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宗雪還沒有驗屍，就已經通過口才和對現有報告的分析就判定了連環殺人凶手是同一個人，而且同時提出了兩個疑問。
    一，在千葉縣全麵戒嚴而且任何成年男人都會被注意的情況下，為什麽這個連環殺手可以輕而易舉地繞過各種監控和排查，來到東京都繼續作案呢？
    二，從現場勘察結果來看，很明顯的是連環殺手似乎有不得不繼續作案的理由，因此他才在這種情況下頂風作案。
    “作案的方式越來越急，手段越來越粗糙。”下麵，搜查一課第十三係的日暮警部點頭：“說明連環殺手可能是有某種強迫原因，不得不一直作案。”
    “但是他是怎麽成功地從千葉縣來到東京都的呢？”江戶川區的刑警代表也說道：“我們粗略地查看了一下錄像，尤其注意了年齡在2540歲、身材健壯的可疑男性，但並沒有什麽發現。”
    “是的，從現場來看，凶手依然對附近的環境很熟悉。”來自千葉縣的雪之下八幡警部此時已經是胡子拉碴兩眼發黑，連續三個案子整得他快崩潰了。
    坐在台上的聯合特別搜查本部長，警視廳刑事部長的毛利隆義與眾人討論了一番後，決定再詢問一下上杉宗雪：“上杉顧問，目前你說出的是已經可以確定的推論，那麽有沒有其他推論可以分享給我們的？”
    “什麽時候可以驗屍。”上杉宗雪沒有直接回答毛利部長的話，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一案和第二案的兩位被害者屍體在公安那邊，本部正在和公安溝通，第三案的屍體淩晨應該可以送到。”毛利部長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被害者家屬情緒激動拒絕解剖，檢方正在和家屬溝通，交涉成功後我們將第一時間安排你進行驗屍。”
    “你先說一下你的看法吧。”
    上杉宗雪點了點頭，在上百雙眼睛的注視下，他慢慢地起身，指著三個案件的被害者：“首先，針對三起案件的事，我有一點思考。”
    “一般來說，連環殺手連續針對小學生進行犯案本來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按照常理，有理由殺人隻有三個理由，或為財，或為色，或為仇。”
    下方的刑警大軍紛紛點頭，一般來說殺人確實隻有這三種。
    “前兩案的卷宗我剛才看了，兩位被害人的家庭都不是很富裕的家庭，也沒有被侵犯的痕跡，至於仇恨，千葉縣和公安警察也都排查過被害者家庭關係，他們都是很普通的雙職工家庭，談不上有什麽仇人，有糾紛的關係也沒有發現。”
    上杉宗雪沉聲說道：“所以，我認為公安警察一開始的推斷是合理的。”
    “即無理由殺人！”
    “第一起案件中，有理有據，確實可能是被害人在外出玩耍時無意目睹了暴力團交易慘遭殺害，我們且不論為什麽暴力團會把屍體留在現場而不是銷毀掉，即一開始做出的判斷是沒問題的。”
    “但是，隨著第二案第三案的出現，引發了我的一個思考。”上杉宗雪皺著眉頭說道：“如果說第一案的無理由殺人是為了掩蓋麻藥交易的事實，那麽第二案的被害人也不幸目睹了交易被害？好，假設第二案的被害人真的真的非常湊巧在人跡罕至的氣象站又目睹了交易又被害，那麽這一起案子，暴力團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在公園裏麵交易？而且又恰巧被一個小學生目睹？這就怎麽都說不過去了吧？”
    說到這裏，上杉宗雪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我說得話有點直，請在場的諸位做好心理準備。”
    “如果第三案還是不幸目睹了暴力團交易而被害，那我建議在場的每一位現在就可以遞交辭呈去街頭賣盒飯代客泊車，因為如果這是真的，那你們的存在隻是在浪費國民的稅金而已，與其不停地吃政府的米，還不如全體總辭節省一點預算開支算了。”
    果然，上杉宗雪此言一出，下麵的刑警大軍炸了鍋。
    一半熟悉上杉宗雪的人被他整樂了，忍不住苦笑了兩聲，連連搖頭，心想現在連聯合特搜本部都組建了，周圍調集了幾千警力上百個警部開會，要是這都不能解決，所有人的前途都完了，日本警察的榮譽也要寄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上杉宗雪說得還真沒錯。
    另一半不熟悉上杉宗雪的刑警們怒了，尤其是千葉縣趕來的警察代表雪之下八幡。
    案件從10月20日爆發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周多了，他們這兩周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休息過一天，24小時連軸轉，先後排查了上千個可疑對象，搜尋了案發現場附近所有的街道。
    結果現在所有的努力全部被上杉宗雪一句話否定了。
    這怎麽能不讓他們生氣呢？
    我們都已經這麽努力了，你誰啊？
    “喂！你這個現場顧問怎麽回事啊！”
    “突然說這樣奇怪的話是要搞毛線啊？不懂就不要強行裝懂！”
    “我們沒有功夫陪你們總廳來的家夥們耗費時間。”
    “你行你上啊！”
    下方一片喧鬧叫嚷之聲，刑事部長毛利見狀給自己的參事官一個眼色，刑事部參事官立即起身拍桌子：“安靜！”
    誰知道上杉宗雪還沒完：“如果諸位有不服氣，那我請問一個問題。”
    “按從第一案、第二案再到第三案，如果都是暴力團為了掩蓋他們的行動而做的，那麽……東京都難道是黑社會老巢麽？”
    “…………”這下，下方沒聲音了。
    上杉宗雪尖銳的言論除了刺痛了下方上百位刑警的心以外，也確實強迫他們直視了一個問題：這件事真的是暴力團幹的麽？
    是啊，經過這麽多年的打擊，暴力團早都是下水道裏麵的老鼠了，山口組組長過個生日大阪府警察本部布置了近一千名警力在外麵持槍“祝壽”，整得年老的組長說話都在發抖，在生日講話中再三強調“不要傷人”“不要開槍”“不要做違法的事”。
    難道公安搞錯了？
    但是第一案又有那麽多旁證………
    此時，台上上杉宗雪的聲音再次響起：“所以我個人傾向於，第一案暫且存疑，第二案第三案就是和暴力團完全無關。”
    “那麽既然不是有理由殺人，無理由殺人又是和暴力團無關，所以我傾向於，連環殺手應該是自己的問題，他很有可能或者患有精神疾病，或者在生活中遭遇了某些極端不可抗力的事件導致了他想要報複社會，所以選擇通過這種手段來滿足他的需求。”
    “以上，這些都是我的個人見解。”上杉宗雪最後補充道：“如果在座的諸位聽得覺得有理，不妨按照我的邏輯想想，如果覺得我說的沒理，諸位就權當是在吉原聽戲看花魁遊街，付之一笑即可。”
    下方一片沉默。
    旁邊的美波大小姐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好冷的笑話。
    這就是藩主華族的後人麽？特有的古老笑話，難怪他和父親能聊到一塊去。
    果然，現場的諸多警察中，年紀大的警察諸如毛利部長等人幹笑了兩聲，年紀輕些的刑警們完全沒聽懂。
    “好了，感謝上杉顧問的推論。”毛利部長起身：“確實，我認為上杉顧問說得有道理，如果說第一起案件確實可能和暴力團有關以外，之後的兩起案件暴力團不可能再參與，東京都也從來都不是什麽黑社會的老巢。”
    “但是根據上杉顧問的分析，三個案件的凶手毫無疑問是同一個人，目標對象也都是小學生，也都采取了切下頭顱的舉動，這其中是否有特別的涵義，或許會是破案的關鍵。”
    “還有，諸位，這起連環殺人案已經在海內外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如今又流竄到了都內作案，全國都在看著我們，或許上杉顧問說得沒錯，犯人極有可能再次作案，如果再讓犯人在眼皮底下犯案，那在座的有一位算一位，都將蒙受難以言喻的恥辱！”
    “此案攸關我日本警察的威信，此時此刻，請諸位摒棄地域、分局和職業組非職業之間的意識和爭奪功勞的想法，通力合作，不要隱瞞情報，盡快偵破此案！”
    “是！！！”
    下方上百名警部轟然應是。
    聯合特別搜查會議就此解散。
    警方分為三組，第一組由三係的柏木仁警部帶隊，排查第三案死者家庭所有的人際關係。
    第二組由二係的白鳥翔警部帶隊，走訪附近的所有人員詢問是否有可疑跡象和可疑人物。
    第三組由一係的香阪警部帶隊，負責徹查整個仙台掘川公園。
    至於地方分局的警察嘛，他們最大的任務是——看監控，而且關鍵地區的監控錄像還被警視廳拿去了，他們能拿到的都是距離案發現場至少三公裏之外的攝像頭了。
    千葉縣的警察們被認為過於廢物，被排除在了重點搜查範圍之外，他們的任務是對最近千葉縣到東京都的車輛、地鐵、新幹線和關鍵道路進行排查。
    嘴上說不要搞地域、本廳分部和職業組非職業組之間的歧視。
    結果分出來，關鍵崗位都是職業組帶隊，關鍵監控錄像都是警視廳自己觀察，地方分局和地方分部全都是做苦活累活，費力不討好的差事。
    難怪地方分部也不想向警視廳求助。
    上杉宗雪心裏吐槽道。
    但這樣一搞，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麽了。
    屍體還沒送來，沒他事了？
    咦？美波大小姐哪裏去了？
    上杉宗雪在特別搜查本部裏麵逛了一會兒，沒見到美波大小姐，警察們又都在忙，他好像個閑人一樣逛了一圈，在自動販賣機裏麵買了瓶三得利低糖烏龍茶，噸噸噸地一口炫完。
    “上杉君！”
    剛炫完茶，就看到美波大小姐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她已經換好了警服，笑眯眯的甜美杏眼中略帶著一絲得意，將一張房卡送到上杉宗雪手中。
    “這是？”上杉宗雪接過房卡。
    “隔壁賓館的房卡啦，隔壁！”美波大小姐抓著上杉宗雪來到窗戶邊。
    真是隔壁，警署旁邊不超過50米就有一個賓館。
    “累了一天，去好好地休息吧，我想你應該不願意和一群中年大叔一起擠臨時的大通鋪。”美波大小姐很直接地說道：“我給你開了一間賓館，你先去睡一會兒，等屍體到了我馬上通知你，所謂勝了也要綁緊頭兜（勝不驕敗不餒），不好好休息怎麽行呢？”
    “那你呢？”上杉宗雪捏著手裏的房卡，表情有些動容。
    原來她是給我臨時開賓館去了。
    “我是警察，我要待在這裏，不過你放心吧，女警有專門的休息室，不用和男警察擠在一起的。”美波大小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快去休息吧。
    上杉宗雪拿著房卡前往了附近的賓館，打開門，就看到桌上放著一盒新鮮的果切，上麵用娟秀的字體寫著：“暴食上杉君，餓了麽？都這個時間了就不要再吃主食了，吃點水果吧，熬夜要多補充維生素哦！”
    男人無奈一笑。
    這大小姐，真是把他全安排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