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盯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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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朗的讀書聲乘風而來。
    有年幼者,有年少者,亦有年輕者。
    三五院落,各有青竹鬆柏,院中工作者來往,或澆灌花草,或備食殷殷。
    墨香書本間,一擔子的束脩在門外,方裏長,盧大山,蘇棠三人立在門內之側,屋中一年歲四旬之人端坐正首。
    短須,青衫,頭上一枚碧玉的簪子挽發,麵容儒雅俊逸,宛如墨深的眸光帶著點點的溫潤,聲似清溪,潺潺而下。
    “玉不琢,不成器。為師收你為徒,非因禮數周全,乃是看你聰慧。”
    “多謝老師。”
    跪在蒲團上的小郎君恭恭敬敬的行禮。
    方夫子微微頷首,從桌邊拾起一紫黑色的硯台,遞給小郎君:“這是為師中進士之時,師長所賜,並無什麽名頭,隻為端正之意,今予你,望你日後自律克己。”
    “是。”小郎君再應,雙手接過。
    方夫子看著小郎君,嘴角輕輕溢出一抹弧度:“適才相詢,尚未問過可有字?”
    “並無。”小郎君道。
    方夫子道:“為師予你一字可好?”
    “謝老師。”小郎君道。
    “你名中為‘硯’,乃山石之勢,尚有銳氣,而人行於世,當剛柔並濟,為師為你取字為‘靜淵’,水靜猶明,而況精神。既具坤德之載物,亦得坎智之通明。”方夫子道。
    “弟子靜淵受老師教誨。”小靜淵應諾。
    雖隻是簡短數言,一旁觀禮的蘇棠已然大長見識。
    隻是起個名字就這麽多的說法。
    不愧是裏長伯父再三懇求來的夫子,相貌堂堂,更是博才,據說來平安鎮教學六年,已經教出了十名舉人,兩名貢生。
    連自己師長所送的硯台都給了小夫君,可見夫子也是相信小夫君,小靜淵的潛力。
    而既拜師所成,靜淵就要留在書堂,而方裏長盧大山蘇棠他們就隻有告辭離開的份兒。
    盧大山連連回頭,戀戀不舍之意言表可見。
    靜淵卻是跟在夫子身後往書堂去,頭也未回。
    “孩兒長大了都是這般。”方裏長頗有感慨。
    盧大山撓著頭:“不習慣。”
    “習慣就好。”方裏長拍拍盧大山,“早先我還好說歹說讓夫子收下令郎,夫子隻說來了再看,結果也不知道令郎和夫子先前在屋內說了什麽,夫子竟收的如斯痛快,連師傳的硯台都傳給了令郎,嘖嘖,真是叫我都心生豔羨啊~”
    “嗬嗬,福氣好,是裏長給了咱家靜淵這個機會,要不然也不知道咱家靜淵有這本事。”
    “哎呦呦,靜淵?倒是喚的親切,好似常喊著似的。”方裏長調笑。
    盧大山愣愣:“是嗎?那還真就是夫子老人家會起名字。”
    “可不要說老人家,夫子不喜。”方裏長道。
    “哦,好好。”盧大山連連應著。
    一行人也到了書堂外。
    方裏長看向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蘇棠:“今日去酒樓把文契定下來,如何?”
    蘇棠應,轉向盧大山,“公爹同行,可好?”
    盧大山猶豫,方裏長道:“老夫固然不會讓你家新婦吃虧,但若是你去,自是更好。”
    “那好吧。”
    *
    *
    書堂內。
    “靜淵,坐那裏。”方夫子道。
    “是。”
    靜淵躬身一禮,坐到方夫子所指之座。
    同書堂內,還有六七個八九歲的孩童,孩童們看著他走到自己的座位。
    “下課再來尋為師。”方夫子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堂上師者是位六十多歲的老書生,老書生以先前所講繼續述言。
    下麵的學子們有的認真聽講,有的竊竊私語,雖聲細輕微,仍若蚊蠅,但眼神所落都在靜淵身上。
    老書生仿若未知,仍講述不斷。
    靜淵也好似沒有察覺,翻開書看著。
    在終告一段落後,有學子站起來:“馮夫子,學生有一問,請同窗作答。”
    老書生看了眼坐在窗邊的靜淵,頷首:“可。”
    學子扭頭看向靜淵:“適才聽方夫子自稱‘為師’,靜淵可是拜了方夫子為師?”
    靜淵抬眼看看他,沒理會。
    學子瞬間喘起粗氣。
    旁邊同窗們彼此對視,竊竊相笑。
    老書生道:“以書堂之規,同窗相詢,理應起身而回。”
    靜淵扶案起身,回了兩個字:“嫉妒?”
    學子臉皮立時漲紅,鼓著臉喝聲:“能為方夫子收為學生,自然不同尋常,但今日我隻是提問,問,‘有美玉於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何意?”
    此問一出,堂中的學子們都紛紛噤聲盯向靜淵。
    靜淵盯著那名學子,嘴角微不可微的勾起。
    ……
    平安鎮街上人行各異,窗門虛掩,聲絕在外,平安鎮酒樓內,隨著墨色落在紙上,方裏長欣然一聲高喝:“好。”
    文契一式兩份,一方蘇棠,另一方方裏長趙財主兩方各有簽字畫押,一邊是二十兩白花花的紋銀,另一邊是一份昨夜蘇棠抄寫出的秘方。
    紋銀落袋,秘方到手。
    隻是趙財主看看秘方上自家的廚師們沒能品出來的幾味材料,又看看那二十兩紋銀,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繃著嘴角輕嗬:“聽說家裏的小郎君上學去了,還拜了方夫子?”
    “嗯。”盧大山瞥著他,“怎麽了?”
    “嘁,若非是我姐夫,你們家小郎君怎麽可能有這機會?這若是來日真的考中個什麽功名,可得好好的感謝本大官人才是。”趙財主哼哼。
    蘇棠溫柔輕聲:“大官人說的是,若非是大官人看中了我家的秘方,夫君哪裏有這樣的機會?隻是我家再無人要往學堂讀書,還請大官人萬勿再惦念了。”
    聽趙財主開口,臉色就已經淡下來的方裏長聞言目光一涼,轉頭瞪向趙財主:“你又做什麽了?”
    趙財主愕然:“我沒做什麽啊~”
    “那昨日盯著我家姐姐去何處的是誰?”蘇棠問。
    “是誰?”方裏長逼問。
    “我哪兒知道?”趙財主失聲,眼角瞥到旁邊已然瞪起了牛眼般的盧大山,轉頭怒視蘇棠,“無憑無據的不要亂說啊,誰盯著你,還你家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