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守正：“我爸瘋了，天天逼我跟著他一起開會。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周七天連軸轉。我他麽連長工都不如。以前他不是這樣的，就算發瘋還是在正常範圍內折騰我。”
    程時默然：愛之深，責之切。段建勳想罵段守正又不能罵，憋得難受，就把憤怒變成了小皮鞭，不停趕著段守正前進。
    父愛如山，有時候能擋風，有時候能壓得人喘不上氣。
    段守正說：“我真羨慕你，程叔和蔡姨從來不管你在幹什麽。”
    程時哼了一聲：“那是因為我能管好自己。你一看就是個不靠譜的。趕緊起來，吃過午飯總要走了吧。不然就得走夜路了。”
    這會兒從向東市走省道開車去省城好長一段是山路，繞來繞去。
    就算天氣好的時候，也要三四個小時，
    而且隻有一車道，沒有路燈。
    所以最好不在雨霧天和夜裏走。
    段守正坐起來，打開傳呼機，傳呼機就開始“bibibi”的響。
    他起身拿起桌上座機，回了過去：“我是段守正。嗯，你說。”
    程時索性坐下等他。
    段守正默默聽了一會兒，表情變得很奇怪，掛了電話回來坐下。
    程時挑眉，望著他。
    段守正說：“原來岑雲舒的父親岑建光在外麵還有個小三。小三生了兩個兒子。去年年底，小三帶兒子回來入了族譜。那兩孩子現在一個十二，一個十歲。而且在三年前岑建光生病，岑雲舒回國管理家族企業的時候，不知道私生子的存在，所以也沒有逼著岑建光把企業股份轉給她。”
    去年年底，剛好就是段守正跟家裏鬧掰的時候。
    在這個節骨眼，岑建光讓兩私生子露麵的意圖好明顯，就是見企業已經走入正軌，想要讓兒子回來繼承家業了。
    岑雲舒多年殫精竭慮，也隻是為別人作嫁衣裳。
    以前岑雲舒是鐵定的繼承人，現在卻要背水一戰。
    如果段建勳再動用權利為難她，她就更艱難了。
    說起來，在段守正在邊防那段時間，岑雲舒和他的處境其實很像。
    輸了一無所有，贏了也就是回到原位。
    岑雲舒當時最需要的是能幫她的人。
    可是，別說之前的段守正，哪怕現在的他，都幫不上岑雲舒。
    程時說的沒錯，放棄他們的感情，確實是岑雲舒權衡利弊後做出的選擇。
    可當知道了緣由後，段守正忽然沒法像之前那樣恨岑雲舒了。
    段守正都能想明白的事情，程時怎麽會不明白。
    這種富豪家族爭權奪利的戲碼，他比段守正要見過得多得多。
    那種殘酷和沒有底線的鬥爭，是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的。
    所以他更能理解岑雲舒，甚至還能想到岑雲舒其他的考慮。
    比如岑雲舒可能同時也擔憂段守正的安全，所以狠心抽離，讓段守正在受重傷之前對她死心回穗城去。
    比如不給岑建光用她要挾段守正的機會。
    這對她而言，無論是從利益和情感上，都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她和所有人沒想到，段守正這個紈絝子弟，竟然這麽軸，這麽不怕死。
    他是真的拚命啊......
    程時說：“嗯，她果然是有了難處......”
    “別那麽深沉的表情，才多大點事。”段守正囂張地嗤笑了一聲，站起來撓了撓頭像是想趕走一切陰雲，“走吧，走吧，你不是不想走夜路嗎。”
    他的表情忽然輕鬆了很多。
    程時知道他終於擺脫了壓在心上的石頭，一語雙關地回答：“準備啟程吧。”
    上了車，段守正竟然也在看財會類的專業書。
    以前坐車的時候，他不是跟司機聊天就是睡覺，要麽就是看景，反正絕對不會工作和學習。
    現在竟然這麽爭分奪秒，真是讓程時吃驚。
    果然有目標才有內驅力。
    有一大段是盤山路，太顛簸，程時也沒辦法看文件了，隻能放下。
    段守正眉頭皺成一團：“來來來，你幫我看看。這些是什麽鬼，看得我頭大。”
    程時瞥了一眼，說：“遞延所得稅資產啊，就是計提的資產減值準備超過稅法允許的扣除限額時，會形成可抵扣暫時性差異，進而確認遞延所得稅資產。”
    段守正：“說人話。”
    程時：“通俗一點說，就是企業提前存下的抵稅備用金，未來預計可以用來抵稅的資產。”
    段守正眯眼看著他，明顯還是沒聽懂。
    程時說：“好比企業今年虧損了10萬元，按照稅法規定，這虧損可以在未來5年內用盈利來彌補，從而減少未來盈利年度的應納稅額。那麽這10萬元虧損就可以看作是企業拿到了一張‘抵稅券’，可將其確認為遞延所得稅資產。”
    段守正：“誒，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這個商譽減值測試呢。”
    程時：“商譽是企業並購時支付的超過被收購方可辨認淨資產公允價值的部分。比如品牌口碑、熟客資源等無形價值。好比你想買個麵店。兩家店在同樣的位置，麵積一樣，，桌椅和廚具炊具全部一樣的，賣同樣品種麵的店鋪，按道理，你估價應該是一樣的。但是如果我跟你講，甲店每天能賣出一千碗麵，乙店隻能賣一百碗麵，那你肯定願意多出三萬塊來盤甲店。多出來的這三萬就是商譽。”
    段守正：“哦，既然是不可辨認資產，那怎麽減值測試。”
    程時：“因為不可辨認，所以要分攤到相關資產組，並比較資產組可收回金額與賬麵價值。商譽減值測試就像是企業每年給‘收購溢價’做一次‘健康體檢’，看看當初多花的錢有沒有‘縮水’，還值不值那麽多錢。好比你當初覺得甲店能多賣九百碗，多花了幾萬塊，後來發現因為因為市場競爭、餐館附近新開了多家同類店鋪，導致熟客流失，最後隻能多賣500萬，那就是商譽減值一半。不然就會被人懷疑在掩蓋管理層決策的失誤，欺騙投資者。”
    段守正：“一個公司怎麽這麽多麻煩事。”
    程時現在明白段守正為什麽忽然開始看財會類的專業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