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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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你的飯,我不稀罕吃。”王韞瑛雖然知道了不是戚繼光腦子抽了犯渾,但依舊沒什麽好氣兒,冷哼一聲,轉身就往外走。
戚繼光下意識追上去兩步:“這就走?”
“怎麽,還要我誇你兩句?”王韞瑛頭也不回。
戚繼光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憋了半天,低頭道:“那個...你既然來了,不如讓殷大夫也給你把個脈?她醫術確實很不錯。”
“用不著。”王韞瑛腳步一頓,側頭看向戚繼光:“我身子好得很,不像某些人,年輕時逞能,老了就知道喊疼。”
戚繼光歎了口氣:“當年的事...”
“打住。”王韞瑛抬手止住他:“少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我今日來就是看看你是不是又犯渾的。”
戚繼光訕訕地點頭:“是是,夫人向來心善...”
“少拍馬屁。”王韞瑛哼了聲,到底還是問道:“藥吃著怎麽樣?真有效果?”
“確實有,這幾日腿疼輕多了,眼睛也清亮些。”
“人家小小年紀就有這本事,你倒好,五十的人了還讓人操心。”
戚繼光一時無言,弱弱道:“我這不是...”
“是什麽是?”王韞瑛打斷他:“人家小姑娘孤身在外,你一個大老爺們也不知道多照應著點?”
戚繼光一愣:“我安排了單獨的院子……”
王韞瑛瞥他一眼:“光安排住處就完了?女兒家的事你懂什麽?我去看看她。”
戚繼光站在原地,看著王韞瑛大步往殷靈毓的院子走去,猶豫片刻還是跟了上去:我...我也去看看殷大夫有沒有什麽需要的。”
“戚元敬。”王韞瑛直呼其字:“別跟我繞彎子。”
戚繼光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她:“我就是想留你幾日,幾日就好了。”
王韞瑛沉默片刻,淡淡道:“我幫你看照些人家小大夫,你老老實實按時吃藥。”
戚繼光眼睛一亮,連忙應道:“一定一定!”
王韞瑛嗤了聲“沒出息”,到底也不去管他了。
二人的夫妻關係的確是名存實亡,那些為了傳宗接代而出現的妾室橫亙在二人中間,王韞瑛不可能會回頭。
她知道這不是她們的錯,但也不想再為了戚繼光而委屈自己遷就他,因此早已帶走了自己的嫁妝,與戚繼光分居,隻是並未和離。
畢竟戚家軍算得上是夫妻二人一同拉扯起來的,再加上當下社會對女子的桎梏,二人背後家族的壓力,種種因素下,二人很難徹底分割清楚,隻能暫且維持現狀。
這在外界的時代背景裏看來,是王韞瑛善妒不容人,但戚繼光也知道,的確是自己對不起夫人,向來也都遮掩過去,隻說是自己軍務繁忙,才不能陪伴家中女眷,對其他的都絕口不提。
殷靈毓被雷厲風行的王韞瑛安排了個明明白白,小到新的換洗衣服,發繩,大到門口幫忙看門的婆子,單獨的小廚房和廚娘,還有王韞瑛本人親自住到了隔壁,以免萬一外麵真有人因為殷靈毓是個女子而議論她。
殷靈毓投桃報李,給這位巾幗女將也來了套量身定製的療養診斷。
王韞瑛早年奔波勞碌,留有一些舊疾,又因無子等精神上的壓力,影響了脾氣進而傷害了身體,分居後雖然好了許多,但也需要細心調養。
大半個月後,藥方初見成效,戚繼光興致勃勃給張居正寫信,並突然理解了當時的劉顯。
確實很難不炫耀一下啊!
但張居正接到的不隻是信,還有隨信被送來的殷靈毓。
改革改的昏天黑地,下屬還送來一個小丫頭,張居正很難不扶額歎息,但還是抽空將殷靈毓安置妥當。
看著下屬把小姑娘帶走,張居正又灌了幾口茶,把案上的公文再批了一大摞換下去,這才有空拆開信件細細閱覽。
不到半年流轉了好幾個地方,殷靈毓熟練的拆開行李分別放下。
最多的就是各種半成品藥物,以及一些醫療器械,剩下的就是一些個人用品。
張居正看信看的先是皺眉,然後久久無言。
他自詡也算得上見多識廣,但這樣年幼的姑娘,醫術超群,性格利落,實在是難以叫人信服。
不過,元敬素來謹慎持重,應該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張居正對於信件的真實性還是不大懷疑的,隻是對殷靈毓的年紀和醫術不太相信。
但有戚繼光極力作保,張居正思量一番,還是打算試試。
翌日上午,殷靈毓被叫到張居正的書房,跨進門檻時,張居正也正放下手中的公文,抬眼打量著眼前的殷靈毓。
小姑娘站得筆直,目光平靜,眉眼清冷精致,沉靜乖巧,看起來是很省心的孩子,但讓人最在意的是眸中又有種不息的,灼灼的光芒。
張居正覺得殷靈毓身上這種感覺有些眼熟,但並未多想,端起茶盞,語氣平淡:“戚元敬在信中將你誇得天上有地下無,老夫倒想聽聽你的脈案。”
“回張閣老,戚大人的病症主要在關節與目力,蠲痹湯治鶴膝風,明目飲代茶,另佐以針灸與食療。”
張居正掃了眼脈案,指尖在“番椒”二字上頓了頓:“這東西能吃?”
“能散寒除濕。”
“如此說來,邊關將士服之如何?”
“若將士們服用,可在一定程度上抵禦邊關寒濕之氣,增強體魄,不過物極必反,也不能過多食用,且具體效果還需看將士們的體質與實際情況。”殷靈毓不卑不亢地答道。
張居正微微點頭,話鋒陡然一轉,又問:“你年紀輕輕,醫術卻如此精湛,師從何人?”
“海外,民家。”殷靈毓隻能加上海外兩個字。
不加不行,以前有深山老林當掩護,現在明朝這個發展階段,繁榮程度,不加個海外,別人再一問在哪裏,她是真沒辦法了。
張居正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也不拆穿,轉而問道:“老夫近日睡得淺,你可有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