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即便震撼於她的力量，可對上她本身時，其實隻會覺得心疼。
    而不是畏懼。
    沒辦法害怕的，她的劍鋒隻朝向外，對內則執拗又皎然溫和。
    一九四零年四月。
    長白山尚未化凍。
    暫居溶洞的抗聯迎來了一大批傷員。
    即便殷靈毓再三表明自己好了，並把傷員也進行了醫治，但現在還是被幾位司令和總指揮給看住了。
    他們希望她能停下來，哪怕隻是短暫的歇一歇。
    不過抗聯的大部分需要外出的活動的確是停止了，鬼子現在跟瘋了一樣瘋狂搜山，甚至溶洞附近都出現過他們的蹤跡，如果不是殷靈毓之前設下的障眼法，他們說不定還真得考慮更換居住地了。
    但他們也會後怕於自身不自覺產生的依賴，殷靈毓的能力太過強大，以至於在最近的幾個關鍵時刻，他們幾乎本能的將最大的希望寄托於她。
    所以，他們一定要更快的成長起來，要變得更強大，強大到終有一日，能成為燎原之火，能真正驅趕敵人，解放百姓，而非總是讓她來承擔代價。
    紙人一次帶太多東西行動會變慢，於是隻帶了一些最關鍵的照片和一封楊司令與趙司令兩個親曆者的手寫信，再次踏上前往延安的旅途。
    楊司令等人看著紙人搖搖晃晃鑽進地裏，歎口氣，轉身去照顧那些被救回來的鄉親們。
    盡管殷靈毓的回春術愈合了他們的身體，但有些痕跡，卻無法輕易抹去。
    他們親眼目睹了同胞們被注入各種聞所未聞的病菌，看著他們在高燒，寒戰，全身出現黑紫色斑塊中痛苦死去，屍體被隨意拖走，如同處理垃圾。
    還有在零下四五十度的冬天拖出去淋上水，整個人都凍住，再直接澆熱水，皮肉便會脫骨分離，蒼白的掉落在地。
    或者將母親和孩子一起關進屋子，加熱地麵，看看母親能為孩子做到哪一步，是高高舉起還是踩在腳下，美其名曰母愛實驗。
    鬼子折磨人的手段數不勝數，並不僅限於研究細菌武器，毒氣，而是極其反人類的，測試人體的每一項極限數據。
    有個比較嚴重的男人就是如此，他曾被關在隔音的實驗室裏，日夜承受著不同頻率和強度的噪音折磨，直至失去聽覺，如今雖然在殷靈毓的醫治下恢複了聽力，但人早就崩潰了，一點突然響起的聲音都能把他嚇得蜷縮到一起。
    抗聯的戰士們對此隻能慢慢的盡力安撫，為了讓他們更加切實的意識到自己出了魔窟，眾人還齊心協力，一起包了一頓餃子。
    餃子是酸菜豬肉餡兒的，和麵剁餡兒擀麵皮，眾人紛紛上陣，有的人包的實在太醜，隻能用力把邊兒捏緊，然後被身旁會包餃子的人教如何捏褶兒。
    有的會包餃子的人還炫了一下技巧，月牙的元寶的麥穗的，還有福袋的，甚至還翻了兩塊兒糖包進去，笑著說誰吃到了誰肯定今年有福。
    其餘人就紛紛笑道，待會兒必須搶著吃餃子了。
    “行，排骨你們不吃是吧？那我可全造了！”燒火的同誌把一根木頭扔到灶台裏，拍拍手也跟著笑。
    “不吃就不吃，裏麵的豆角土豆紅薯粉哪個也不比排骨差！”另一人把話接上，主打一個嘴又硬又饞。
    燒火的人作勢要把一邊備好的菜端走：“不加了不加了！啥配菜也不搞裏頭了！”
    “別鬧，餃子快包完了，水開了沒有？”
    “開了，下餃子吧！剩下的等下一鍋！誰去扒蒜來著？蒜醬弄好了沒有？”
    “來了來了！誰再拿兩個碗？還有盤子！！”
    氣氛熱熱鬧鬧，溫馨親切，許多人也稍微放鬆了一些，小石頭和幾個少年營的戰士，則活躍在那些獲救的學生和年輕工人中間，他們年紀相仿，更容易溝通。
    “大哥，你們是從哪兒被抓來的？”
    小石頭湊到一個戴著破舊眼鏡，學生模樣的青年身邊，把包餃子剩下的糖遞給他一塊兒。
    那青年接過來先是道謝，放進嘴裏後還習慣性的推了推鼻梁上早已沒了鏡片的空鏡框，沙啞道：“哈…哈爾濱…我們是學生…遊行…被抓的…”
    “嘿！你們是好樣的！”小石頭豎起大拇指，稱讚道：“敢跟鬼子幹！不像那些軟骨頭漢奸！你們養好了，要是願意，就跟我們一起打鬼子！咱們楊司令，趙司令可厲害了！還有殷姐姐，殷參謀………”
    他自豪的看向不遠處正在包餃子的殷靈毓道：“那可是咱們的仙家同誌！本事大著呢！有她在，鬼子甭想囂張！”
    那學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殷靈毓那顯眼的狐耳和尾巴，還是忍不住看向小石頭。
    其實最開始他就很想問了，她是誰啊？
    人怎麽會有耳朵和尾巴啊？怎麽一揮手就能放電還能飛啊？
    但他是被她救出來，所以他是不害怕她的，隻是好奇，她究竟是什麽身份。
    她救他們時，長劍染血，雷光環繞，宛如降世神祇，凜然不可侵犯，從那座人間地獄裏把他們硬生生搶出來。
    可此刻，她又坐在一群戰士們中間，嫻熟的包著餃子，乖乖的等抗聯的同誌用完筷子再去拿筷子，然後往餃子皮裏夾餡兒，幾下就包好一個，和其他人一起說說笑笑，完全融入了大家。
    而非高高在上的神。
    “仙家？”
    “對。”小石頭咬著糖塊兒，道：“但是，仙家是很好很好的殷姐姐哦，不是壞狐狸，我們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殷姐姐在幫忙。”
    “你是沒看見！殷姐姐可厲害了！鬼子那子彈，砰砰砰打過來，到她跟前兒，就跟撞上牆似的，叮叮當當全掉地上了！她一揮手，那雪啊，唰一下就變成冰劍，把鬼子紮得跟刺蝟似的！還有還有，她還能讓老虎聽話，能讓鹿拉爬犁，日行千裏都不帶喘氣的！”
    他描述得繪聲繪色，旁邊的幾個少年營的小戰士也七嘴八舌的補充，青年想說自己見到過，但最終也沒有打斷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