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留個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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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沈家回來後,沈昭寧便開始安排人暗中觀察父親和柳姨娘的一舉一動。
    然而一連數日,沈家那邊卻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毫無破綻可言。
    沈昭寧雖然著急,卻也隻能跟著按兵不動,隻在沈家多安插了幾個眼線,以防萬一。
    但沈家那邊她暫時動不了,沈漓鳶倒是可以試探試探。
    畢竟沈漓鳶如今在劉氏身邊過得苦不堪言,若此刻她得知二房有意讓自己這個被她視為眼中釘的姐姐管家,一定會按耐不住,主動上門。
    此後幾天,沈昭寧一直待在婆母身邊,隨她看賬。
    裴恒也信守承諾,每日裏裝模作樣地在家中讀書寫字,待到日頭偏西,才溜出去尋他的狐朋狗友們廝混。
    隻要他每日完成課業,沈昭寧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惹出什麽大亂子,他願意怎麽玩便怎麽玩。
    午後,日光暖融融地灑在院子裏,窗外月季甜香絲絲縷縷地飄進屋內。
    沈昭寧正陪著裴二夫人在花廳裏品茶閑聊。
    二夫人性子溫和,這些日子待沈昭寧如親生女兒一般,婆媳倆相處得很是不錯。
    “恒兒如今肯讀書上進了,都是你的功勞啊,”
    二夫人笑盈盈地望著沈昭寧,眼中滿是欣慰:“以前我怎麽說他都不聽,如今倒是轉了性子,看來娶妻娶賢,此話果然不假。”
    沈昭寧抿唇一笑,謙虛道:“母親謬讚了,夫君本就聰慧,隻是以前貪玩了些。”
    “如今他也成熟了,自然也就知道上進了。”
    二夫人笑容盈滿了眼睛:“我還不知道那混小子什麽樣?要不是你,他哪有現在這麽乖的時候。”
    “我讓人給你買了些簪子首飾,等會你全都帶回去,好好打扮打扮。”
    說著,她又命人取來幾匹上好的雲錦和幾套精美的頭麵,一並送給沈昭寧。
    婆媳倆正在說話,門外忽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沈漓鳶今日穿著一身天青色衣裙,發上幾支金簪流光溢彩,顯得格外花枝招展。
    她一進門,就看見二夫人正拉著沈昭寧的手,一臉慈愛地將一支琉璃點翠金絲簪插到她的發間,桌子上還擺放著幾匹光彩奪目的雲錦。
    看見那支晶瑩剔透的琉璃簪,沈漓鳶忽然感覺自己頭上的金簪不香了。
    原本她今日特意打扮一番,想要壓沈昭寧一頭,可還沒開口,直接被那支簪子比下去一截。
    二夫人瞥見沈漓鳶沉下來的臉色,立刻讓人將雲錦和頭麵收了起來。旋即笑著道:“漓兒,我先回去了,好好招待你妹妹。”
    也不知大嫂家這兒媳怎麽回事,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沈漓鳶她皮笑肉不笑地對二夫人行了禮,待二夫人離開後,才陰陽怪氣地開口。
    “姐姐如今可真是好福氣,嫁到侯府,竟還能得婆婆如此疼愛,真是羨煞旁人。”
    沈昭寧笑容淺淺:“妹妹說笑了,侯夫人出身高貴,舉止優雅,有這麽個好婆母在身邊,你才是那個有福的。”
    沈漓鳶被紮心了。
    這些日子她被劉氏磋磨得人都瘦了一圈,不是今天不舒服要捶背,就是哪裏酸痛要捏腿。
    丫鬟的活基本上都讓她幹了,劉氏還偏偏要在裴文軒麵前說她好吃懶做。
    一想到這些日子受的氣,沈漓鳶恨不得掐死那個老虔婆!
    “姐姐何必跟我假客氣,誰不知道二嬸出手大方,為人豪爽,隻是這錢財再多,也終究隻是商賈之家,上不得台麵。”
    話到這裏,沈漓鳶又得意起來:“說起來,我夫君如今可在朝為官,每日裏都有帖子送到府上請我赴宴。”
    “姐姐雖是國公府嫡女,卻因嫁給商賈,如今也沒什麽人願意與你往來了。”
    沈昭寧品了口茶,不曾言語。
    沈漓鳶當她無話可說,開始變本加厲:“我聽說二公子近日也在用功了?不是妹妹說,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讀下去,就算白頭了也無用。”
    “姐姐還不如隨二公子去,起碼能高高興興活到老,省得抑鬱成疾,萬一英年早逝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沈昭寧敏銳察覺到了不對。
    沈漓鳶這話,好像篤定了裴恒會早死一樣。
    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個猜測。
    自己都可以重生,那沈漓鳶會不會也是重生的?!
    沈昭寧渾身血液幾乎逆流,她克製住自己的心跳,故作驚訝:“妹妹說得什麽話,你怎能如此詛咒我夫君?他身體強健,定能長命百歲!”
    沈漓鳶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麽,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她勾起不屑的笑,緩緩道:“姐姐愛怎麽想怎麽想,不過有這麽個丈夫,姐姐日後怕是要受苦了。”
    見沈漓鳶並未被套出話來,沈昭寧抿了抿唇,慢慢冷靜下來。
    她和沈漓鳶鬥了兩輩子,早就知道她想要的不過是將自己踩在腳底下。
    畢竟對沈漓鳶而言,柳姨娘與她深受父親疼愛,卻礙於身份隻能做一個卑微的庶女。
    而她沈昭寧因為生在正妻肚子裏,便是人人吹捧的嫡長女。
    兩人又嫁進了同一府門,她不服氣,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沈漓鳶今日前來,絕不僅僅是炫耀這麽簡單,她還得想辦法把她後麵的話給引出來。
    於是她故作為難地歎息一聲道:“妹妹說得是,我如今的確不如妹妹風光。”
    “我那個夫君不提也罷,表麵上看著聽話,實際上整日裏隻知道尋歡作樂,哪裏比得上裴大公子那般上進,妹妹真是好福氣,尋得如此良婿。”
    沈漓鳶聽到沈昭寧這番話,心中更加得意。
    她撩了撩鬢邊的碎發,故作姿態:“姐姐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畢竟是國公府的嫡女,就算二公子來日扶不上牆,好歹能托關係給他弄個一官半職。”
    沈昭寧幾乎要被她蠢得笑出聲。
    本朝是默許七品以下官員買賣的。
    畢竟七品以下官員大多無實權,就是個名頭好聽罷了。
    隻是此事畢竟不合王法,大家都是私下交易,彼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根本沒人敢抬到明麵上來說。
    沒想到沈漓鳶居然敢大庭廣眾之下提這些!
    沈昭寧應付著點頭:“你說得是,哪能有裴文軒有出息,整個侯府可就指望著他呢。”
    聽她三句話不離裴文軒,沈漓鳶眼中浮現一絲警惕。
    這個女人該不會到現在還在覬覦文軒吧?
    “姐姐既然知道,那就該好自為之,少做望夫成龍的美夢!”
    她甩著帕子冷哼一聲,傲然抬頭:“前些日子我回家裏,父親也叮囑了我,如今沈家的未來都托在我的身上。”
    “姐姐還不知道吧,前段時間三皇子妃懷有身孕,為了保佑胎兒健康,要挑個吉日,請幾位有福澤的貴女夫人一同前往護國寺上香,我已然被選中了。”
    說起此事,沈漓鳶麵露得意。
    三皇子一向深受陛下喜愛,消息傳出去後,請她參加宴席的拜帖忽然多了不少,大概都是想與她打好關係,好讓她幫忙在三皇子妃麵前露臉的。
    “這種事旁人羨慕不來,姐姐你說是不是?”
    言罷,她起身離開逍遙院,往自己的住所去,卻沒發現身後的沈昭寧正若有所思。
    她默默算了算日子,根據前世知道的消息,推算出了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上一世三皇子妃懷孕後,和這輩子一樣,因為胎像不穩,請了幾位八字帶福的夫人貴女一同前去護國寺求大師庇佑。
    隻是當時被選中的人不是沈漓鳶,而是她的娘親柳姨娘。
    雖然柳姨娘身份卑微,可架不住三皇子妃護子心切。
    柳姨娘憑借這次機會,用一張巧嘴把三皇子妃哄得眉開眼笑,從護國寺回來後就把她引為知己,每次參加宴會定然要柳姨娘陪伴。
    再往後,便是三皇子遇刺,沈家入獄……
    沈昭寧懷疑,這次前往的人之所以變成了沈漓鳶,多半是因為這一世她選擇換嫁,所以沈漓鳶有了個表麵尊貴的世子夫人身份。
    比起一個姨娘,世子夫人與皇子妃更方便親近。
    但無論如何,這次護國寺之行定然很是關鍵。
    她必須得想個辦法,也在那一日進入護國寺……
    而另一頭,回到院內的沈漓鳶越想越不對。
    自重生後就被她忽略掉的那點感覺一點點拚湊完整,沈漓鳶忽然發現,沈昭寧提到文軒時,似乎總有些不同尋常的感覺。
    她原先以為是愛而不得,可沈昭寧看裴文軒的時候,那雙眼睛又實在沒什麽感情。
    不行,她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她必須盡快鞏固自己世子夫人的地位,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裴文軒的妻子,侯府未來的當家主母!
    至於沈昭寧,不過是個嫁給商賈之家,登不上台麵的東西罷了。
    “來人,把今日送來的帖子都拿來。”
    丫鬟領命而去,很快便將一疊帖子呈了上來。
    沈漓鳶慢慢翻著,目光最終落在了一張燙金的請柬上。
    這是丞相府舉辦的賞菊宴,邀請的都是京中名門望族的女眷。
    沈漓鳶嘴角勾起一抹誌在必得的笑容。
    “去回丞相府,就說我屆時定會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