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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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殷靈毓是他們拉著幫忙的,對於番薯,牛痘什麽的都很了解,又識字又有見地,但對於朝政,肯定沒有那麽了解嘛!
    呂調陽這樣想著,就聽殷靈毓道:“沒什麽,隻是本來就有南人北人互不相服,這番薯若全數撥給南粵,北方各地恐怕要罵聲不斷了。”
    呂調陽一滯:“哎?”
    殷靈毓抬起頭,侃侃而談:“且番薯本就不挑地,而南方士紳豪族眾多,相比之下北方雖亦有豪族,但與京城相近,利於監管,又屢次三番未曾有海利,隻有蒙古互市貿易可賺,此番又將開海,到時………”
    張居正放下筆,揉了揉腕子,喝了口茶,順便欣賞了一下老搭檔臉上的呆滯。
    他和殷靈毓相處的多,早便被震驚過了,所以才叫殷靈毓跟著一起做事分擔的,因為她是真能扛事兒。
    太後或大臣那邊若是問起來,交給殷靈毓的折子也都是關於她提出的東西的,寫完且還得交由他們這些閣老審核一遍,任誰也挑不出錯來。
    但擺著她不用,自己實在是忙不過來了。
    呂調陽和殷靈毓逐漸討論入了神,拉了把椅子就坐下了,張居正也跟著適時出言參與,還不忘繼續手上的事情,沒一會兒,整張桌子周圍已經坐滿了人。
    “……何況呂宋人說畝產千斤不假,但那是在南洋終年濕熱之地,北方種植番薯,霜凍前務必收入地窖儲存。”殷靈毓侃侃而談,不少人低著頭脖子酸,於是小太監們搬了椅子又添茶。
    “那吃法上呢?可有什麽禁忌?”張四維敏銳問道。
    殷靈毓便道:“此物煎炸烹煮皆可,吃法繁多,亦可釀酒,但久食燒心反酸,老弱婦孺尤甚,且不易久儲,亦不宜同片田地連種。”
    “如此一來,江南一帶必得嚴令禁毀稻田改薯田,違者…違者充軍!”一官員反應迅速。
    另一人補充道:“若真如此,各地雖準種番薯補口糧,但需勸誡其輪作養地,且仍以粟麥稻米為主。”
    “對了,今年這一波番薯收獲,朝廷不如花錢收購,當作糧種再次發放下去,如此既能讓種植番薯的農戶受益,又能讓番薯普及的更廣泛。”
    “難道就不能明年再去呂宋搶……不是,讓他們歲供一批嗎?”
    “那豈不是受製於人?”
    畢竟是高產糧種,哪怕有缺點,但能讓人吃飽就是好的,一圈兒的官員們查漏補缺,紛紛出言獻策,參與了進來。
    “……好,暫且便是如此了,大體章程,我明日爭取整理出來。”殷靈毓捧著茶杯連喝幾大口,緩解了口渴,道。
    圍坐一圈的眾人如夢初醒。
    最開始坐下的呂調陽先是感歎於殷靈毓的學識,格局,甚至有些不願明說的自愧不如,再一看身邊圍著的同僚們,若有所思。
    怎麽不知不覺,殷國師就成了議政的核心了?以前不都是張太嶽麽?
    但是再一琢磨,殷靈毓也的確不可替代,還能言之有物,切實解決問題,減輕他們的負擔。
    那也行吧。
    反正大家都一樣聽小孩兒,不是,殷國師使喚,誰也不用笑話誰。
    就是不知道太嶽怎麽想,會毫無介懷,還是暗自警惕?
    呂調陽看了眼張居正,不過也並未摻和,他直覺張居正和殷靈毓之間也不僅是郎中和病人的關係。
    要…親密?不,應該說是誌同道合許多。
    最終番薯分了三批於各地試種,平衡了皇權,地方派係和軍中勢力,還讓文官們隻顧著討伐彼此派係才是占盡了便宜,幾乎沒有精力再去討伐張居正與殷靈毓。
    都察院裏,左都禦史怒而敲桌:“此番分配,北直隸竟比南直隸多得一成?”
    福建道禦史低聲道:“聽聞是殷國師堅持...說北方更需賑濟。”
    浙江道禦史嗤笑一聲:“怕不是張江陵借小兒之口行事。”
    旁邊的人瞪他一眼:“慎言!番薯本是國師弄來的,太後都連連稱讚,你可管好自己的嘴吧!”
    大明的南北對立從建立之初便不斷,這次難得有幾分偏向北方,南方官員私宴上就沒那麽和諧了。
    廣東布政使一摔杯子,呼哧呼哧大口喘氣:“豈有此理!我嶺南濕熱最宜番薯,憑什麽分到的卻隻寥寥?!那些北蠻……”
    幕僚急忙攔他:“東翁小聲!聽說這是為平衡開海後的南北利差。”
    “張江陵這是要拿番薯換北方對開海的支持?”
    “八成便是了,上頭前幾日還說了加大禁毒力度呢,卻沒提不準再交易,話裏話外,這海啊,等肅清水匪估摸著便開了……”
    聰明人不止一個,意識到海禁恐怕是要解除,大多也不鬧了,大不了就是後種幾年的事兒,在海貿利潤麵前,可以忍受。
    北地官員則是深覺如此公平公正,當地豪族亦是對朝廷不吝溢美之詞,隻是監管仍舊必要,官府並不會因此便輕易相信了他們。
    軍鎮那邊便不用說了,薊州宣府都在名單上,不少人議論是張居正給戚繼光行方便,但那群武官好不容易得到了利益,對此維護個沒完,張口“九邊將士”閉口“軍屯艱難”,文官除了罵上幾句,倒也無法。
    他們向來最好用的牌是祖製啊,仁政啊,但這波完全無法反駁啊!
    祖製沒說不讓軍戶吃飽飯啊!仁政也沒說軍戶就不能分糧了啊!
    那就隻能等過幾年,番薯培育起來,沒有這麽緊巴巴的時候,才能把手底下的荒地全種上番薯了。
    張居正拿著名單,猶豫不定,最終喚道:“諸位,都來看看。”
    禁煙禁毒的政令已經是下發了下去的,也施行了一段時間,張居正決定還是應該擇一名禁煙監察使,但卻在人選上有些躊躇。
    為了避免重蹈嘉靖朝“朱紈悲劇”,張居正實在不想選某些人。
    可知曉鴉片的危害,似乎他又不得不選某些人,因為禁毒需要的就是一刀切,是毫不留情,一絲不苟。
    殷靈毓一眼看見被張居正圈起來的兩個大字。
    海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