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擁軍：“我知道沈州市是有個機床廠。但是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目標。所以能不能麻煩你推測一下，明天我們到沈州市，會有哪個廠來。”
    程時：“不知道。我對沈州市不了解。”
    鄭擁軍：“我總覺得你懷揣著什麽不能告人的心思。”
    程時：“怎麽會，我涉世不深，這麽單純良善。”
    程時洗完澡，擦著頭發，拿出筆記本，坐下來歸納這幾天的成果。
    他在“用國產光柵進行位置反饋”這一條後麵花了個鉤。
    上麵已經劃了好幾個鉤。分別是：
    “主控芯片采用國營江南無線電器材廠的Z80 CPU，搭配EPROM存儲加工程序。”
    “金陵微電機廠產混合式步進電機，搭配基於國產CMOS芯片CD4017分頻電路自行設計的細分驅動器，將步距角細分，模擬“準閉環”效果。”
    等等。
    門上忽然響起敲門聲。
    程時一頓，歪頭想了想：自己這會兒在沈州市好像沒有熟人。
    “誰。”他問。
    林雪霽的女中音在門外響起：“是我。”
    程時合上本子，起身開了門，微微挑眉問：“林小姐有什麽事？”
    此刻隻有他們兩個人，所以他還是按照穗城和港城的習慣稱呼她。
    林雪霽這會兒又把大波浪放下來了，精心用摩絲打理得風情萬種。
    還換了一件卡其色風衣，長度剛好到膝蓋以上一寸。
    腰帶把纖細的腰肢勾勒出來，也沒有掩蓋修長的腿。
    大紅色的口紅和尖細得像錐子一樣的高跟鞋。
    畢竟林雪霽這身打扮，也不像是要來跟他討論革命友誼的。
    林雪霽淡淡一笑：“程先生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程時側身一攤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林雪霽姿態妖嬈的走了進去，高跟鞋叩地聲如冰錐碎玉。
    她脫了風衣，露出裏麵穿著黑色包臀低胸連衣裙。
    前麵的波濤洶湧，和後麵的山巒起伏都一覽無餘。
    再把穿著黑絲襪的長腿微微伸直，是個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她的腿兩眼。
    雖然這身打扮在穗城不算什麽，可是在內地，特別是相對傳統的東三省，已經是很離經叛道了。
    程時這會兒才注意到她鎖骨往下的位置紋了朵指甲蓋大的玫瑰。
    墨黑色的玫瑰越發襯得她皮膚雪白，鎖骨精致。
    程時好好欣賞了一番，才在單人沙發裏坐下，默默等著她說話。
    那淡定沉穩的樣子卻像個在皇座上坐下來的皇帝。
    當女人把自己的美貌當談判籌碼的時候，他作為買家和對手自然要好好評估了。
    林雪霽嫵媚一笑：“程先生。我對你的項目很感興趣，想給你投資，讓你迅速擴大生產，提高利潤。”
    程時微微搖頭：“多謝林小姐看得起。不過我暫時不需要投資。”
    林雪霽：“程先生真特別。大多數小廠子，聽說有人投資，應該求之不得。程先生卻這麽冷漠，莫非是胸無大誌，打算一直開個小作坊？”
    程時微微抬起下巴：“其實林小姐也很清楚，我壓根不需要投資。”
    林雪霽微微一怔，眨了眨眼：“程先生真會開玩笑，我如果覺得程先生不需要投資，怎麽會特地來拜訪程先生。”
    程時：“如果你真的覺得我很需要投資，就不會主動來找我，更不會精心打扮，試圖擾亂我的判斷能力，討好我。你應該像晚上吃飯時那樣公事公辦。拿出你最高冷的一麵來等著我去求你。”
    林雪霽咬著唇：這男人太厲害，眼睛毒，嘴巴也毒，不像之前那些男人那麽好糊弄。
    程時垂眼摸著指骨，淡淡地說：“我猜林小姐手裏錢太多，需要做實業的企業投資。畢竟對外貿易，有幾分看天吃飯的意思，還是實業靠得住。可是國有大企業，一來這幾年整體利潤下滑，大部分麵臨改製，風險太大。二來，就算有個別利潤尚可，體量也太大，你砸多少錢進去，也做不了主。”
    “而我不同，我代表著新興的科技力量，前景一片光明。更重要的是，我的企業體量小，背後沒有靠山。你隻要拔根毛，就能把我的廠子買下來。以後你叫我往東我就不能往西，隻管躺著數錢。”
    “不過呢，我一不缺錢，二不缺技術。你又不能給我提供更有用的東西。你腿再長，身材再好，再有錢，我也不會自找麻煩，拉你進來分享成果，限製我的行動。”
    林雪霽感覺像是被程時這三兩句話扒光了衣服，有些惱羞成怒，涼涼地說：“程先生，人活得太清醒，未必是好事。說話太犀利更不是好事。”
    程時微微點頭：“行，那我就換個更委婉的說法。這個項目就像我的孩子，我想先靠自己把它拉扯大一些，不想這麽早就被資本過多幹涉。而且，我也想再沉澱沉澱技術，等更成熟時再考慮找人合作。這樣你能接受了嗎？”
    雖然聽著更好聽，其實意思一點沒變。
    還把林雪霽當孩子一樣哄，很有幾分調侃和不屑的意味。
    林雪霽覺得被羞辱了，有一種就地把他撕碎的衝動，嘴角勾起冷冷的，帶著殺意的笑：“程時同誌怕是不知道我在東北的能量。我要是不放你走，你就出不去。”
    程時笑了說：“你猜我為什麽要跟鄭擁軍一起來。難道就為了讓他幫我擋酒？還有你那個堂叔林國棟。我在他那裏可是掛了號的。”
    鄭擁軍也是正兒八經東北人，被組織從東北派到晉城。
    林雪霽就算敢忽略程時的身份，也不敢得罪鄭擁軍和林國棟。
    林雪霽飛快地皺了皺眉。
    程時垂眼捏著自己的指骨玩，淡淡說：“林小姐，時代在變。之前那一套行事方式要改改了。”
    林雪霽放緩了神色：“程先生，其實我們不必撕破臉。”
    程時：“好說好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不想撕破臉，就別來威脅他。
    不能威脅不成，又來說不想撕破臉。
    真把別人都當傻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