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是一條往下的樓梯。
    李素予拍門大喊的聲音樓梯從盡頭傳來：“時哥，我在這裏。”
    程時幾步就到了門邊，說：“你往後退遠些，我要踹門了。”
    李素予抱緊了安安，縮到角落裏。
    門“砰”的一聲飛了進來，撞在牆上碎成了片。
    程時站在門口，背後是夕陽，渾身閃著血紅的光，好似神祇降臨。
    李素予想跑向他，可是邁出一步身子就不由自主往下墜。
    程時一把接住了她，緊緊摟住：“沒事，我找到你了，你安全了。”
    他的懷抱有力而溫暖。
    李素予仰頭看著他，一邊哭，一邊抖，根本說不出話。
    程時輕輕拍了拍她的：“我們回家。”
    他接過孩子，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扶著她出去。
    於大東和其他人圍成圈，把程時和李素予圍在中間往巷子外麵停著的車走。
    剛才那個修鞋的早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帶路的人嚇得渾身抖得像篩糠：“東哥，時哥，我真不知道錢二狗這個倒黴玩意兒，竟然幹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那錢我不要了。我可以走了嗎？”
    於大東：“勞駕你再留一會兒。”
    程時太害怕孩子被搶走，所以一直用盡全力抱著他。
    孩子一直哭。
    程時盯著孩子，沒有絲毫鬆開的意思。
    李素予小聲提醒：“你抱太緊了，他還小，受不了那麽大力氣。”
    程時眨了眨眼，迫使自己放鬆了下來。
    孩子改成小聲哼哼，睜著淚眼望向程時。
    他大概是認出了程時，又癟著嘴想哭。
    程時把嘴唇貼在孩子的額頭上：“別怕，舅舅來了。舅舅來了。”
    之前，他隻覺得這孩子是多餘的。
    這會兒才意識到，其實自己早就跟孩子有了很深的羈絆。
    他們的車子在門口停下的時候，程時發現程娟還用剛才那個姿勢站在同一個位置。
    他的眼角酸脹無比。
    別說程娟，他都嚇壞了。
    看到了程時，一直像個木偶一樣一動不動的程娟猛然捉住了孫敏之的手。
    她的力道驚人，孫敏之覺得自己的手都要被捏碎了一般，卻不敢出聲。
    程時抱著孩子下來，對程娟說：“放心，他很好。”
    程娟鬆了一口氣，接過孩子，把臉埋到孩子的頸窩，一邊抽泣一邊說：“都是媽媽的錯，媽媽不該偷懶。”
    安安癟著嘴“姆媽”“姆媽”的叫。
    雖然知道安安還沒到學說話的年紀，現在隻是無意識的發音。
    可是這兩聲呼喚，把程娟的心都捏碎了。
    程娟的眼淚流得更凶猛：“媽媽錯了，媽媽怎麽能把你交給別人呢？”
    於大東心裏也不好受，對程時說：“要不你在家陪娟姐。我們去醫院抓人就好了。”
    程時搖頭：“這種人渣，我一定要親手捉到他。”
    他看了看其他人：“今天辛苦各位了。留兩個人在這裏幫我看著，其他人回去休息吧。”
    那個帶路的立刻往外跑。
    程時叫住他：“你先別走。”
    那個人快哭了，哆哆嗦嗦回來：“時哥，我是真不知道那兩畜生幹的事。”
    程時掏出一百遞給他：“這是答應了你的報酬。你在我這裏的門衛坐坐。等我們辦完你再走。”
    那人：“不是。我也幫不上忙......”
    程時不再說話，上車走了。
    於大東被程時陰沉的臉色嚇到了，小聲說：“時哥，要不咱報警吧。”
    他第一次有那種“報警是為了保護罪犯”的感覺。
    程時殺氣騰騰斜了他一眼：“怎麽，你不忍心了？”
    於大東忙說：“怎麽會，這兩人該死，但是你要是當著那麽多人把他們弄死，沒辦法脫身啊。”
    程時：“放心，我不會直接弄死他們。我怎麽可能為這兩條賤命去坐牢。”
    於大東打了個寒戰不敢再說什麽。
    錢二狗進了急診室以後一直在嚎叫。
    他老婆罵罵咧咧，說醫生動作太慢，護士態度不好。
    等了許久才有醫生進來，看了看錢二狗的手指，說：“你這個是要做斷指再植。費用要三千到五千。而且我看你這個也不像是機器壓傷的。斷口參差不齊，手術難度比較大。”
    錢二狗的老婆大叫：“什麽，接個手指要三千塊？不如我砍掉一根手指給你，你給我三千吧。”
    醫生耐心的解釋：“血管缺損、神經嚴重撕裂，所以要額外進行血管移植、神經修複。就算不做修複，顯微手術費、還要克氏針這些固定耗材費。臂叢麻醉費和術後基礎觀察費都少不了。我們醫院的力量不夠，要從外麵請專家來，這個費用也是另外算的。你這個是人咬的還是狗咬的。如果是狗咬的，要先打一針狂犬疫苗和破傷風。”
    錢二狗說：“一個賤人咬的。什麽疫苗都不用打。”
    醫生：“那你們現在打算怎麽辦？如果要做斷指再植，就去交手術押金，我們立刻去請專家。不過我也提醒你們，斷指再植的黃金時間是六到八個小時，如果冷藏斷指，可以稍微延長一點時間。所以你們要快點決定。”
    錢二狗：“就不能直接縫上嗎？”
    醫生搖頭：“不把血管神經肌肉接上，手指會壞死。可能導致其他肢體出現循環障礙，甚至誘發新的壞死部位。細菌會進入血液循環，引發敗血症、感染性休克，嚴重時危及生命。你想想，嫁接個果樹都還要對齊岔口。要是有私人診所跟你說很便宜就能做，肯定是騙人的，你們千萬不要相信他們。”
    錢二狗沒聽見“騙人”這兩個字，光聽見“很便宜”了。
    有人來叫醫生，醫生給他們開了張繳費單就走了。
    錢二狗立刻跟老婆說：“我們出去找個私人診所接一下吧，能少花點錢。家裏還有兩個人關著，不能等太久。萬一私人診所沒接好，我們把這一單做完，有錢了再來這裏做。”
    他老婆：“能行嗎？”
    錢二狗：“怎麽不行，巷子口修鞋那個腿斷了骨頭沒接好，後來不也打斷了重新接好了。”
    他們怕被醫院扣住，起身悄摸摸地出去了。
    平時醫院門口都停著出租車，所以今天多了幾輛，他們也沒覺得奇怪。
    馬路對麵有人打著個牌子，上麵寫著“私人診所，外傷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