度製定,有了一個大致的方向。
    但具體如何製定,還需要仔細思考。
    提起此事,朱元璋就有些不滿的道:
    “那小子肯定還有話藏著沒說。”
    “這麽複雜的問題他都能記得清清楚楚,沒道理解決的辦法記不住。”
    馬皇後頷首道:“他長輩對治國,必然有著一整套的設計。”
    “隻是怕我們無法接受,才不敢說出來而已。”
    朱元璋說道:“有什麽不敢說的?咱還能吃了他不成。”
    朱標插話道:“我能猜到他的顧慮是什麽。”
    朱元璋說道:“他嘲諷咱,咱都能忍,他還有什麽顧慮。”
    朱標解釋道:“他的主張從未變過,仁政安民,富民強國。”
    “他家長輩設計的製度,想來也多是為民考慮居多。”
    “您受秦晉法派的影響很深,而秦晉法派卻主張窮民強國。”
    “且您對孟子也頗多批判,我想這就是他的顧慮所在。”
    朱元璋臉色有些難看,卻出奇的沒有反駁。
    馬皇後適時出聲道:“這就是誤解了,你爹雖然受秦晉法派影響很多,但也並非不能接受別的思想。”
    “否則他也不會讓宋先生當你的老師。”
    “隻是有些思想根深蒂固,很難一下子就扭轉的過來,需要循序漸進。”
    然後她又對朱元璋說道:“我想這也是鈺兒不願意一次性全部說出來的原因。”
    “他這麽做,又何嚐不是在盡量避免與你的衝突呢。”
    “等你將今日所講全部吸收,他自會將剩下的講出來的。”
    朱元璋冷哼一聲,道:“但願如此。”
    此事就此揭過,三人繼續梳理方才的知識點,直到內侍幾次來通知用膳,才算是結束談話。
    一起用過午飯,下午大本堂有課朱標就先一步離開了。
    隻剩下朱元璋和馬皇後二人。
    馬皇後笑道:“標兒的想法與你相差很大,你就一點不在意?”
    ‘類我’倆字,不知道造成了多少悲劇。
    朱元璋悠悠的道:“為什麽要在意,他不像咱才好,否則咱何必讓宋濂教他。”
    “治國需要剛柔並濟,漢宣帝曾說過當霸王道雜之。”
    “這些咱心裏都清楚,隻是有些事情是沒辦法。”
    “北元寬縱,中原已然禮崩樂壞。”
    “咱必須用雷霆手段,重塑禮法規矩。”
    “不少人都說咱殘暴嗜殺,咱也承認。”
    “咱就是看不慣那群蠹蟲,隻有用嚴刑苛法,才能遏製住這股養了百年的歪風邪氣。”
    “咱以霸道之法,重新製定好禮法製度,將那些蠹蟲殺怕了。”
    “標兒登基了,正好施以王道之法安撫人心,天下可大定矣。”
    馬皇後點點頭,這一點她豈會不明白,否則也不會支持朱元璋殺那麽多人。
    她隻是反對濫殺,對該殺的人那是一個都不能放過。
    她在朱元璋的屠刀下保了很多人,這些人都有可取之處。
    真正該死之人,她看都不看一眼,別說去保了。
    朱元璋接著說道:“但有些事情,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隻能憑著感覺走。”
    “就比如這治國,咱是真不懂。”
    “那些懂的人,又一個個和寶貝一樣藏著不肯教咱。”
    “咱隻能看著史書,摸索著往前走。”
    關於這一點,馬皇後並沒有附和他。
    那些人不肯教你,固然有自私的因素在。
    但必須要承認的是,你朱元璋自己也不是善納諫言之人。
    別人看你不像是個能容人的,自然不會冒險獻計獻策。
    劉伯溫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關於這方麵,她勸過他很多次,隻是沒有什麽效果。
    所幸,現在有了馬鈺。
    馬鈺勸人的效果真的是見所未見……不,那都不能叫勸,是上課。
    將一切掰開揉碎了擺在你麵前,就看你聽不聽吧。
    事實證明,這種方法對朱元璋確實有效。
    即便剛開始聽的時候他非常生氣,可冷靜下來還是得聽。
    現在馬皇後非常慶幸,這個侄子認的值啊。
    想到這裏,她笑著對朱元璋說道:
    “現在有了鈺兒,你不用摸黑走路了。”
    朱元璋不高興的哼哼了兩聲,卻沒有反駁。
    馬皇後繼續勸說道:“不過你的脾氣得收斂一下,別動不動就發脾氣要殺人。”
    “再給鈺兒嚇怕了,就真沒人教我們治國之道了。”
    朱元璋委屈的道:“咱還不夠克製嗎?你看他都怎麽埋汰咱的。”
    馬皇後失笑道:“是是是,重八也懂得克製自己的脾氣了,回頭我好好教訓教訓他。”
    這是,朱元璋忽然說道:
    “得趕緊給他定個親事,他孤身一人咱始終不放心。”
    “哪天他要是突然消失了,咱找的地方都沒有。”
    雖然孩子不一定就能栓住他,但總比沒有要強。
    馬皇後點點頭,說道:“此事交給我吧,我已經將他的生辰八字送回老家。”
    “等那邊給他入了族譜,就開始著手為他物色一門親事。”
    朱元璋歎道:“可惜啊,咱的女兒都太小,要不然可以招他當駙馬。”
    馬皇後先是詫異,朱元璋怎麽突然冒出嫁女的想法了。
    不過隨即就釋然了。
    以前馬鈺隻是有點才能,但還不值得他用女兒來拉攏。
    能同意她收侄子,已經是極限。
    可今天這節課上完就不一樣了。
    比起那些知識,區區一個女兒又算得了什麽。
    隻是可惜,他年齡最大的皇女,今年也才九歲。
    二皇女,也就是嫡皇女也才五歲。
    不過……
    想到這裏,馬皇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但又有所顧慮,並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另一邊,馬鈺從皇宮出來,徑直去了大功坊的那家商鋪。
    這裏已經成了大家的大本營。
    果不其然,在這裏找到了朱樉等一大群二代目們。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群二代目們竟然在……搞裝修?
    他一腦門的漿糊。
    這是要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