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鈴舌上的血珠滴落在青石板時，林默靴尖碾碎了最後一粒丹砂。
    他彎腰撿起那片沾著朱砂印的玉簡殘片，指腹摩挲過移星換鬥訣的刻痕，喉間突然溢出低笑——那裂痕裏滲出的天青草氣味，分明是蘇婉兒調香時慣用的沉水香。
    “傀儡屍的命格烙印還熱著。“青鸞捂著鎖魂丹半跪在積水裏，丹內九百怨魂的叩拜聲震得她耳垂滲血，“天機閣這次倒是舍得下血本。“
    暴雨衝刷過的屋簷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七具傀儡屍堆的眼眶裏金線暴漲，卻在觸及林默掌心血藤的瞬間發出烙鐵入水的滋滋聲。
    燼無涯的鐵錘重重砸在地麵，初代閣主殞命的星輝順著錘麵裂痕湧出，將傀儡屍瞳孔裏的金線絞成碎片。
    “閣主候選人的腰牌還在我懷裏揣著。“林默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饕餮傷疤。
    三年前被剝離命格時留下的傷口此刻泛著詭異紅光，竟將漫天墜落的金線碎片盡數吞噬，“二長老想用這些傀儡探我的底？
    不如讓他親自來舔舔這道疤。“
    遠處傳來夜梟淒厲的啼叫。
    當最後一絲金線消融在血色藤蔓中，林默忽然轉身踹開潮濕的雕花木門。
    黴變的賬冊在月光下嘩啦啦翻動，停在記錄著三年前星隕閣丹藥流向的那頁——十七車定魂散的去向欄，赫然蓋著天機閣的黑市印鑒。
    三更天的黑水巷飄著腐壞的朱砂味。
    林默蹲在賭坊房梁上，看著穿鬥篷的男人將裝著命格烙印的玉盒推給當鋪掌櫃。
    當那人的袖口露出星隕閣內門弟子的雲紋時，他袖中血藤突然刺穿瓦片，卷走了玉盒底層墊著的黑市賬本殘頁。
    “二長老偷運定魂散的路線圖。“林默把泛黃的殘頁拍在煉器爐上，爐火映得他眼底猩紅一片，“青鸞，把你煉廢的鎖魂丹給我三顆——要帶怨魂哭嚎聲的那種。“
    燼無涯沉默著將燒紅的隕鐵浸入血水。
    當錘子落下第十三次時，鍛造中的短刃突然浮現出與饕餮命格相同的紋路，“用你的血開刃，能斬斷命格烙印的連接。“
    子時未至，七顆裹著怨魂的鎖魂丹已滾進黑市當鋪後院。
    當掌櫃的慘叫聲與丹內鬼哭混成一片時，林默正嚼著蜜餞靠在巷口石獅上。
    他聽著當鋪地窖傳來機關啟動的轟隆聲，舌尖舔過齒間殘留的飴糖——和當年蘇婉兒喂他的定魂散，是同一個甜味。
    二長老將茶盞摔碎在蘇婉兒腳邊時，窗欞上停著的紙鶴突然自燃。
    灰燼裏浮出林默的聲音：“師叔摔杯為號，是要給我擺鴻門宴？“
    “他在用命格烙印反向追蹤！“蘇婉兒猛地扯斷腕間傀儡絲，藏在血肉裏的移星換鬥訣突然不受控製地運轉。
    當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命格正在緩慢流向某個血色漩渦時，二長老已經捏碎了傳訊玉簡。
    暴雨再次傾盆而下。
    林默站在星隕閣最高的觀星台上，掌心血藤纏繞著十九道剛剛吞噬的命格烙印。
    青鸞將新煉的囚龍丹拍在他後背，丹藥入體的瞬間，閣樓四周的青銅鈴突然同時指向西南荒塚。
    “該給我們的好師叔送份大禮了。“林默忽然咬破指尖，將血珠彈進燼無涯鍛造的短刃。
    當刃麵浮現出二長老私宅的星圖軌跡時，荒塚深處傳來地脈震顫的轟鳴——三百具沉睡的傀儡屍突然調轉方向，朝著天機閣黑市蹣跚而去。
    閣樓陰影裏，最後一隻紙鶴悄無聲息地融進夜色。
    它翅膀上沾著的丹砂，正與黑市賬本殘頁的印記嚴絲合縫。
    屋簷下的青銅鈴鐺突然裂開第三道紋，林默用沾著朱砂的指尖接住墜落的銅鏽。
    那些鏽斑在掌心凝成半隻殘破的紙鶴，正是昨夜監視二長老私宅的那隻。
    “東南巽位，三屍聚煞。“他對著銅鏽吹了口氣，碎屑飄向空中凝成星隕閣的立體虛影。
    當代表二長老的赤紅光點與蘇婉兒的青芒在藏書閣第七層交匯時，簷角懸掛的三十六枚鎮魂鈴突然齊刷刷轉向西南。
    青鸞踹開丹房木門時帶進一陣腥風，袖中滾出七顆裹著怨靈嘶吼的鎖魂丹。
    她突然抓住林默手腕按在丹爐上，爐內囚龍丹的紫火瞬間順著饕餮命格的紋路燒上來：“你的血裏混著黑市當鋪的腐屍味——昨夜吞了十九道命格烙印？“
    “還順了二長老的追魂符。“林默翻轉手腕，掌紋間浮出半張殘缺的符咒。
    當青鸞的丹火灼燒到符咒邊緣時，那些朱砂突然化作血水，在虛空勾勒出天機閣黑市特有的九曲回廊紋。
    燼無涯的鐵錘在庭院裏砸出第七聲悶響。
    鍛造爐中升騰的星屑裹著初代閣主殘魂，將三枚指甲蓋大小的青銅鈴鐺送到林默麵前。
    每隻鈴舌都刻著饕餮獠牙的紋路，晃動時發出的卻是三百裏外黑市當鋪掌櫃的慘叫聲。
    “眼線該換了。“林默突然捏碎其中一隻鈴鐺，飛濺的銅渣在牆上拚出幅動態星圖。
    代表黑市販子的光點正朝著星隕閣後山移動，而本該守在山腳的三十六具傀儡屍，此刻全變成了燃燒的赤紅色。
    暴雨來得毫無征兆。
    林默蹲在藏書閣飛簷上，看著雨水在瓦當溝槽裏匯成血色溪流。
    當第三道閃電劈開夜幕時，他袖中血藤突然刺穿屋脊，卷住梁上某本《丹道秘要》的封皮——藏在書脊夾層裏的傳訊符正泛著蘇婉兒獨有的沉水香。
    “戌時三刻，荒塚生門。“符紙上的字跡被雨水泡得發脹，卻遮不住尾款處天機閣的黑市印鑒。
    林默用舌尖舔過符咒邊緣，饕餮命格突然在齒間嚐到熟悉的甜腥味，和當年被剝離命格時灌進喉嚨的定魂散如出一轍。
    青鸞的囚龍丹在子時發作。
    林默後頸浮現的紫紋蔓延成星圖，將整座星隕閣的靈力流向映照得纖毫畢現。
    當代表二長老的靈力漩渦出現在後山禁地時，他掌心突然鑽出十九道血藤，每根藤蔓末端都卷著顆正在消融的命格烙印。
    “該給我們的客人指條明路了。“他笑著將血藤拍進觀星台的地磚，饕餮紋路順著磚縫爬上青銅立柱。
    當第一縷月光照在柱頂的囚龍丹上時，荒塚深處突然傳來地脈震顫——三百具傀儡屍調轉方向揚起的塵土，在夜空拚成個巨大的黑市印鑒。
    暴雨停歇時，林默在煉器房角落發現半張燒焦的符紙。
    本該繪製移星換鬥訣的位置，此刻殘留著某種陌生的命格波動。
    當他用饕餮血浸透符紙時，那些焦痕突然扭曲成行小字：“七月十四，鬼門洞開“。
    閣樓外的青銅鈴突然同時炸裂。
    紛飛的銅片中，最後一隻監視紙鶴的翅膀上，緩緩浮現出與符紙相同的命格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