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紅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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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靈毓隻撿了那碗魚丸吃,魚丸細嫩爽口,鮮香滑糯,湯也很好喝。
“下一個。”
女童神色淡定,麵色偏白,聲音尚且帶著稚嫩,但在在場人耳中,已經是再可靠不過的話了。
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場診治,珍貴而奢侈。
短短十天,“殷小神醫”的名號在沿海一帶瘋狂擴散開來,七八歲女娃行醫完全違背常理,多數人認為要麽是騙子,要麽是哪家藥童偷跑出來胡鬧,但隨著一個個吃了藥的確好轉的人站出來現身說法,漁民通過趕海和集市將消息擴散開來,才徹底證實了這一消息。
各方態度不盡相同。
疍民是其中最積極接納的一批,他們長期被陸地郎中忽視,好不容易能看病,居然還不收錢,隻是吃點兒百家飯,誰不供著誰都沒腦子。
普通的平民百姓也是一樣的,甚至還有追上去求醫的,鄉紳富戶,走私船幫則派人暗中尋找,考慮招攬為己所用。
但至少還沒有起什麽太大的波瀾,畢竟,殷靈毓治的都是些窮苦人,搶不了誰的飯碗。
倒是也有看她小擔憂她的,但兩個遊手好閑想對她出手的男人被她藥翻了請人綁好送去官府之後,一些有些小心思的也就安靜了下來。
殷靈毓沿著海岸線向北行走,每到一個漁村便停留三五日,她專挑偏僻的小村落,因為這些地方最缺醫少藥。
漁民們開始自發傳遞消息,往往她還沒到下一個村子,就有人蹲在村口等著了。
“殷小神醫,我家丫頭總說耳朵疼……”
“殷小神醫,我這身上海風一吹就流黃水……”
“排隊,病重者可優先。”殷靈毓的規矩他們也都有所了解,老老實實排隊,倒也不需要一直站在那裏,但是不能推搡擁擠,得有秩序。
“蒲公英煮濃汁,每日漱口三次,再去礁石縫找些苦螺,肉吃掉,殼磨粉吹進耳朵。”
小姑娘怯怯點頭,婦人不容分說的給殷靈毓放下一枚煮好的鴨蛋:“多謝殷小神醫!苦螺咱多的是!一點心意,您墊墊肚子!”
殷靈毓今天還不餓,正要拒絕,這時,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分開人群擠了進來,村人先是不滿回頭,一看倒是熟人。
“哎呀,這不是老鄭家的老大嗎?”
抱著孩子的婦人直皺眉:“鄭大郎咋這麽急?還擠最前邊去了,莫不是他家媳婦要生了?”
“啊?不能吧,他媳婦才七個多月身子...”認出來鄭大郎的那男人猶豫道。
婦人白他一眼:“你懂啥,前村李二家的不也是七個月就...”
“那,那萬一是鄭老爹的老寒腿犯了呢?”
“鄭老爹那腿去年冬天就不大行了,人不也還好好活著?怎麽可能得要擠前邊看去?”
“反正我瞧他臉色不對,該不會是他家小子又發熱了吧?上回燒得都說胡話了,幸好後來撿回來一條命。”
“哎呦可別咒人家了,鄭家就這麽一根獨苗...”
"讓讓,都讓讓!殷小神醫,您快給瞧瞧,鄭家可是厚道人家,肯定是有急事!”排在前麵的人也發現了滿頭大汗的鄭大郎,高聲道。
“就是就是,鄭大郎上個月還幫我家修過船,我往後靠!我不著急!”
在鄉親們的禮讓之下,鄭大郎終於擠到了殷靈毓麵前。
“小神醫,我家夫人難產,求您救救她!”
鄭大郎滿臉焦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殷靈毓連忙扶他起來。
“前麵帶路。”她果斷道。
村民有聽到的肅然起敬。
這麽小,怎麽什麽都會!
怪不得是神醫!
更有甚者,小聲道:“這,殷小大夫不會是媽祖座下仙童下凡來了吧?”
殷靈毓跟著鄭大郎快步趕到鄭家。屋裏傳來產婦微弱的呻吟聲,接生的婆子滿頭大汗,急得想哭。
說是接生的,事實上就是鄰裏鄰居的,生過孩子的婦人,哪兒會什麽醫術?就是知道過程罷了。
殷靈毓洗幹淨了手,進屋查看,產婦麵色慘白,身下被褥已被血水浸透。
幸好,幸好她陸陸續續的補充學習,還有行醫的過程裏,也有兼顧到女科。
“胎兒橫位,再耽擱要出人命了。”殷靈毓摸完那女子的肚子,下了決斷:“燒開水,準備幹淨布條,煮一碗蔥湯,濃一些,加一把灶台底下的土。”
人命關天的時候,底層百姓的生存環境裏,誰管什麽避諱,什麽年紀,鄭大郎親自燒水往屋裏端,接生的婦人在殷靈毓的指揮下一點點推著胎位。
產婦疼得直抽搐,卻已經沒什麽喊叫的力氣了,殷靈毓用銀針輔助著,盡可能的安慰著她。
女童的聲音清脆,平穩,篤定,帶著讓人安心和信任的力量。
“別怕,孩子頭轉過來了。”
“我數三下,你使勁。”
“對,很棒,就這樣,再使把勁。”
“沒事,別怕,我在這裏,我是大夫,你放心。”
終於,在眾人的努力下,胎兒的胎位正了過來,隨著一聲微弱啼哭,孩子總算生下來了,產婦虛弱的詢問,得知是個健全的男嬰,隻是瘦小些,卻能養的住,欣慰的笑了笑,又喝了口紅糖水,才昏睡過去。
鄭大郎喜極而泣:“多謝殷小神醫救命之恩,您就是我們鄭家的大恩人!”
殷靈毓擦了擦汗,溫和道:“這是我該做的,接下來好好調養,大人孩子都會沒事的。”
鄭大郎忙不迭點頭,突然想起什麽,匆匆把給媳婦煮的紅糖雞蛋給殷靈毓也舀了一碗,還拿了幾個煮好的雞蛋。
殷靈毓沒要,讓他留給產婦補身體,還列了一些注意事項,來確保母子的安全。
消息傳開,殷靈毓的名聲更盛了,一個全能卻幼小的小神醫,不僅帶著神秘色彩,也足夠讓人好奇。
可與此同時,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嫉妒。
當地有個自恃醫術高明的老郎中,聽聞此事,覺得一個小女娃搶了他的風頭,便起了刁難之心,他派人去請殷靈毓,說是有疑難病症求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