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鬱東：“這些道理，我都知道。我也痛恨那些人，恨不得把他們碎屍萬段。畢竟我自己和孩子都差點成為了受害者。但是現實就是，被拐賣的人數太多。村民對買來的孩子和女人看守嚴密。而且一個村子通常不止一家有買婦女兒童的現象，他們為了對抗執法，通常會一個村子團結起來。”
    這年代國家還沒嚴格進行槍支管理，村子裏有好多土槍土炮要是發生大規模衝突，當地警察也會受傷。
    更別說當地警察可能還跟村子裏有親戚關係，不好行動。
    而且更極端的是，如果走漏了風聲，那些人為了逃避責任，可能把女人和孩子轉移走，甚至是直接殺了埋在山裏。
    那就跟解救被拐賣人員的初衷背道而馳了。
    程時垂眼坐了好一會兒：“知道了。”
    蔣鬱東還不放心：“你千萬不要私自行動。到時候連我都救不了你。”
    李素予看到報紙，也覺得是程時做的，但是也默契的沒有向程時求證。
    這兩個人販子造成了無數家庭和女人的終身痛苦。
    如果把他們交給警察，法院最多判他們無期。
    他們兩個還要在牢裏浪費幾十年糧食。
    程時讓那兩個罪大惡極的人品嚐一下被關在黑屋子裏自生自滅的痛苦，很公平，很合理。
    最重要的是，還不會連累到其他人。
    這件事以後，她明顯感覺到了程時對她態度的改變，把更多的事情交給她去處理。
    李素予壓根沒想到會有這種效果。
    她也曾找程時單獨說過，不需要因為這個，對她特殊照顧。
    程時的回複是：“我從來都是公私分明，把更多的工作交給你主要還是看你的能力。給更信任的人更多重要工作，也是企業管理的正常操作。”
    當然這個信任不僅僅是對於能力，還有對於人品和情感。
    李素予聽他這麽說，倒不好推辭，隻能更努力地工作了。
    一過完年，機械廠就迫不及待的開始搞閑置土地的招標。
    在出正式招標公告之前，蔣鬱東說了這句話：“這是第一次國營企業把閑置土地拿出來周轉。你們一定要一炮打響。給後麵的企業做個好的示範。”
    這就是領導說話的藝術：他隻說好示範，其實這句話後麵的意思是，隻準辦好不能辦砸，不然後麵的企業想走這條路就難了。
    如果他們沒有把握做好，就先不要那麽著急，讓別人來打頭陣。
    周新生信心滿滿：“領導放心，我們一定辦好。”
    機械出了正式的招標公告，然後這一次正式報名要求交報名費。
    報了名不來投標，報名費不退。
    於是來報名的公司就比預報名的時候直接少了十幾家，剩了一家。
    有些人一問程時沒來，直接就走了。
    蔣鬱東已經預見了這個結果，所以很淡定。
    周新生就有些尷尬和氣惱嗎，來找蔣鬱東訴苦：“領導，怎麽大家參與的熱情不太高啊。明明之前程時搞第一個項目的時候，個個都來投訴，說想參與沒有渠道。”
    蔣鬱東：“有沒有可能，是你們的租金開得太高，地塊太大呢？一次交清，資金壓力太大了。”
    他不好說，有幾個人能有程時那樣的資金量。
    程時從港城的股市和債券賺錢太快了。
    比印鈔機還快。
    用那句話說，“錢像是大風刮來的一樣”。
    程時都不來，肯定是有問題了。
    周新生：“我也是為了避免國有資產流失......”
    蔣鬱東：“你邀請程時參加了嗎？就算不投標，作為機械廠的股東，你邀請他來參加也合情合理。”
    周新生：“邀請了，他說沒時間。”
    蔣鬱東苦笑：“他說沒時間，其實就是再告訴你，這件事你辦不成，不要來浪費他的時間。”
    周新生：“我不理解。”
    蔣鬱東：“有個最快的方法能解決疑惑，就是直接去問他。”
    周新生：“他未必肯告訴我。”
    這個家夥相比程時真是像個榆木疙瘩，完全不開竅。
    蔣鬱東暗暗歎氣，說：“你可以換個問法。比如他說不想來，你不要直接問為什麽。而要問，如果他是招標人，會怎麽調整這個招標公告。”
    周新生：“好的，明白了。”
    蔣鬱東：“他怎麽也是從機械廠出來的工人，從情感上說，他應該更想幫機械廠。可是現在實際情況是，他給機械廠的幫助相比其他廠沒有規劃長遠。你看，他給化工廠，煉鋼廠，汽車廠，紡織廠做的技術革新，至少都能延續到十年後了。給你們的卻還停留在保證機械廠不會立刻倒閉。說明你對機械廠的管理方式和態度讓他失望。”
    其實程時的這個機電廠就開在機械廠不遠的地方，等於是個活生生的樣本。
    奈何周新生不開竅，抄作業都不知道怎麽抄。
    周新生：“有沒有可能，是他覺得其他廠能讓他盈利更快且更多。他畢竟是個商人。”
    蔣鬱東：“這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是他這個人絕不是一個沒有情懷，沒有理想，隻想賺錢的人。如果是那樣，他壓根就不用搞實業，以前可能還要積累原始資本，現在完全可以直接去穗城，港城，甚至是漂亮國搞金融好了。他絕對有這個能力和本錢。你是沒見過他在港城那一次的操盤，分分鍾幾百萬進出，以小博大，輕輕鬆鬆利潤十倍以上。”
    周新生沉默了。
    他覺得不可能，所以不好評價。
    人想象不到沒有見過的東西。
    蔣鬱東知道所以也不多說了，隻說：“你去找他請教一下。不行我再出麵。不要空手去，帶點茶葉也好。他雖然曾經是機械廠的工人，可是機械廠對他並沒有什麽恩情。他也不欠機械廠的。雖然他不在意這點東西，可是你的態度要擺在那裏。你是去求教，不是去給屬下派活。”
    人情就像往銀行裏存錢。存了未必能取出來，但是不存肯定取不出來。總是想著取卻不存，總有一天會被銷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