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卸甲風(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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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樉正努力完成今天的作業,不是他愛上了學習,而是想快點做完去茶點鋪子。
    以前那裏隻是臨時落腳點,大家還沒覺得有啥。
    鋪子開業就意味著,那裏真正成為了大家共同的‘家’,感官上就完全不一樣了。
    小孩子嘛,都喜歡有個獨屬於自己的小空間,不被家長幹擾。
    茶點鋪子滿足了他們這方麵的需求。
    沒事兒大家就喜歡往那裏鑽。
    關鍵是,去別的地方回來會被家長盤問,搞不好還會被批評。
    去茶點鋪子,隻要打聲招呼就行了,家長們不但不反對,還很鼓勵他們多去。
    畢竟目前這裏算是大明最硬的二代目交流圈子了。
    朱樉自然也喜歡有事兒沒事兒就過去,然後帶著一幫子人到大街上行俠仗義。
    應天城的治安環境因此得到了極大的改善,就連衙門的差役說話都和氣了很多。
    也算是意外收獲了。
    本來他聽人說,城外碼頭有人搞壟斷,百姓去做工他們拿抽成,不給抽成就不給做工。
    這種事情他怎麽能忍,和其他人約好了,今天準備去城外碼頭替天行道。
    現在莫名其妙被馬鈺拉走,自然不高興:
    “你進宮就自己進啊,又沒人攔你,拉著我做什麽,我等會兒還有正事呢。”
    “呸,你才進宮。”馬鈺回罵了一句,然後正色道:
    “我問你個問題,你爹和常帥關係好嗎?”
    朱樉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說道:
    “這不廢話嗎?”
    “誰不知道我爹和常帥那是鐵哥們,過命的交情,要不然也不會結兒女親家。”
    馬鈺深呼吸,我忍……
    “我再問你個問題,你哥和常姑娘的感情好不好。”
    朱樉肯定的道:“那肯定好啊,整天眉來眼去的,要不是我娘攔著……嘿……”
    他說話的風格越來越像馬鈺,包括小組織成員也都深受影響。
    什麽鐵哥們、好兄弟一被子,那都是掛在嘴邊的。
    說到這裏,朱樉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臉震驚的道:
    “你不會是想橫刀奪愛吧?先聲明,我可不幫你。”
    說完還後撤了幾步,似乎要劃清界限。
    馬鈺臉頓時一黑,沒好氣的道:
    “你腦子裏整天在想什麽?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朱樉不樂意的道:“是你不說清楚,哪能怪我。”
    馬鈺知道和他掰扯不清,就繼續問道:
    “常姑娘孝順嗎?”
    朱樉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這毫不搭嘎的問題,但還是回道:
    “純孝。”
    馬鈺接著問道:“如果你哥想懲罰一個人,常姑娘能勸得住嗎?”
    朱樉不耐煩的道:“那還用說,她但凡掉兩滴淚,讓我哥幹啥都行。”
    “你東拉西扯到底想說什麽?直接點行不行。”
    馬鈺這才說道:“那就結了……”
    於是他就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朱樉,末了說道:
    “如果運氣好,咱倆往後幾十年那想幹啥就幹啥,大明橫著走。”
    朱樉眉頭皺起,道:“你這不是咒別人嗎?”
    “讓我爹知道了,不得打死你。”
    “還想讓常姑娘感激,她不生氣就算大度了。”
    馬鈺解釋道:“怎麽能叫詛咒呢,這叫晚輩關心長輩。”
    “如果我的猜測應驗了,常帥因此活命,那咱倆從此橫著走。”
    “就算我猜錯了,也沒有什麽損失。”
    “你就說,這種生意值不值得去做一做吧。”
    朱樉語重心長的道:“老馬,我知道你想多找幾個靠山,在朝中站穩腳跟。”
    “但聽我一句勸,君子行事當堂堂正正,這種歪門邪道不走也罷。”
    馬鈺並不意外他的想法,換位思考,他也會有同樣的想法。
    畢竟常遇春那可是大明第一猛將,現在身體壯的一拳能打死牛。
    你說他要得卸甲風,換成誰都不會相信。
    這也是為什麽他沒有著急行動的原因。
    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開口,有兩個原因。
    一是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朱元璋和馬皇後等人的信任,說出來的話有分量了。
    二是機會難得。
    他和常遇春沒有見過麵,憑什麽勸說對方?
    估計一開口就會被當成騙子給打個半死了。
    現在朱元璋要去大都,隻要能說服他,就可以直接影響到常遇春。
    錯過這次機會,那就隻能坐等曆史重演了。
    至於為啥要拉著朱樉,不過是想著多個人,多一份力量。
    見他磨磨唧唧的不肯去,馬鈺也不解釋了,臉一拉道:
    “你就說陪不陪我去吧?不去我自己去,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說著轉身就往大門外走去。
    朱樉臉色變換了一下,最終氣急敗壞的道:
    “你真是我哥,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去應天府大牢。”
    “不對,最後悔的就是和常茂一起吃霸王餐,要不然也不會被關進大牢,就不會認識你。”
    嘴上這麽說,腳下一點都不慢,幾步就追了上來。
    馬鈺心下不禁感動,臉上卻沒有表露半分,隻是拉著臉往皇宮方向走。
    朱樉沒好氣的道:“我說你夠了啊,我這不是跟過來了嗎。”
    “先說說,你準備怎麽和我爹說,我要怎麽配合你。”
    馬鈺這才開口說道:“先去找我姑姑,到時候你配合我就行了。”
    朱樉見他有了計劃,也沒有再多問。
    倆人就這樣一路進入皇宮,在坤寧宮見到了馬皇後,正好常妃和徐妙雲也都在。
    馬皇後心情看起來很好,見到他們還開起了玩笑:
    “呦,這不是我們家老二嗎,這是想起宮裏還有個娘了啊。”
    朱樉訕笑道:“您看您說的,我可是天天都念著您呢。”
    “這不是想著做出一番功業,再來見您嗎。”
    馬皇後好笑的道:“嗯,現在你可是俠名在外,多少人都和我說,皇家要出一個俠王了。”
    朱樉眼睛一亮,興奮的道:“真的嗎?”
    然後才反應過來馬皇後在打趣他,登時不樂的道:
    “我就知道今天不該來。”
    然後還對馬鈺埋怨的道:“都怪你,非要拉著我過來。”
    馬皇後失笑搖頭,然後對馬鈺說道:
    “聽這話裏的意思,今天你找我有事?”
    馬鈺心中給朱樉豎起大拇指,這話題轉移的真高明,完全不著痕跡。
    表麵故作為難的道:
    “有一件事情,我想說但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馬皇後更感興趣了,說道:“我是你姑姑,還有什麽不好說的。”
    馬鈺看了看常妃,說道:“主要……此事和常帥有關。”
    本來等著吃瓜的常妃,突然聽到瓜吃到自己身上了,非常詫異。
    馬皇後更加好奇了,說道:“我現在更想知道了,快說說常帥怎麽了。”
    馬鈺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以前我家有個長輩也喜歡習武,夢想著有一日能衝鋒陷陣,每天勤修武藝。”
    竟然是見他家族長輩,馬皇後不由的更加好奇,催促道:
    “後來呢。”
    馬鈺突然情緒低落的道:“後來他得了卸甲風,沒幾日人就沒了。”
    馬皇後等人:???
    朱樉一個沒忍住差點笑出聲來,不過還是適時的出聲道:
    “好好的你說這個做什麽?”
    馬鈺接著說道:“因為此事,我家中一位學醫的長輩,就特意研究了卸甲風,並總結出了幾條易得此病的行為。”
    馬皇後已經隱約猜到他要說什麽了,臉色變的有些凝重。
    馬鈺見她沒有插話的意思,隻能硬著頭皮往下講:
    “我和常升情如兄弟,從他那裏得知了常帥的一些事情。”
    “然後就發現,常帥的某些行為,和我家長輩總結的經驗非常相似。”
    到了這會兒,常妃、徐妙雲等人都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不出所料,常妃的臉色非常不快。
    我爹好好的,你這不是詛咒他嗎。
    馬鈺非常無奈,解釋道:
    “我知道,常帥勇猛無雙,說這話就和詛咒他一樣。”
    “本來我也不想多說,勸自己想多了。”
    “但每次看到常升,我就覺得愧疚。”
    “明知道長輩的行為有危險卻不肯說,我還有什麽臉麵和常升稱兄道弟?”
    朱樉再次接話道:“這幾天我一直覺得他怪怪的。”
    “今早抓著他逼問了許久才告訴我。”
    “我當時就批評他了,既然你把常升當兄弟,那就做兄弟該做的事情。”
    “就算大家都怪罪你,但至少你做到問心無愧了。”
    “他這才下定決心,來宮裏說此事。”
    常妃的臉色頓時好轉,甚至有一絲愧疚。
    表弟如此重義氣,我竟然認為他在咒爹爹,實在太不應該了。
    馬皇後也露出釋然之色,道:
    “你能有此心非常難得,大家不會因此責備與你的。”
    常妃出聲說道:“表弟乃忠義之人,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責備。”
    “常升能有你這樣的朋友,也是他的福分。”
    馬鈺一臉如釋重負,道:“嫂子不怪我多事便好。”
    常妃臉又紅了,不過這次卻沒有反駁。
    馬皇後幹咳一聲,說道:“先和我說說,你長輩都發現了什麽,伯仁又有哪些行為不妥。”
    馬鈺想了想,說道:“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我給您做個實驗,您一看便知。”
    馬皇後自然不會反對。
    於是馬鈺讓人找來一盆炭火,兩塊拳頭大的石頭,一盆涼水。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他先是拿起石頭相互砸了兩下:
    “大家都看到了,這兩塊石頭非常結實。”
    眾人都點頭,鵝卵石可不就很結實嗎。
    接著馬鈺將其中一塊丟進炭火盆,燒了一會兒之後,用鉗子夾出來丟進涼水裏。
    發出‘呲呲’的聲響,並有一陣水霧生氣。
    等‘呲呲’聲消失,馬鈺再次撈起石頭扔進炭火盆。
    過一會兒又夾起來扔進涼水裏。
    如此反複做了五次。
    眾人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直到第六次,當馬鈺再次將燒過的石頭扔進涼水裏,那塊石頭無聲的裂成了兩瓣。
    眾人都不禁很是驚訝,徐妙雲更是脫口而出:
    “石頭怎麽裂開了?”
    馬鈺依然沒有說話,而是將裂開的石頭撈出來放在地上,用另一塊完好的石頭輕輕砸了一下。
    “啪。”方才堅硬的石頭,輕易就被砸的四分五裂。
    眾人再次驚訝不已。
    馬皇後也不禁問道:“為何會如此?”
    馬鈺放下石頭,說道:
    “每一次加熱和劇烈降溫,都會讓石頭內部產生肉眼不可見的損傷。”
    “一次兩次還沒什麽,次數多了就會讓石頭變得脆弱。”
    “石頭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人。”
    朱樉恍然大悟,說道:“常帥驍勇善戰,每戰必衝鋒在前。”
    “一場仗打下來,他渾身和水洗的一般,就猶如這石頭被加熱。”
    “打完仗他會將盔甲脫下,並用涼水澆身降溫,還會飲用大量涼水止渴。”
    “就猶如這燒熱的石頭,被扔進涼水裏一般。”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他的身體也會留下暗傷,時間久了就會得病。”
    “這就是卸甲風的得病原因嗎?”
    馬鈺頷首道:“這就是我家長輩研究後總結出的原因,不敢說完全準確,但想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事實上,這是上輩子一個體育老師告訴他們的。
    劇烈運動之後,不能立即就坐下休息,也不能喝水。
    會給身體留下難以察覺的暗傷。
    一次兩次還沒事兒,次數多了就有可能會出問題。
    當然,也隻是有可能,不是必然。
    畢竟人的身體很神秘,遠不是石頭所能比的。
    馬鈺決定嚐試救常遇春的時候,就詢問過醫師,他們對卸甲風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卸甲風也是中風的一種,往這方麵去考慮,總能得到一些啟發的。
    馬鈺就想到了前世體育老師說的話,覺得很可能與此有關。
    至於他的猜測準不準,那就不知道了。
    將自己的發現都說出來,馬鈺心中也猛的一陣輕鬆。
    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常遇春的命了。
    聽完他的話,常妃一臉惶恐,事關父親她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隻能求助的看向馬皇後。
    馬皇後的臉上也沒有了方才的輕鬆。
    一來馬鈺已經初步獲得了信任,他家族的學問更沒有人敢輕易懷疑。
    二來方才的實驗太過直觀,帶給人的視覺衝擊力極強。
    由不得他們不慎重。
    不過她依然沒有輕易下決斷,而是道:
    “叫鄭良琦來見我。”
    鄭良琦就是禦醫院的院使,是醫家國手,馬皇後找他來判斷是很正常的。
    內侍也知道事情重大,聽到命令不敢耽擱,小跑著去太醫院喊人。
    正堂一時間安靜下來。
    就在馬皇後想要開口說點什麽的時候,忽然朱元璋的聲音傳來:
    “怎麽如此安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