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宗雪這個人的脾氣，美波大小姐已經漸漸建立起了對他的了解。
    她知道上杉宗雪很想親自驗屍查這個案子，為此他天天來問，非常關心案件的進展，搞得美波大小姐都有點煩了。
    以她父親警視總監之尊，去主動請求一次警察廳找千葉縣成立聯合特別搜查本部已經有點自降身份了，偏偏警察廳長官金子澤郎還以“公安拒絕警視廳介入”為由，婉拒了渡邊英二的請求。
    這實在是令渡邊英二覺得自己丟了麵子，在家裏無能狂怒，當著美波大小姐和妻子渡邊美智子的麵大罵金子長官就是個官邸傀儡老糊塗蟲橡皮圖章，把母女倆整樂了。
    美波大小姐明白上杉宗雪的意思，這兩個人都是何等聰明的人，而且還有種莫名的心有靈犀，上杉宗雪的意思是要不再讓你父親去問問，美波大小姐的意思是差不多得了，問一次被拒絕已經夠丟麵了。
    難道美波大小姐不想懲罰犯人麽？不，她當然想！實際上她和她的父親一樣，也很關注這件事，也想將殘忍的殺人犯繩之以法，雖說千葉縣不歸警視廳管，但難道千葉縣的警察身上戴著的不是和警視廳一樣的櫻花徽章麽？
    隻是美波大小姐的程度不同，她當然想，但是前提要合規合法，至少保證事後要合規合法，在正義這條路上，美波大小姐走出了一點，隻是不太遠，她不會冒任何掉下去的風險。
    在這點上，上杉宗雪走得比她要遠一點，上杉宗雪也想合規合法解決問題，但是如果這樣不能解決，他也不介意動用一點非法手段，包括那次歌舞伎町牛郎事件，包括之後的富士台案，這家夥都遊走在非法搜查的邊緣。
    非法搜查攔不住上杉宗雪，他會探出腳，探出身體去試一試，但是感覺到危險的話他還是會縮回來的。
    而派給他的池田繪玲奈走得又比上杉宗雪還遠一點，在池田眼中，上杉還不夠極端。
    切……
    美波大小姐心頭暗暗地冷哼一聲。
    池田無所謂的，非職業組容貌好高身長的女性警視廳內部還有大把，上杉如果想要那就給他換一個，這有什麽難的？
    問題在於上杉這家夥，必須牢牢地栓好了，最好弄個項圈把他死死地栓住！
    這種男人，就需要調教！
    美波大小姐不動聲色地將上杉宗雪帶入自己的節奏領域：“從千葉縣那邊傳回來的情報顯示，沒有找到一名符合凶手畫像的可疑人員，他們都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之後，千葉縣警方和公安也嚐試將這兩起案件分開調查。”
    美波大小姐取出了一份文件：“但是也沒有收獲，氣象站附近幾乎沒有監控探頭，拍到的幾個畫麵都是大群中小學生上學放學路過的景象，其他人經過排查，也沒有找到可疑人員。”
    “這樣麽？”上杉宗雪微微一笑，也學著渡邊美波一樣支著下巴，看著她的眼睛：“那我有個想法，渡邊你想知道麽？”
    “如果讓你覺得困擾的話，你可以不說。”渡邊美波心想我才不跟著你的節奏走呢！
    “嘛，的確會讓我有點困擾，但既然渡邊想聽的話，我還是願意和你分享的。”上杉宗雪眨了眨眼：“想不想聽一下暴食上杉的專業分析？”
    嘖！
    美波大小姐和上杉二少爺的攻防戰新的一輪爭霸又開始了。
    這兩個家夥都會本能地嚐試操控話題的主動權。
    偏偏兩個人負責的是完全不同的領域，美波大小姐對驗屍的專業領域一無所知，而上杉宗雪也對警視廳內部和警察法不甚了解，兩人互有勝負，倒也其樂無窮。
    美波樂於見到上杉宗雪露出“敗了”“好吧我確實不懂”的表情，上杉宗雪又何嚐不喜歡看見美波大小姐露出“這也行”“還有這種知識”的表情呢？
    “我有個困惑的地方。”上杉宗雪低聲說道：“你看，第一案和第二案的作案方式不同。”
    “雖然都是小學生被害，第一案是在受害者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和外傷的情況被一次性斬殺，身上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線索，但是第二案，看屍檢報告就可以明顯看出來，是先被打暈，然後再被殺害的。”
    上杉宗雪的分析讓渡邊美波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凶手其實是兩個人？”
    “不，凶手就是一個人。”上杉宗雪對這點很自信：“從切口來看，肌肉記憶是不會錯的。”
    “那你的意思是什麽？”渡邊美波還是沒有明白，她嚐試著問道：“是第二案的情況下，附近有人經過，凶手才出此下策？”
    “那個氣象站是可能會經常有人經過的地方麽？”上杉宗雪吐槽道：“報告裏麵寫了，人跡罕至，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有這麽個地方。”
    美波大小姐不懂偵緝。
    也是，這種從小養在深閨豪宅裏麵的大小姐又是職業組，能懂偵緝就有鬼了。
    “那是什麽意思？”果然，話題的風向完全被上杉宗雪帶著走了，美波大小姐又是不甘心，又是期待。
    “你不覺得，凶手的作案手法逐漸變得粗糙了麽？”上杉宗雪認真地說道：“第二案的切口也沒有第一案做得那麽光滑平整了。”
    “這就是連環殺人案的弊病，一次殺人可能可以實現完美犯罪，但是隻要他繼續作案，那麽就會無法控製地露出破綻。”上杉宗雪隨口說道：“經常殺人的朋友們都知道，越是精密計算完美的謀殺，留下的線索也就越多，容易出的意外就越多，最難偵破的謀殺其實是我拿著把刀，在一個沒有監控的地方偶遇一個路人，心想就他了，然後幹完事拍拍衣服走人，屍體在很多天後才被發現，沒有目擊者，路上也沒有監控發現可疑人員。”
    這人！
    什麽叫做經常殺人的朋友？
    美波大小姐給上杉宗雪整無語了，她抿著小嘴，淡淡地道：“無聊，上杉，你要和我說的就這些麽？”
    “就這些。”上杉宗雪嘴角微微勾起。
    “你有了新發現，為什麽不去直接和父親說呢？”渡邊美波隨口問道：“我隻是個人事科的警部，又不辦案。”
    “因為你會去和總監說啊。”上杉宗雪笑著說道。
    “我可不一定能完全傳達你的意思。”美波大小姐有點不服氣，就你專業能力強。
    “美波大小姐願意代我傳達，我會感到很榮幸的。”上杉宗雪心中暗笑，但還是認真地說道：“這可是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我相信，人事科的渡邊，絕不會比搜查一課的渡邊差！”
    轟隆一聲。
    渡邊美波隻覺得自己的神色恍惚了一下，之前的所有矜持也好，猶豫也好，驕傲也好，都被上杉宗雪的這句話給徹底擊潰了。
    一抹燦爛的微紅逐漸漫上美波大小姐的俏臉，盡管這抹紅色很淡，但還是讓她有點控製不住，因為她的肌膚保養得極為滑膩，天生底子就好的警視廳之顏再加上大小姐的生活，讓上杉宗雪明確感覺到了她臉上的紅暈一點點地散開，就像是抹胭脂一樣，美不勝收。
    美波大小姐的整顆心都亂了！
    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莫名地湧現一股暖流，這種很奇怪的感覺讓她神態緊繃，再看到他冷峻的麵容上認真的表情，心底又湧現出一陣柔和。
    他真的在為自己考慮！
    “那份榮光，我不會獨享。”
    這句話在美波大小姐的耳邊回蕩著。
    這個男人是認真的！他說到做到！
    “那個，其實你自己去說更好吧？畢竟有些專業的東西我也不太懂的說。”美波大小姐這一次的聲音有點顫抖，有點羞澀有點慌張的她先是拒絕，然後又話鋒一轉：“當然，如果你覺得我說的效果更好的話，也不是不能代你傳達哦！”
    “畢竟，我們的母親還沒出嫁前就認識，我們據說小時候也……也見過麵，看在勉強算是世交的份上，我幫幫你也是可以的！”
    “那就拜托你了。”上杉宗雪很認真地放低了姿態。
    “還有，我有種預感，第二案不會結束，如果還找不到凶手，或許之後還會有新的案件。”上杉宗雪接著說道：“這點也麻煩轉達。”
    “嗬。”美波大小姐被上杉宗雪的推測整樂了：“怎麽可能？你在開玩笑麽？上杉？”
    “千葉縣現在已經戒嚴了，街道上時不時就會有自發的巡邏隊經過，一部分學校都暫時停課了，路上2540歲的成年男性，身高在170185左右的都會被關注，這種情況下，凶手怎麽可能再次作案？”
    “這麽說的話確實是，但我總有種奇怪的預感。”上杉宗雪自己也不太確定：“總之，你就一並替我傳達吧！幫幫忙吧，好麽？”
    “那，好吧！”渡邊美波壓下羞澀，也很認真地答應了上杉宗雪的囑咐。
    我和美波大小姐配合還是很好的嘛！
    上杉宗雪如是想到。
    上杉調教計劃，啟動！
    渡邊美波如是想到。
    兩人相視一笑，都感覺到前途一片光明！
    …………
    當天晚上，回到位於世田穀的別莊中，渡邊美波就把上杉宗雪的推測告訴了自己的父親警視總監渡邊英二。
    渡邊英二聽到的第一反應是這小子扯淡呢？千葉縣都戒嚴了，哪來的第三案？
    公安都這種力度辦事了，所謂的人多勢眾力大磚飛，人海戰術這招日本警察的終極戰術都用出來了，要是再出事，明天警察廳的金子長官就要去內閣謝罪，這換江戶時期很有可能要切腹的。
    所以對上杉宗雪的前半段分析，渡邊英二很認真地聽了並覺得言之有理，對上杉宗雪的預言，渡邊英二隻是當個笑話聽。
    不會再出事了。
    現在的問題是，怎麽找一個新的借口介入此案呢？
    就在這個時候，渡邊英二的手機響了。
    拿起電話一看，是刑事部長毛利隆義。
    “喂，大三郎，怎麽了？”
    “總監！不好了！緊急事態發生！緊急事態發生！”電話裏的毛利部長上氣不接下氣，用著最快的語氣幾乎是吼得說道：“江戶川區的公園女廁裏麵發現一具屍體！又是小學生！”
    “連環殺人凶手，跑我們東京都來了！”
    渡邊英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