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仁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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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徹定定看著她,半晌,忽然笑了一聲,似讚歎又似警告。
    “但願有朝一日,你不會因此後悔。”
    劉徹何許人也?
    漢景帝第十子,幼年封膠東王,景帝雖更喜栗姬之子劉榮,可對劉徹也算寵愛。
    生母王娡,向來不給劉徹拖後腿,最終被封為皇後,且聯手館陶長公主劉嫖,為劉徹大大的奠定了封為太子的基礎。
    他說冠軍侯天生富貴,可他自己何嚐不是?
    但作為皇子,物質條件極盡奢華的同時,政治風險也極高。
    他的異母兄劉榮被廢後遭迫害致死,生母王娡需謹慎經營才能保全其地位,他的地位躍升也更多得益於宮廷權謀,而非單純的父愛。
    被動浸染於宮廷鬥爭中,再加上七歲封太子,自小經受皇家教育,除了在竇太後處因政治觀念的分歧而經受了些挫折,劉徹的人生相對幸福,順利,沒什麽民生疾苦的體悟,也習慣了在充斥權謀和鬥爭的日子裏給自己找路走,聰明果決,野心勃勃。
    什麽都可以權衡價值,可以抉擇取舍,可以明碼標價,可以……放棄。
    但殷靈毓不一樣,那雙眼睛裏的東西太過純粹,純粹到讓他這個帝王都覺得刺目。
    他見過太多人了,阿諛奉承的,心懷鬼胎的,明哲保身的,可偏偏沒見過這樣的,像塊溫涼堅固的玉石,又像柄寒光出鞘的利劍。
    明明掌握著足以攪動風雲的能力,卻敬畏那些平凡而微小的黔首。
    這般性情,若是生在亂世,怕是早死了千百回。
    他沒辦法理解她。
    但這不妨礙他喜歡這樣的人。
    劉徹沒有停留太久,而一道聖旨自長安城發出。
    白狼部族長義父阿爾斯楞,獲封仁濟侯。
    得知這個消息時,衛青與霍去病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之色。
    “果然。”霍去病輕歎一聲:“靈毓看來又為陛下解決了一樁難題。”
    衛青目光溫和,想起那個這幾天總是伏案疾書的少女:“這是她與她的阿布應得的。”
    霍去病點點頭,並無不平。
    倒是有其餘在背後酸澀嫉妒之人,認為一介匈奴降將不配封侯,卻不敢指責殷靈毓本人,畢竟他們現在也得用著人家造出來的紙,最終等商稅也抬上來後,心不甘情不願的閉上了嘴。
    被陛下使喚的團團轉,回家還得想辦法撈家財,減少損失。
    但恰恰陛下吩咐和使喚的事情就是從他們身上刮出那一筆損失!
    太殘忍了!
    想反抗的人也不是沒有,結果劉徹以雷霆之勢將其抄家流放,他們也不敢在明麵上繼續不配合。
    元狩二年冬,商稅製度確立,而蜂窩煤傾銷一時,風靡長安。
    賣柴的老漢第一時間去買了。
    蜂窩煤看著比石炭要少了些光澤,烏漆麻黑的,說不上美醜,一條一條的孔洞就圓圓的煤餅中間。
    老漢將之放入了炭盆裏,蜂窩煤在炭盆裏靜靜躺著,起初隻是邊緣泛起一層極淡的紅光,沒有石炭那嗆人的濃煙,也沒有燒柴時那股子鬆脂味,隨著時間的流逝,蜂窩煤中央漸漸透出橘紅的光,越燒越旺,越來越暖和,卻不見多少損耗。
    “……還是挖煤去算了。”老漢看了眼院子一角的柴火,歎了口氣。
    蜂窩煤沒有什麽煙,沒有什麽異味,能比柴火燒得更久,能燒的又旺又方便,再加上價格低廉,隻是限製每個人買的數量,一時之間人人出手搶購,確保自己能過上一個暖和的冬天。
    其餘各地也有設立在煤礦附近的官營工坊,劉徹現在就等著看哪個地方豪強,敢不遵守限購的規則,冒出來強搶,他好殺雞儆猴。
    可惜的是隻有研究配方的,不過這蜂窩煤並不賺錢,劉徹又是經曆過要如何保證琉璃方子的人,措施完善,叫那些人望而興歎。
    李廣終於還是徹底無法忍受下去了,趕在海上結冰之前出了海。
    冬日雪紛紛,殷願也不天天出去飛了,而是窩在屋子裏貓冬。
    “宿主,想喝蜜水,要熱的。”
    “好,”殷靈毓答應道:“給你在炭火邊烤一杯放著。”
    霍去病在院子外麵叫她。
    “靈毓!靈毓!你看誰來啦!”
    殷靈毓聞聲探頭看去,高大的漢子穿著毛皮,梳著小辮子,跟在衛青和霍去病身後,提著一隻金雕。
    “阿布?”
    阿爾斯楞立刻答應道:“哎!”
    他拎著那隻金雕幾大步迎上來,單手抱起往外走的殷靈毓拋了拋:“薩仁!”
    “看!給你帶了禮物!”
    籠子裏的金雕歪著腦袋,不適應的理了理毛。
    殷靈毓眉眼彎彎。
    “阿布怎麽來了?”
    阿爾斯楞放下她,道:“阿夏說,過年應該在一起過,一個人會孤單,陛下給封侯,也得謝恩,阿布就來找我們薩仁過年啦!”
    說著便把籠子遞給殷靈毓:“薩仁不是養了隻海東青?阿布又抓到一隻!給薩仁湊一對兒養著!”
    殷願氣的從屋子飛出來在幾人頭上反複撲騰。
    不準!宿主不準養別的鳥!
    不對!不準養別的統!
    還是不對!總之不準養!
    殷靈毓笑著伸手讓殷願落下。
    “阿布,我有阿願就可以啦,這隻可以送給陛下,給阿夏她們多換一些東西。”
    阿爾斯楞一拍腦袋:“哦對!薩仁!天神保佑,阿夏找到阿柳了!就是她的女兒!”
    “哎?”殷靈毓訝異的摸了摸殷願,霍去病也很是驚訝,拉著衛青和阿爾斯楞往屋子裏走:“來,先進來暖和暖和再說。”
    “哦,好。”阿爾斯楞把那隻金雕也提進了屋。
    夏沁的女兒柳雅是在歸義侯那裏找到的,畢竟都投了漢,趙破奴和趙衛疆還記得他們答應過夏沁,要幫她找女兒,就與歸義侯通了氣。
    歸義侯聽後試探著給他所知道的,那個家裏女人叫阿柳的部下去了信。
    畢竟阿夏和阿柳在草原上其實都是格格不入的名字,是漢人執拗不肯放棄自己的姓名才會被叫的名字,所以他對於這個阿柳有一點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