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鬼打牆嗎？”
    蔣棱聽得一怔，顧總應該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才對，怎麽會問出這樣的話。
    今晚果然處處古怪。
    蔣棱陷入懷疑，一度以為不正常的人是他。
    顧之羲瞥了一眼他的神色，沒再繼續說下去。
    到山水豪庭的時候，蔣棱等了一會兒，見顧之羲穩穩坐在車上，沒有動彈的意思，像是睡著了。
    他正要叫醒他，顧之羲開口：“先送你回去。”
    蔣棱雖然奇怪，但職業素養還是讓他照辦，跟司機說了一聲，車子調頭。
    二十分鍾後，送完蔣棱，車子重新回到了山水豪庭。
    顧之羲又讓司機也先回家了，車上隻剩他一個人，漆黑一片。
    他解開安全帶，緩緩起身。
    接著拉開車門，徐徐邁了出去。
    落地的一刻，他小腿筋抽了一下，但還是堅強地穩住了。
    夜色中，顧總一瘸一拐地進了家門。
    第二天，上班向來準時的顧總破天荒遲到了十分鍾。
    他剛在桌前坐下，一身粉襯衫的男人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像隻花蝴蝶在地毯上穿梭：“老顧，昨兒晚上怎麽走得這麽早，都沒來得及跟你打招呼，後來給你打電話也沒人接。”
    被迫回憶起昨晚，兩腿泛酸的顧之羲板著臉，看也不看他。
    眨眼間男人已經來到了他的電腦前，倚著桌子，俯下腰，直接進入正題：“哎，老顧，你是不是從你二叔那裏養了隻小金絲雀？”
    顧之羲皺眉：“你從哪聽說的？”
    白羿意味深長直起了腰：“看來是真的。”他可是好奇了一整晚。
    想起昨晚繪聲繪色描述顧之羲八卦的小姑娘，他嘴角勾起：“我昨晚看到你那隻小金絲雀了，真挺有意思的。”
    顧之羲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不是。”
    對麵的人聳了聳肩，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既然不是你的金絲雀，我把她帶走也沒關係了？”
    顧之羲麵色平淡：“與我無關。”
    “喲，真的啊？”白羿兩手交疊在胸前，嘴角笑意更明顯，“那我可當真了啊。”
    顧之羲依舊沒什麽反應。
    “不過顧總啊，我可得說說你，你也太摳門了。”
    “？”
    “人家一小姑娘，天天上下山都蹬單車算什麽事兒。”想到沉晨冷笑著形容的那段腳蹬子蹬出火星子，他又忍不住笑。
    顧之羲一愣。
    “好了，我話也問完了，那我就先走了，我家老爺子正抓我呢，要是問你，記得說我沒來過啊。”
    一陣風又將這隻招搖的粉蝴蝶刮走了。
    顧之羲還沉浸在他剛才的話中，眼前再次閃過昨晚笑容燦爛的沉晨——她隻說要搬出去，沒說騎單車的事。
    他重新看向電腦。
    半分鍾後，他移開視線，麵無表情撥出了內線電話。
    很快，就在沉晨搬家間隙，手機上收到了一筆轉賬，來自蔣棱，備注說是耽誤她時間的一些補償。
    沉晨懂了：“遣散費。”
    她數了數位數，頓時兩眼放光：“沒想到啊，霸總還挺大方。”
    她點開了計算器，開始分配這筆天降橫財。
    原主上學用的是助學貸款，她留下了預備還款的一小部分。
    接著又下載了證券軟件，開戶，綁定銀行卡，搜索朝雲科技，一氣嗬成。
    最後，她將剩下的錢全都投了進去。
    霸總的公司，有保障。
    答題是答題，賺錢是賺錢，兩不耽誤。
    係統：“宿主，用助教的錢來賺助教的錢，你可真是絕啦！”
    沉晨運氣不錯，回校的時候，原先住的宿舍已經沒有床位了，學校給她重新分配了新宿舍，隻有她一個人。
    接下來的時間，《精英實習生》的節目組終於與她聯係，告知了節目流程。
    周一，沉晨帶著材料，出發去朝雲科技。
    朝雲科技總部大廈占據了市中心CBD最中間的兩棟大樓，一高一矮，中間一座玻璃廊橋聯通，據說建造成本高達十位數。
    沉晨抬頭仰望近乎高聳入雲的樓，然後，這位朝雲新晉小股東背著手，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過，奧奧，咱們這個十米之內，也包括垂直距離嗎？”沉晨丈量著外牆問。
    “……包括。”係統胸有成竹：“你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用不著垂直距離。”
    門口已有攝像機就位，用來拍攝每一位實習生嘉賓跨過大門，正式步入職場的畫麵，然後他們需要在十八樓會議室匯合。
    沉晨來到前台登記，領到了臨時胸卡，被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別上了耳麥和攝像頭，才刷卡過了閘機。
    A棟的八部電梯前都有人排隊，遠遠的她看見另一邊還有一部，隻是格外冷清，但剛好有人跨步進去。
    她抓著包一路小跑，想趕在電梯徹底關閉之前擠進去。
    下一秒，電梯裏的人抬起臉，沉晨遲疑著停下了腳步。
    是顧之羲，站在他斜後方的則是蔣棱。
    她就這麽對上了兩張如出一轍的冷臉。
    電梯門緩緩閉合，光潔可鑒的電梯壁映出男人寬闊的肩背，對方看向她的目光無波無瀾，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等沉晨反應過來時，電梯門已經關上了。
    她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其他排著隊的電梯前。
    一個排在後麵，圍觀了全程的女生小聲提醒：“那邊是頂樓的人專用的電梯，我們沒權限，是用不了的。”
    頂樓是顧之羲和他幾個助理辦公的地方。
    “哦。”沉晨恍然，果然是小說裏的總裁專用電梯，彎唇笑道：“謝謝你告訴我。”
    女生被她的笑晃得臉都紅了一下，大方地擺擺手：“沒什麽的，我剛來的時候也好奇過，不過沒你這麽慘，直接撞上了顧總。”
    女生克製地看了她一眼。
    朝雲上下員工都知道有綜藝在公司開拍的事，眼前這人雖然陌生，但看她身上的“裝備”，也知道是碰上嘉賓了，有些興奮。
    又看她一副失神的樣子，猜測她是被剛才顧之羲的冷臉嚇到了，撫慰道：“其實我們顧總就是那樣的，他在公司露麵的時候，永遠都是冷著臉的。”
    她話音剛落，就聽沉晨輕歎一聲：“是，我懂。哪怕是霸道總裁，也是上班如上墳啊。”
    “……”
    她釋然地歪頭笑笑：“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我理解。”
    “……”好像不太一樣。
    臨時搭建的導播室裏，導演正密切關注著屏幕。
    他漫不經心掠過最後到達的沉晨的鏡頭，突然停了下來：“這個……”他看了眼名字，“這個沉晨，有點意思。”
    沉晨回過神，話雖如此，但剛才顧之羲看到她時，眼中似乎不止是冷意。
    勻速上升的電梯內，顧之羲皺著眉側過臉：“她怎麽會在這裏？”
    “我查一下。”蔣棱立刻回道。
    等二人走出電梯，已經有了結果：“她是來參加《精英實習生》的學生之一。”
    說完，蔣棱臉上掩不住詫異，上周他就收到了實習生名單，記憶裏，上頭明明沒有出現她的名字。
    他立刻重新找出了那份名單。
    竟然確實有她，最底下偌大沉晨兩個字，他當時竟然忽略了？
    “抱歉顧總，是我工作失誤。”這是不可推卸的責任。
    畢竟沉晨的身份擺在那，本就是個敏感人物，曾經她有幾次要進朝雲大廈，可從來沒讓她進來過。
    蔣棱理智推測：“節目組讓她上節目，擔當的應該是襯托其他人的角色。”
    畢竟在大部分人的認知裏，相比其他的名校生，一個電影學院出身，名不見經傳的學生，怎麽都不可能是什麽精英。
    而她又有著一張姣好的臉，八成是來做鑲邊花瓶的，最好可以犯犯蠢，話題度就有了。
    顧之羲還是蹙眉，“查查顧柏那邊的動向，最近有沒有聯係過她。”
    “好的，那沉晨這邊，需要跟節目組說，去掉她嗎？”
    顧之羲思索了片刻，節目現在已開始錄製，而沉晨又已經過了明路——
    他麵無表情抬頭：“先拍一天，再讓她用身體原因退出。”
    “好。”
    七位實習生齊聚會議室。
    沉晨最晚到，進去的時候，其他人正在相互認識。
    “你好，我叫鍾伽琪，C大管理係研究生在讀。”
    “你們好，我叫薛力，A大財經的。”
    “我是……”
    沉晨一出現，其他六人都停了下來，齊齊望向她。
    畢竟單論長相，她是七人裏最突出的。
    沉晨淡定地簡單自我介紹了一下。
    隻是她的學曆背景，與其他人相比簡直格格不入。
    其他人的表情管理都不錯，隻有離她最近的那個叫薛力的男生麵色表現出微妙，半開玩笑道：“哦，原來是電影學院表演係？難怪長得這麽好看哈。”
    沉晨隻是笑了笑，似乎沒聽出他話中的內涵。
    一直靜觀的導演終於拍了拍手，打斷了有些尷尬的氛圍：“好了，各位精英實習生好，關於這檔節目的宗旨呢，我就不多說了，大家都是奔著朝雲的名頭來的，大部分人應該也都希望最後可以留下來。”
    “這裏的節奏很快，咱們也適應這樣的節奏，直接進行第一個流程吧，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沒有人說話。
    節目組給每人安排的實習崗位，是三個不同部門老大的助理。
    至於具體分配，需要實習生自己選擇，每個崗位最後都隻會留下來一個人，競爭程度，也是他們需要考慮的重要因素。
    “好了，各位實習生，請選擇你們想要實習的崗位。”
    七人慎重地掃過白板上的字眼。
    導演看他們心裏都有數了，才不緊不慢道：“除了這三個部門，還有一個崗位，是顧總的助理，是我們溝通過後爭取來的。”
    七進三的機會，一下子變成了七進四。
    幾人猛然抬頭。
    顧之羲，朝雲科技創始人，董事會主席兼CEO，他們來這裏都是希望提升能力，豐富履曆的，給他當助理，當然要比其他所有崗位加起來都更亮眼。
    除了沉晨外的六人都蠢蠢欲動。
    導演很滿意他們的反應，又接著說：“不過，是生活助理。”
    眾人激動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
    生活助理，想也知道，恐怕工作不過是泡泡咖啡，定定餐，哪有什麽鍛煉的機會。
    他們都是有野心的，顧之羲的名頭固然好用，但衡量之下，還是不太劃算。
    幾人對視一眼，相互打著哈哈：“我倒是挺心動的，不過來之前就聽說，顧總身邊的助理各個都是一米八大帥哥，我怕去了會拉低他們的顏值哈哈。”
    說到顏值，說話的人忍不住瞥了一眼沉晨，但她沒參與他們的話題。
    沉晨正在聽係統嚷嚷：“什麽節目組爭取的，生活助理是我專門給你安排的職位，才不是他們的功勞呢！”
    “是是是，我記住了，是你的功勞。”
    插科打諢後，就是選擇環節。自然而然的，沒有一個人選擇顧之羲。
    節目組也有些著急，這個位子是為了節目的看點，好不容易才遊說來的，沒想到這一個個目的這麽明確，萬一最後真的沒有一個人選，可就不好看了。
    直到最後的沉晨。
    聽她報出生活助理四個字，其餘幾人第二次齊刷刷向她投來了注目禮，心思各異。
    不過她選這個崗位，倒是不出意外。
    最終結果，七人分散在四處，除了沉晨，其他三個崗位都剛好各兩個候選者。
    導演起身：“好了，接下來，大家就要正式進入職場了，會有人帶你們去各自的工位，麵見自己的上司，給你們分發任務。”
    “祝各位都能有自己滿意的表現。”
    七人各自隨著門外等候的前輩員工離開。
    來接沉晨的是蔣棱，他看到她，沒什麽特殊的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成為生活助理的是她：“跟我來吧。”
    兩人上了頂樓。
    出了電梯，沉晨掃視了一圈。
    頂樓麵積很大，一眼幾乎望不到頭，被分割為幾塊辦公區，最大的顯然是顧之羲的，其他的八間應該屬於他的助理。
    “你先等會兒，我去請示一下顧總。”
    沉晨點點頭。
    五分鍾後，蔣棱與顧之羲接連從辦公室出來，前者語速飛快：“過會兒顧總要出去，沉晨，你跟他一起去。”
    沉晨有些意外，沒想到她一個小小的生活助理，上崗第一天就要出外勤，嘴上乖乖應道：“好的。”
    又問：“蔣助，你不去嗎？”
    蔣棱搖頭：“我們還有別的事，這趟行程不算太重要，你隻需要注意顧總的需求就行。”
    沉晨點頭，又覺得奇怪，既然不太重要，那為什麽顧之羲還要去？
    前麵的顧之羲沒等她，已經先一步進入了專屬電梯。
    沉晨慢了一步，小跑著剛踏進去，顧之羲就皺眉看向她，冷聲說：“如果你一直都是這個速度，趁早收拾東西離開。”
    沉晨愣愣地看著他：“那倒不用收拾，”說著舉了舉包：“我東西還沒放下。”
    顧之羲：“……”
    在一片靜默中，電梯門緩緩關閉。
    下一秒，沉晨聽到係統活潑的話音響起：“恭喜宿主，觸發答題機製啦。”
    顧之羲倏然抬頭。
    他剛才好像又聽到了什麽聲音。
    依舊是機械音，斷斷續續的，像是信號不好，可當他仔細去聽，聲音卻消失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時間靜止。
    “在公司見到意想不到的人，霸總的心情並不是那麽愉快，本來打算推掉的一個不太重要的應酬，他又接了下來，就是想知道，她接近他，到底是什麽目的。這麽想著，他快步踏入了電梯——請根據以下條件，計算朝雲科技大廈電梯下行速度……”
    沉晨打斷係統讀題：“等一下，這個電梯問題好像有點危險，如果我算錯了，霸總會不會有事？”
    “哦天，宿主，我真是很高興，你能有這麽敏銳的危機憂患意識。”
    “可不嗎，他要是出了什麽事，朝雲的股價肯定得跌。”
    “……”
    “不會的，宿主可以放心。”係統義正詞嚴：“首先，計算結果隻會在助教身上體現，絕不會牽連無辜他人。其次，無論答案如何離奇，都不會給為我們無私奉獻的助教帶來生命危險。”
    “選擇快樂奧數係統，我們的宗旨是：宿主快樂，助教活著。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沉晨放心了：“好嘞，昨天是我沒發揮好，但我有預感，今天一定可以做對！”
    “好的，那麽請根據以下條件計算，並選出答案，A.&n/s&n/s&n/s&n/s，倒計時開始。”
    五分鍾後，靜止的時間重新流動。
    顧之羲揉了揉眉骨，拋開剛才的不祥預感。
    隨即卻感知到身邊的沉晨突然按下了開門鍵，還沒徹底關上的電梯重新打開。
    然後她堅定地朝電梯外邁了一大步。
    他蹙眉望過去，就見沉晨緩緩回頭：“顧總。”
    “你喜歡過山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