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草原的強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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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正在睡夢中的馬鈺,被一陣呼喊聲吵醒。
    “公子……公子……快醒醒。”
    馬鈺睜開眼,發現是一名內侍,就睡意朦朧的道:
    “做什麽?”
    那內侍道:“常大將軍醒了,陛下宣您過去。”
    馬鈺瞬間清醒,翻身從床上跳下來就往外跑:
    “快走。”
    那內侍手裏舉著一塊沾水的毛巾,在後麵追著喊道:
    “公子別急,淨麵,先淨麵。”
    古代見皇帝,儀表幹淨整潔是最基本的要求。
    還有就是口腔衛生,口氣不能太重,以免近距離麵聖的時候熏到皇帝。
    因此古人也是想了各種辦法,香料也被運用了進來。
    除了熏衣服,還有含在嘴裏的。
    雞舌香就是應對這種需求被發明出來的,可以含在口裏掩蓋口氣。
    所以雞舌香在古代還有一層寓意,仕途順遂侍奉天子左右。
    曹操曾經給諸葛亮送禮,就是一盒雞舌香。
    自然不是嘲諷諸葛亮有口臭,而是一種招攬。
    所以內侍要馬鈺淨麵,不是不知道輕重,也不是有意為難,恰恰是在討好他。
    否則人家完全可以啥都不管,任由你帶著眼屎去見皇帝,到時候免不了君前失儀。
    就算皇帝大度不怪罪,禮部也會重重的記一筆,三年一次的考核是別想通過了。
    但馬鈺可管不了這個了。
    嫌我口氣大?我熏不死你朱重八。
    不過那內侍也很執著一直追在他身邊,使勁兒把毛巾往他手裏塞。
    盛情難卻,他也隻能接過來胡亂抹了幾下。
    這還不算完,那內侍又拿出一個小紙包遞過來。
    馬鈺疑惑的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撮茶葉,登時明白是幹啥的了。
    淨口。
    情況緊急的時候,放在嘴裏嚼一嚼,也能起到清除口腔異味的作用。
    這內侍想的很細致啊。
    馬鈺不禁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那內侍討好的道:“回公子,小的吳卓。”
    馬鈺點點頭,說道:“在宮裏不要惹是生非,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吳卓大喜,回道:“公子放心,奴婢一定踏踏實實做人,好好伺候陛下和娘娘。”
    馬鈺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如果他在宮裏老老實實做人,有人欺負他,自己幫他說句話也不算啥。
    如果他本人不老實,那就當今天這話沒說過。
    暗示已經很明顯了,至於以後會咋樣,隨緣。
    他倒不是被這點好處給收買了,也不是想圖謀點什麽。
    而是這吳卓看起來比較機靈,能多交個朋友總歸是沒壞處。
    就和前世官場,大家都會和大領導的秘書、司機結個善緣一樣。
    ——
    一路來到偏殿,裝模作樣的整理一下儀表,他才邁步走進殿內。
    朱標是第一個發現他進來的,打招呼道:
    “表弟,你來了。”
    馬鈺不慌不忙的還禮。
    聽到動靜,其他人也紛紛看來。
    然後就是常升,直接撲過來,興奮的道:
    “大哥,您來了……我爹醒了,我爹醒了。”
    馬鈺摸了摸他的頭,打趣的道:
    “那就好,可不許再哭鼻子了。”
    常升頓時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敢看人。
    接著常妃也走過來,鄭重的行了個萬福禮,道:
    “謝謝表弟。”
    馬鈺側過身子受了半禮,然後回禮道:
    “嫂子太客氣了,我與常升情若兄弟,常將軍就是我叔父,都是應該的。”
    這時常茂也磨磨唧唧的過來,拱手道:
    “謝馬公子……”
    慢了一步的藍玉臉色一黑,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將他踢出去老遠:
    “混賬東西,你就是這般感謝恩人的?”
    然後他自己噗通跪在地上:
    “謝恩公救我姐夫,以後有用得到我藍玉的地方盡管開口。”
    “上刀山下火海我藍玉皺一下眉頭,都不是男人。”
    馬鈺差點捂住眼睛,藍玉這麽憨的嗎?
    你當著朱元璋的麵說這話,是覺得他心胸寬廣,還是嫌咱倆死的不夠快啊。
    就這情商,難怪上輩子會那麽囂張跋扈。
    還好,朱元璋隻是冷哼一聲,將頭轉到一邊並未說什麽。
    不過看起來倒不像是生藍玉的氣,而是見不得馬鈺被人吹捧。
    這時馬皇後的聲音響起:
    “伯仁,別亂動。”
    卻是病床上的常遇春,聽說他來了,掙紮著要起身,被馬皇後給及時發現。
    這一下馬鈺也不敢耽擱,幾步來到床前,說道:
    “叔父快躺好勿動,現在還是危險期,小心複發。”
    一張口就將兩人的關係給確定了,但所有人都沒覺得他做的有問題。
    聞言常遇春也不敢再堅持,重新躺好,臉上半是羞愧半是感激,朝著有些笨拙的嘴巴說道:
    “馬……公子,你如此為我著想,我還誤會你別有所求。”
    “現在卻又因你而活命,我老常實在沒臉見你……”
    馬皇後打斷他,說道:“什麽馬公子,喊他名字。”
    “且不說他與常升以兄弟相稱。”
    “就說他是我侄子,你喊我大姐,那你就是他叔父。”
    “侄子幫叔父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你真想謝也不用放在嘴上,以後有的是機會。”
    常遇春爭辯道:“那不一樣……”
    馬皇後打斷他,不容置疑的道:
    “你閉嘴,生病了就好好養著,少說兩句。”
    “等你病好了,想怎麽感謝都行。”
    馬鈺也適時說道:“是啊叔父,您莫非是覺得我不配當姑姑的侄子,亦或是覺得我不配和常升當兄弟?”
    “否則何必這般見外。”
    “您再這樣,我以後隻能與常升割席斷交了。”
    常遇春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馬皇後再次打斷他,說道:“不是你就好好躺著,先把病養好再說。”
    常遇春隻能苦笑一聲,不再說話。
    但對馬鈺的感激,卻是一點都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幾分愧疚。
    畢竟自己這樣誤會別人,最後卻還享受了好處,羞愧啊。
    馬鈺心下也非常受用,至少救的不是個白眼狼啊。
    看來史書記載有時候也不全錯,常遇春算是個恩怨分明之人。
    對敵人非常殘忍、好殺,殺俘更是常事。
    為此朱元璋沒少批評他,還專門派了一群管理俘虜的人跟著他。
    但同時也記載了,他為人忠義。
    每戰必衝鋒在前,撤退的時候必殿後。
    戰利品和賞賜也會分給麾下將士們,因此備受愛戴。
    更何況現在自己救了他的命。
    這一波投資,穩了。
    寒暄過後,馬鈺和鄭良琦一起為常遇春做了會診。
    畢竟是中風剛剛蘇醒,反應還比較遲鈍,說話遲緩就是最明顯的表現。
    不過這個其實不算什麽問題。
    這屬於暫時性的不良症狀,很快就能恢複。
    而且他也沒有出現麵部表情失控之類的,這已經屬於非常輕微的症狀了。
    但也有一些壞消息。
    那就是他左側身體確實有些麻痹、無力,這就屬於後遺症範疇了。
    學名半身不遂。
    但好消息是,他的這種症狀並不嚴重,手腳還是能動的。
    馬鈺仔細搜刮腦海裏,關於中風後遺症的消息,給出了幾條建議。
    “適當鍛煉,可通過推拿按摩、針灸,幫助恢複。”
    鄭良琦不停點頭,這其實也是他的想法。
    馬鈺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弄兩個按摩球,每天盤上一盤。”
    鄭良琦眼睛一亮,連忙追問道:“何為按摩球?”
    馬鈺解釋道:“就是兩個圓球,放在手裏不停轉圈……你不知道嗎?”
    鄭良琦搖搖頭,有些羞愧的道:“鄭某孤陋寡聞,讓公子見笑了。”
    馬鈺撓了撓頭,莫非這會兒還沒有按摩球?
    被影視劇誤導了啊,擦。
    隻能有些尷尬的道:“我見家中長輩常常把玩,還以為是外麵已有之物。”
    鄭良琦說道:“我確實從未聽聞過此物,想來是公子的長輩發明之物。”
    馬鈺點點頭,也沒有再糾結,將按摩球的樣式和效果簡單講了一下。
    事實上,這玩意兒能查到的最早記錄,是明嘉靖年間。
    這會兒大概率是沒有的,就算有也隻是個別人玩,尚未普及開來。
    響鼓不用重錘,鄭良琦自然一聽就懂,忍不住讚道:
    “公子的長輩真乃醫家高人也,恨不能當麵聆聽教誨。”
    馬鈺謙虛的道:“鄭院使客氣了,您才是醫中國手。”
    兩人相互吹捧了幾句,就確定了常遇春的治療方案。
    當然,主要是鄭良琦製定的,馬鈺隻是提了一些建議。
    他對醫術所知確實不多,也不敢說太多,誤導了鄭良琦就麻煩了。
    對此大家也覺得很正常。
    畢竟他的人設,是聽家中長輩講過一些醫理知識,並未真正學過醫術。
    之後朱元璋就將常遇春蘇醒,並且沒有大礙的消息傳了出去。
    中風竟然沒有大礙?大家自然將信將疑。
    很快李善長、汪廣洋、劉伯溫等相熟的人就來探望,親眼見到他目前的情況,才不得不相信。
    然後……之前被大家嗤之以鼻的回陽丹,就成了最搶手的藥。
    多少達官貴人都想弄幾顆藏在身邊保命。
    然而這屬於禦方,別人可見不到。
    更何況朱元璋還特意下令,不可將藥方外傳。
    然後命禦醫院製作了一大批,賞賜給有功之臣。
    自然引得群臣感恩戴德。
    沒有被賜藥的,開始拚命工作,試圖能獲得賞賜。
    而在民間,回陽丹已經被炒到了天價。
    可惜,不到萬不得已,壓根就沒人賣。
    馬鈺也不得不感慨,朱元璋真會抓機會收買人心啊。
    至於自己私下做一批賣錢……他沒有想過。
    不是怕朱元璋不同意,而是這玩意兒壞良心。
    犀牛這東西太少了,真要是將藥方公布,估計要不了多久就絕種了。
    還是等將來有能力建立保護區,再考慮賣藥的事情吧。
    至於公布藥方……放心,將來會有人泄露出去的。
    言歸正傳。
    常遇春在宮裏養了兩天,病情穩住之後就主動請求回自己家了。
    朱元璋也沒有繼續留他在宮裏,不方便也不符合規矩。
    隻是命令禦醫每天上門為他診治。
    常妃也被準許出宮回家照顧父親。
    然後……常府門外就排出了幾裏地的長隊。
    而且登門探望的,可不是什麽管家之類的,而是各家家主本人。
    家主不在家的,就是家族繼承人或者別的重要人物。
    這些人自然見不到常遇春的麵,但他們還是都來了。
    不過別人見不到,馬鈺卻能隨時見到。
    之前就說過,他家和徐、常二家都是鄰居,想串門太簡單了。
    常遇春還特意吩咐過家裏的仆人,馬鈺來訪必須放行。
    所以馬鈺隔三岔五都會去一趟常府,與常遇春交流一下感情。
    當然,主要是聽常遇春吹牛逼。
    “你是不知道,當初采石磯,要不是我老常……”
    “鄱陽湖之戰,那張定邊眼看就要衝到上位跟前了,大家都嚇的麵無人色。”
    “還是我老常搭弓射箭,隔著二裏地一箭穿透了他的盔甲,才將他嚇退……”
    “二十三天,整整二十三天不眠不休,奔襲三千……五千裏,那些蒙古人都被我給晃暈了。”
    “也就是他至正帝跑的快,要不然我也將他擒到順天,在酒宴上表演跳舞……”
    說到這裏,他還非常遺憾,沒能看到至正帝跳舞。
    馬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別提多難受了。
    不過經常這樣吹牛也有好處,至少他的心態不會出問題,對病人來說這一點太重要了。
    而且經常說話,能鍛煉腦子和語言能力,也是康複訓練的一種。
    所以才過了十天,常遇春就已經能如常說話了。
    現在除了左手左腳還有些不太聽使喚,別的都和常人無異。
    這天他又在和馬鈺等人吹牛,剛聊到沒能活捉至正帝的遺憾,就聽朱元璋的聲音響起:
    “那你就好好養身體,爭取早日康複,再上戰場將他捉來。”
    他身後還跟著李文忠和藍玉。
    “上位。”常遇春連忙起身迎接。
    馬鈺、朱樉、常升等人也紛紛起身行禮。
    見過禮之後大家再次落座,不過常升等小孩子,則很識趣的離開了。
    隻有馬鈺、朱樉、常茂留了下來。
    朱元璋先是關心了一下常遇春的身體情況,並且特意詢問馬鈺,他還需要多久才能重上戰場。
    事實上這事兒他早就知道了,至少得休養半年,一年最為穩妥。
    這會兒又問,就顯得有些囉嗦了。
    大家自然不會這麽認為,他如此問肯定是有原因的。
    至於是什麽原因,大家也都能猜得到。
    果然,當馬鈺回答說半年到一年之後,他遲疑了片刻才說道:
    “現在正是一統天下的緊要關頭,咱想另外委任一員大將統率你麾下將士,你以為如何?”
    常遇春正色道:“上位何必有此一問,那些軍隊都是您的,我隻是暫時替您統率幾日。”
    “現在我老常身子不行了,那肯定得換一個能打的大將,此事您當乾綱獨斷。”
    朱元璋滿臉欣慰,又遲疑的道:“但咱一時間想不到誰合適,你可有中意的人選?”
    常遇春笑道:“上位這是燈下黑啊,最合適的人選不就在眼前嗎。”
    朱元璋疑惑的掃視了一下眾人,最後目光停留在李文忠身上,一拍腦門道:
    “哎呀,你看咱都糊塗了,竟然把思本給忘了。”
    然後他對李文忠說道:“思本,伯仁都舉薦你了,不知你可敢擔此大任啊?”
    李文忠起身下拜道:“末將定不辱使命。”
    朱元璋笑道:“那就好,不過你得謝謝伯仁才對。”
    李文忠又向常遇春鄭重行禮道謝。
    接著朱元璋又任命藍玉為指揮使,跟隨李文忠效力。
    藍玉也起身拜謝。
    一旁的馬鈺則心裏暗暗吐槽,一群老狐狸啊。
    事實上這是早就決定好的事情,眼下不過是走個過場,讓大家麵子上都好看而已。
    可不要覺得這個過場沒用,如果沒有,會發生很多問題。
    現在,朱元璋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也維護了和常遇春的私交。
    李文忠成功接管了常遇春麾下十餘萬將士。
    而且還是常遇春主動推薦的他,如此一來,那些將士就不會有別的想法。
    而常遇春本人也落了個人情,畢竟名義上是他舉薦了李文忠。
    當然,這些都是虛的。
    對於常遇春來說,真正的好處是藍玉從他的親衛,正式成為了軍將。
    說白了,就是他在軍中的代言人。
    可以說,大家的裏子麵子全都照顧到了。
    老常雖然魯莽,還喜歡吹牛,但腦子是真好使,情商也高。
    想想也正常,如果他真的隻是個莽漢,朱元璋又豈會如此信任和重視他。
    相比起來,藍玉就差了不止一個層級了。
    一旁的常茂更是一臉的茫然,根本就不知道大家再說什麽。
    這貨,還不如藍玉。
    至於朱樉,在一旁打著哈欠,聽這群老狐狸聊天太無聊了啊。
    還是聽常叔吹牛皮有意思。
    正事談完,大家就開始閑聊,主要是聊一統天下的戰事。
    大家都很樂觀的認為,最多再有一年,就可以一統中原和江南地區。
    接下來就是挨個收拾四川的大夏政權、雲南的梁王政權、遼東納哈出,以及逃到草原上的至正帝和王保保集團。
    說到這裏,朱元璋笑道:“到時候伯仁的身體也養好了,正好率兵攻入草原活捉至正帝。”
    常遇春大笑道:“上位放心,咱老常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本來馬鈺是不想說什麽的,畢竟是閑聊,何必那麽認真。
    但想到洪武五年那次北伐的失敗,他又覺得還是趁機澆點涼水比較好。
    洪武五年,朱元璋發十五萬大軍進攻和林。
    這是至正帝和王保保的老巢,隻要這一戰獲勝,北元就基本覆滅了。
    草原各勢力就會成為一盤散沙,大明可以各個擊破。
    為了確保勝利,朱元璋命徐達、李文忠、馮勝三人掛帥,並命傅有德、藍玉等驍將隨軍。
    隻看這個名單就知道,這可謂是大明開國天團了。
    然而就是這群天團,被王保保先是一個誘敵深入然後各個擊破,給打的慘敗而歸。
    也就馮勝那一路收複河西走廊,算是保住了一點裏子。
    然而這次大敗對天下局勢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
    雖然北元皇室已經沒有多大權威,可他畢竟是名義上的蒙古大汗,各部還是要尊他為主的。
    有了北元朝廷從中穿針引線,蒙古各部才沒有四分五裂。
    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聯合對抗大明。
    統一的難度陡然增加了數倍。
    其後明軍又用了二十多年,才收複傳統意義上的漢地。
    可以說,這一次的失敗,將大明一統天下的進程,推後了至少十年。
    但僅僅隻是浪費十年時間嗎?
    不,消耗的人力物力,更是無法估量。
    就這麽說吧,大一統王朝,前二十年都會迎來一個人口增長期。
    哪怕是大家都鄙視的西晉,在最初的二十年也是如此。
    可唯獨大明,洪武末年統計人口,總人數和開國時期的統計相差無幾。
    這些人口都去哪了?
    消耗在統一戰爭裏了。
    這還僅僅隻是人口,消耗的其他各項資源無法估量。
    如果將這些人口和資源拿來建設國家,又會是什麽樣子?
    所以,這次失敗對大明的影響有多大,可想而知。
    雖然不知道原本曆史上那次大敗,到底是什麽原因造成的。
    但此時見朱元璋等人都一副誌得意滿,絲毫不將北元放在眼裏的樣子,他還是有些忍不住。
    “我覺得,大家是不是太樂觀了點?”
    場麵瞬間安靜下來。
    正昏昏沉沉要睡著的朱樉,瞬間清醒過來,有好戲看了。
    李文忠、藍玉都驚訝不已,這小子說話有點……直啊。
    常遇春其實已經從女兒那裏,得知了一些馬鈺的事情,可見他如此直白還是有些吃驚。
    然而更讓他們驚掉下巴的是,朱元璋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高興道:
    “咋,你有什麽不同的看法嗎?”
    馬鈺頷首道:“有那麽一點點。”
    朱元璋催促道:“快說說。”
    看著他迫不及待的樣子,常遇春、李文忠、藍玉三人一腦門的問號。
    但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
    這小子難道真的能說出點大道理來?否則上位為何會如此。
    馬鈺幹咳一聲,說道:“你們應該都了解過草原曆史吧,有沒有這樣一種感覺。”
    “從古至今,草原族群的整體實力,其實是越來越強的,韌性也越來越足。”
    “在與漢人王朝的作戰裏,他們的優勢也越來越大。”
    常遇春和藍玉撓了撓頭,完全不知就裏。
    朱元璋和李文忠則陷入了思索。
    良久之後,李文忠才先說道:“難道不是宋朝重文抑武導致的嗎?”
    馬鈺搖搖頭,說道:“從武周時期開始,契丹就成了心腹大患。”
    “唐朝與契丹大規模交戰十餘次,敗多勝少。”
    “數十萬人規模的大戰更是發生了五次,唐朝敗了四次,其中兩次全軍覆沒。”
    “即便是在開元盛世時期,契丹和大唐作戰依然能占到便宜。”
    李文忠頓時不說話了,他雖然是智將兵法嫻熟,但對曆史了解並沒有那麽詳細。
    還真不知道,原來大唐還有這樣的一麵。
    常遇春和藍玉就更別提了,徹底聽迷糊了。
    朱元璋是比較了解曆史的,對這段曆史自然也知道。
    隻是以前他認為,純粹是選將的問題。
    但此刻聽馬鈺這麽一問,再將曆史上的同類型事件聯係起來看,好像還真是如此。
    而且他心裏也隱約有了答案,生產力。
    中原王朝的生產力一直在發展,草原也在發展,所以想要打敗他們就越來越難了。
    不過他並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而是問道:
    “為何會如此?”
    馬鈺回道:“學習,我們的文明在進步,他們也在學習中進步。”
    朱元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不過他依然沒有說什麽。
    雖然猜到了和生產力有關,但細節方麵他就不太了解了。
    他在等著馬鈺說具體的細節。
    李文忠幹脆也不自己思考了,聽現成答案吧。
    常遇春和藍玉也頓時打起精神,想聽聽他能說出個什麽道理來。
    話題已經展開,馬鈺從頭開始剖析:
    “咱們先說說族群的生存方式,大致分為三種。”
    “其一是農耕族群,我華夏就是典型的代表。”
    “其二是遊牧族群,草原就是代表。”
    “其三是漁獵族群,遼東那邊多為漁獵族群,比如女真人。”
    朱元璋點點頭,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了。
    李文忠則有些驚訝,還能這麽劃分?但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
    不禁更加的驚訝,這馬鈺一出手果然不凡,難怪能讓上位如此重視。
    常遇春和藍玉則眉頭緊皺,說這幹啥?趕緊講正事兒啊。
    “農耕族群最為穩定,食物的來源也比較穩定和多樣。”
    “等我們食物出現了富餘,就會產生別的需求,於是百業就出現了。”
    “所以農耕族群雖然是以耕種為本,但其實是百業齊頭並進。”
    “如果將各行各業的上限設置成一百分,那我華夏的農耕技術就九十九分。”
    “其它行業,普遍也都在七十分左右。”
    “漁獵族群的生活方式,主要以捕魚狩獵為主,但有些也會從事簡單的耕作。”
    “他們的食物來源比較複雜,但礙於艱苦的環境,每一項都比較平庸,隻能給個二三十分。”
    “然而遼東惡劣的自然環境,讓他們的體格健壯,意誌力也比較堅韌,為了一口吃的動輒殺人。”
    “單個的遼東人還沒什麽,一旦集結成群往往會爆發強大的戰鬥力。”
    “遊牧族群,顧名思義,就是生活在草原上以遊牧為生的族群。”
    “他們的生活方式非常單一,食物來源也非常單一,就是放牧。”
    “至於其他的百業,幾乎沒有什麽發展。”
    “所以他們屬於單項專精,將畜牧這個行業發展到了九十分。”
    “因為他們從小生活在馬背上多善騎射,騎兵方麵也達到了九十分。”
    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給幾人思考的時間,自己倒了一杯水潤潤嗓子。
    朱元璋是最先揣摩明白的,但他沒有直接說話,而是觀察其他人的表情。
    李文忠陷入了深思,顯然是有所悟。
    常遇春一臉無所謂,直接放棄思考了。
    藍玉也是有樣學樣,我當個大將軍就行,隻管打仗的事兒。
    這些事情是上麵人考慮的,和我沒啥關係。
    對此朱元璋反倒是很高興,這才是純粹的軍將,從不關心別的事情,不用擔心他們造反。
    因為他們除了打仗啥都不懂,造反也沒人跟。
    過了一會兒,李文忠才抬起頭看了一眼朱元璋,卻沒有說什麽。
    朱元璋知道他這是想明白了,於是開口道:
    “繼續往下說。”
    馬鈺放下水杯,說道:“現在我們重點說草原遊牧族群。”
    “我們對草原族群的印象,最早應該是從匈奴身上建立的,所以就從他開始講吧。”
    常遇春和藍玉終於打起精神,要講漢匈戰爭了嗎。
    “最早匈奴騎兵的衝鋒能力和騎射能力,其實都不強。”
    “原因很簡單,那會兒沒有高橋馬鞍,他們隻能雙腿夾著馬腹,還要用一隻手抓著韁繩。”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發動正麵衝鋒,是非常困難的。”
    “一邊奔跑一邊射箭,也幾乎不可能。”
    “往往是先拉開距離,然後讓戰馬停下才能射箭。”
    “等漢軍追過來,他們再次拉開距離。”
    “隻有少數天賦異稟的人,比如李廣這樣的,或許才能做到真正的騎射。”
    李文忠質疑道:“那為何還會有白登之圍?”
    馬鈺說道:“因為騎兵的機動能力強,他們可以更加快速的聚散。”
    “漢軍人數多的時候他們就避開,然後調集更多的軍隊形成人數差發動攻擊。”
    “但他們的攻堅能力極差。”
    “白登之圍,史書記載是漢高祖賄賂冒頓單於的大閼氏,才得以脫困。”
    “然而以冒頓的為人,怎麽可能會被一個女人說動。”
    “事實是,他雖然利用騎兵機動性,將漢高祖圍在了白登,卻攻不下來。”
    “但就這樣撤走,等於是自己承認打不下來,有損他的威嚴。”
    “恰好漢高祖賄賂大閼氏,於是他將計就計,以此為借口撤軍了。”
    如此一來,大家都會認為他是因為枕頭風才撤走的。
    男人嗎,被女人一忽悠偶爾犯糊塗是很正常的。
    沒人覺得是他正麵攻不下來,他依然是無敵的冒頓單於。
    常遇春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這樣。”
    “我就說冒頓之前連寵妾都能殺,怎麽會聽信一個女人的話,就放棄活捉敵方首領的機會。”
    朱元璋也不禁點頭,說道:“這個解釋非常合理,與我的推測差不多。”
    “隻是我隻想到了匈奴人不善於攻堅,卻不知道他們的騎兵連衝鋒和騎射都做不到。”
    “後來呢,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