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寂靜了一秒後，沉晨麵不改色：“好的，顧總。”
    顧之羲沒聽清，疑惑了一下，但沒計較，帶著身後的八人走了。
    沉晨三人則站在走廊一側，老實地低頭垂眸。
    直到開會的人全都散去，佟雪和鍾伽琪終於徹底憋不住笑：“沉晨，我的媽呀你可真是個天才！怎麽聯想到大雁的，他們九個人站一排，太貼切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哈哈哈，大雁天團，大總，我剛才都為你捏一把汗。”
    “不行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大雁。”
    導播室裏也是笑聲一片：“這個沉晨，說話好像總是出其不意。”
    本來他們的錄製重點是在實習生之間的競爭關係上，尤其是佟雪與薛力那一組充滿火藥味的競爭，而獨自一人的沉晨，在最初的計劃中，鏡頭是排在最後的。
    不過現在，導演覺得要改變一下了。
    沉晨嘴角苦笑，與兩人告別，回到了頂樓。
    她的工位就被安排在總裁辦公室的外麵，不過不同於其他特助半開放的辦公空間，她的隻是支了張小辦公桌。
    看著就不像要長留的樣子。
    剛坐下，放好包，蔣棱走過來，敲了敲她的桌子：“那些文件你整理得怎麽樣了？”
    沉晨：“哦，我已經送到樓下去了。”
    蔣棱愣了兩秒才說：“已經全整理完了？”
    沉晨點點頭，隨即朝總裁辦走去：“蔣助，剛才顧總叫我過去，那我先去了哈。”
    轉身正要離開，差點撞上人，抬頭看了一眼，她彎眉打了聲招呼：“沈助好。”
    沈回青淺淺點了下頭，就見蔣棱正望著沉晨的背影發愣，拍了拍他的肩：“怎麽了？”
    蔣棱回神，下巴微抬，指向了沉晨離開的方向：“開會之前，我看她沒事做，就讓她歸納匯總這個月市場部送來的所有策劃案。”
    “進度太慢？”想起剛才還看見沉晨似乎跑到樓下與另外兩個實習生聊天，沈回青見怪不怪地問。
    蔣棱搖頭：“不是，恰恰相反，三個小時，已經全弄好了。”
    沈回青略一蹙眉：“你還是拿回來自己看看吧。”
    “嗯。”
    沉晨敲響了磨砂玻璃門，裏頭傳來低沉的一聲“進來”。
    顧之羲是想跟她叮囑幾句馮汾的事。
    馮汾今天雖然與沉晨相處得不錯，不過本質上並不是一個多麽友善的人。
    盡管他不怎麽待見沉晨，但也不希望她踩雷。
    交待了幾句馮汾的雷區，他便揮手讓她出去，頓了頓，又抬頭：“給我倒杯咖啡。”
    “好的顧總。”
    沉晨邊走邊開始回憶看過的霸道總裁文裏那些挑剔的男主角，想必顧之羲有過之而無不及。
    還是得去問一下前輩。
    蔣棱已經將沉晨拿下去的東西重新拿了回來，沈回青站在他桌邊隨手翻了翻，看著看著，逐漸站直了。
    條目清晰，分類完善，字跡清秀的批注。
    兩人對視一眼。
    其實根本沒指望她能做得多好的，沒想到結果……大大出乎意料。
    “蔣助，沈助。”兩人抬眼一看，正對上了沉晨的笑臉，說曹操曹操到。
    沈回青回到自己的工位，耳邊聽到沉晨在問：“請問顧總一般喝幾度的咖啡？習慣用容量多少毫升的杯子？什麽材質？對杯子的顏色有要求嗎？”
    蔣棱被她一連串問題問得愣住，反應過來才說：“你不用太緊張，顧總他對咖啡沒有這麽細致的要求，另外，放一塊糖就夠了。”
    “哦。”沉晨點點頭，“顧總可真是個能吃苦的人。”
    這一點，她從幾次答題結果也看出來了。
    蔣棱快速地笑了一下。
    沉晨敏銳地發現，蔣棱對她的態度似乎溫和了些。
    視線落到他手上的文件：“這是……”
    蔣棱對於自己因為不放心她而把文件拿回來重看這件事，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心虛，淡然道：“你做得很不錯。”
    沉晨笑容燦爛：“沒問題就好，我本來也該讓你先看看的。”
    蔣棱又多看了她兩眼。
    沉晨在茶水間磨好了咖啡送過去，顧之羲果然沒說什麽。
    剩下的時間，蔣棱隻讓沉晨看了內部郵箱收到的培訓郵件和員工手冊。
    中途蔣棱去開會，沉晨有問題，便找了其他特助。
    從前“沉晨”還在半山別墅的時候，她的事都是蔣棱在處理，其他人對她的觀感並不好。
    印象裏，那是個不怎麽聰明，也不懂得審時度勢的人。
    但是初次接觸，出乎他們的意料，沉晨說話不卑不亢，既沒有無腦往顧之羲身邊湊，問問題也勤快，幾人與她說話的語氣都有所緩和。
    晚上六點，第一天的實習工作結束。
    薛力本來提議的下班後實習生內部會議沒有一個人附議，全都準時下班。
    不過沉晨走的時候，頂樓還沒有人走。
    她跑去問了一下蔣棱，“蔣助，請問我需要加班嗎？”
    他抬頭，帶著淺淡的微笑：“第一天上班，就打算跟我們一起加班嗎？”
    “那倒沒這個打算，我隻是禮貌地問一下。”
    “……沒關係，你可以下班了。”
    “好的，明天見。”
    一溜煙的功夫，沉晨已經消失在電梯間。
    第二天早上，八個特助一到公司，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每個路過他們的同事，都會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還伴隨著竊竊私語與笑意。
    蔣棱奇怪：“今天樓下的人，為什麽都那種表情？”
    沈回青麵無表情：“因為大雁天團。”
    “？”
    俞袂繞了過來，板著臉：“我也聽到了，不知道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沉晨正好聽到這一句，打了一半的哈欠滯住，低著頭，默默回到了工位。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抱歉。
    這個名字，比起人家以前的男模天團，有點過分接地氣了。
    她從背包裏拿出了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起身從蔣棱開始發：“蔣助，吃嗎？”
    蔣棱沒有第一時間接，沉晨又補充：“員工手冊我都看完了，新人培訓的視頻郵件我也都看完，做完題目了，上麵沒有說工位上不能吃零食，所以我才帶的。”
    蔣棱其實隻是想說他不怎麽愛吃甜的，不過看著沉晨認真的神情，還是接了下來：“謝謝。”
    沉晨又走到其他人身邊：“沈助，吃嗎？”
    沈回青看著她的眼睛，拒絕的話在嘴邊又收了回來：“謝謝了。”
    “俞助，吃嗎？”
    “楊助，吃嗎？”
    “周助，吃嗎？”
    ……
    一盒巧克力都送完了，其實她有點意外，這群冷麵特助們居然沒有一個拒絕，看來並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麽不好相處。
    但沉晨鬆了口氣，心裏的負罪感也隨著巧克力的送出而逐漸消減。
    隻是身後幾人看著自己的黑白空間裏驀然出現的彩色，一時有些晃神。
    顧之羲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蔣棱桌上的巧克力，詫異地挑眉。
    蔣棱解釋：“這是沉晨送的，所有人都有。”
    說話時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以他的性格來說，實在難得。
    顧之羲腳步一停，沒說什麽。
    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隨意一瞥——桌上除了電腦和文件，空空蕩蕩。
    他麵無表情地坐下。
    中午沉晨是跟佟雪和鍾伽琪一起吃的飯，鍾伽琪問：“對了，昨天中午好像沒見到你？”
    “我跟顧總出去了。”
    “哇，看來顧總挺看重你的嘛。”佟雪笑道。
    沉晨覺得並不是，她感受得出來，顧之羲對她的態度是有所防備的，更別提已經幾次三番地試探。
    “對了，咱們三個拉個小群吧，不帶那幾個男生。”佟雪立刻拿起手機拉群。
    之前的大群頁麵，還停留在沉晨撤回一條消息上，很尷尬。
    佟雪眼尾掃到什麽，拍了拍她們：“哎，沒想到顧總也會吃食堂啊。”
    沉晨回頭看去，果然是顧之羲，身後還跟著那幾個特助。
    “不行，一看到他們走在一起，我就又想到大雁天團了哈哈哈。”佟雪捂著嘴笑。
    不過或許是為了躲避這個昵稱，這次後麵的幾人特意三三兩兩分散了開來。
    但是顯然效果不佳，此刻偷瞄著他們笑不停的人不止佟雪。
    “好了，咱們快吃吧。”沉晨微笑。
    她還滿心期待著今天的下午茶呢。
    然而她一直等到午休結束，也沒見有誰送下午茶到頂樓。
    又問了佟雪，她們都有。
    沉晨皺起了眉。
    沈回青進辦公室給顧之羲送文件之前，餘光看到沉晨在門口坐得板板正正，兩眼放光。
    出來的時候，沈回青又下意識看了她一眼。
    神態與之前不太一樣了，肩膀也塌了下來。
    他下意識想到了冬天裏圓滾滾快要化掉的雪人。
    正為自己的聯想感到莫名其妙，沉晨叫住了他：“沈助。”
    他停下腳步：“怎麽？”
    沉晨不太好意思地小聲說：“咱們這層樓，沒有下午茶嗎？”
    沈回青一頓，他們幾個特助跟顧之羲經常不在公司，都不吃下午茶，所以行政那邊訂的時候都是默認跳過頂樓的。
    也是沒想到，現在頂樓多了個人。
    沉晨的眼裏流露出失望之色。
    沈回青下意識說：“我現在聯係行政……”
    沉晨笑了笑：“不用了，午休時間已經結束了，為了我一個人再麻煩他們也不太好。”
    因為體恤同事，放棄了期待的下午茶，沈回青有些動容。
    然後就見她熱情地站了起來：“我自己去買。”
    “……”
    顧之羲從剛才就一直聽到外麵有動靜，似乎是沈回青在跟沉晨說話。
    隱約可以聽見，沉晨的尾音十分歡快。
    幾個特助都是冷麵話少的類型，他還從沒見他們跟誰聊過這麽久。
    不知怎麽想到了那些巧克力，與自己冷色調的辦公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顧之羲莫名覺得心裏煩躁。
    幾秒後，終於還是按捺不住，推門走了出來。
    顧之羲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正對著沈回青笑得燦爛的沉晨。
    他眉眼漠然，語氣冷硬：“我記得，現在不是工作時間嗎？”
    聽上去似乎是生氣了。沉晨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霸總，心裏一跳，立時噤聲。
    沈回青上前一步說道：“顧總，是沉晨沒有領到下午茶在問我，所以我讓她自己去買。”
    顧之羲一頓。
    看著沉晨睜大眼睛望向沈回青說“不是的顧總，是我自己要去買麵包的”，顧之羲心底的感覺越發怪異。
    怎麽他好像……成了什麽棒打鴛鴦的大反派了。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理智總算回歸了。
    印象裏公司一直定下午茶的那家麵包店消費比較高，於是拿出了一張黑卡，語氣也緩和了一些：“連他們的也一起買了，刷這張卡。”
    話音剛落，耳邊好像聽到叮咚一聲。
    “叮咚！晨晨，又到答題時間啦。”
    沉晨也被這突然觸發的答題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好在時間已經靜止，沒有人看見她臉上的驚訝。
    係統：“新來的小助理要去給大家買下午茶，被霸總看見了，作為一個好領導，當然要體恤下屬的錢包啦！所以財大氣粗的霸總決定請客。請根據以下條件，計算給九個人分大概需要買多少錢的麵包，並選出答案。”
    “A. 5800元 B. 2400元 C. 540元 D. 2元”
    沉晨看了一眼眼花繚亂的未知數和根號，擼起袖子，咬咬牙開始憑著直覺計算。
    五分鍾後，她沉默了一下。
    “嗯，算是算出來了，就是……”
    係統接話：“好的~已根據計算結果，選擇與其最相近的D。”
    時間重新流動。
    沉晨已不忍再聽。
    顧之羲夾著那張神秘的、沒有上限的燙金黑卡遞給沉晨，輕描淡寫道：“用這張卡刷兩塊錢的麵包，你們九個人分。”
    隨著他最後一個字落下，頂樓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