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英二認識這個人。
    杉下右京，56歲，東大法學部畢業，很早就進入警視廳搜查二課擔任經濟類犯罪工作，其人睿智、冷靜、執行力強，身高不高，總是留著油光滑亮的大背頭，喜歡泡紅茶，有結過婚，但是沒有孩子，之後也和老婆離異。
    杉下右京最早在搜查二課幹得頗有成績，但是同僚們對他評價不高，套用現任搜查二課長鍛治大輝的說法，杉下右京的搜查風格是“彬彬有禮，無禮千萬”，整天在合法搜查和非法搜查的邊緣試探，他這種人更應該去幹公安而不是刑警。
    不過即使如此，杉下右京還是解決了大量疑難案件，和上杉宗雪一樣，是個很麻煩但是頗有能力的人。
    導致杉下右京56歲了才到警視正的重要原因是在早些年的“大使官邸劫持事件”中，杉下右京被借調到了緊急事態特別搜查本部，但是他本人卻在關鍵時刻拒絕了強攻的命令，主張和劫匪協商談判，差點導致任務失敗，大人物的親友也受了重傷。
    在警視廳這種組織中，關鍵時刻是否執行命令是非常重要的考量指標，杉下右京因為這件事不僅丟掉了搜查二課的職務左遷生活安全課，更是從警部降級到警部補。
    因此堂堂東大法學部職業組，杉下右京到56歲了才當上生活安全課的課長，在生活安全課坐了快30年的冷板凳，被稱為“孤島怪人”。
    “我知道他。”渡邊英二放下檔案，警視總監皺眉，杉下右京的年紀甚至比他還大，坐了30年的冷板凳，還能回來擔任搜查一課長如此重大的職務麽？
    “不用擔心，相信我，右京是一位極有能力的人，而且，這次的案件我們警察把東大逼到了這個地步，也要適當表示一下歉意，之後不還有新聞發布會麽？上杉君肯定要在發布會上直言直語了。”小野田官房長輕描淡寫地說道：“哥哥是東大的，金子長官是東大，你我都是東大的，如果現在能讓一課長也是東大係，想必可以傳遞警視廳的誠意吧？”
    “當初他得罪的高層現在都已經去世了，我覺得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小野田的態度很誠懇：“我建議你可以看一下他的檔案，除了愛去料理店和前妻藕斷絲連以外，他的檔案非常幹淨。”
    “你就這麽欣賞他麽？”渡邊英二放下了檔案。
    “警察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點，他錯我對，但是，警察組織理應為了保護國民的身體、生命財產安全為第一準則，這點他對我錯，他擔任一課長是折中之選。”
    小野田官房長沒有逼迫渡邊英二現在就給出決斷，即使他的哥哥是內閣官房長他也不能挑戰渡邊英二現在如日中天的地位。
    “警察應該以國民的身體、生命財產安全為第一準則麽？”小野田走了，渡邊英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思索著，他也依稀回憶起了自己剛進警視廳時，那激情燃燒的歲月，英勇無畏的日子，親自帶著人衝碼頭的雅庫紮據點大規模槍戰，追犯人追到深山中的村落。
    他也曾經因為強烈的正義感犯過一些組織內部的忌諱，但那時父親和叔叔還在，一個國鐵總裁一個厚生省大臣，總能保他無事。
    現在父親和叔叔都不在了，自己也五十多歲了，為人也圓滑和官僚了很多，不過每當想起當初一起突擊一起衝鋒在第一線抓捕槍戰的歲月，渡邊英二依然會下意識地露出微笑。
    杉下右京是不願意妥協的自己，也是沒有後台的自己。
    這個人比較正，搜查一課長又是警視廳的門麵，隻是年紀稍大，不過……
    春風若有憐意，白首不輸少年時！
    而且，這樣確實是給東大一個表示歉意的信號……
    又過了一會兒，上杉宗雪和渡邊美波等人回到了警視廳，在簡單的匯報之後，上杉宗雪就跟著池田繪玲奈撤了，隻留下了渡邊美波找自己父親。
    “父親！關於泄露情報的事！”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渡邊英二笑著搖頭：“我會處理大島的，你盡管告訴上杉君，不用擔心，本廳絕對會讓他付出足夠的代價。”
    “不愧是父親！”美波大小姐這才鬆了一口氣，避免警視廳和上杉宗雪直接衝突這是美波大小姐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好了，先不談這件事，我有個事要問你，美波，你現在到底和上杉君怎麽樣了？想好了沒有？”渡邊英二轉著手裏的鋼筆，神色漸漸嚴肅。
    “我……”美波大小姐想起了之前在車上發生的事，剛剛褪去的紅霞又漫上了臉。
    可惡啊！
    “你？”渡邊英二見女兒好像還沒下定決心，神色變得嚴肅：“我可要告訴你，如果說之前上杉君隻是在國民之中打響了名氣，那麽這次東大案雖然對國民的影響不大，可對上流社會卻不一樣，內閣官房長小野田都知道他而且和我說以後有其他事也要拜托上杉君了。”
    “這樣的上杉君如果繼續下去，地檢特搜組很快就會注意到他，如果不出意外，應該開始會有各種政門商閥給他介紹對象了，美波，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說完，渡邊英二可能覺得語氣不重，於是強調道：“就在剛才，東大發來了三天後在千代田那邊散裏料亭宴會的邀請，請這邊的金子長官、我，還有上杉君赴宴，東大那邊是小宮山校長、上杉君的爺爺上杉先輩，負責主管財政東大校董會的紀本常務，還有古穀學部長。”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麽？”
    渡邊英二起身，望著東京都輝煌壯麗的夜景。
    雖然他現在是輝煌無限的實權總監，但是實際上，渡邊氏到他這一脈已經有了衰落的跡象，他父親相當於正長官級，叔叔相當於副國級，叔叔沒有孩子，到他這一代，警視總監隻相當於副部級官僚，而且不是政務官是事務官。
    至於眼前的女兒，渡邊英二很懷疑她能幹到警視監麽？再怎麽理想，一位女警視長已經極限了，而且到那時候，自己也已經退休多年了，幫不上忙了。
    那麽，渡邊家階級滑落幾乎不可避免。
    “我想，我喜歡他！”美波大小姐稍作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嬌哼說道：“我想好了，非他不可了！”
    如果說之前美波大小姐還有退出的餘地，那麽在車上發生了那種事時候約等於她已經做出決定了。
    她就要他！
    也隻有這種高貴血脈又有才華的男性才配讓我懷孕啊，kora！
    “很好，那我有個任務交給你。”渡邊英二非常滿意地點頭，對上杉宗雪這種kpi仙人，女兒又喜歡，父親沒有任何理由反對。
    而且，他的計劃並不是將女兒嫁出去，而是將上杉宗雪招進門！
    他本來就是次子啊！
    “五天後的料亭，你能作為上杉宗雪的正式女伴出席麽？”
    ……………………
    開兩朵各表一枝，不談這邊渡邊父女的密謀。
    等上杉宗雪和池田繪玲奈抵達阪田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這裏不得不說，警視廳警察的工作時間是真的很長，如果不是清閑部門，基本上晚上七八點找人都還在，如果遇到了重大凶案，警察連續很多天不回家都是常態，搜查一課有些巡查部長和警部補經常去特搜本部是帶行李的，沒破案就是幾天幾天甚至幾周幾周不回家。
    田中老登就曾經說過，他年輕時有一次在外麵跑了一個月，房東聯係不上以為他死了都準備上門收房了。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警察也算是“社畜”，隻是說福利和津貼比較好。
    這也是日本七十年代經濟騰飛之後遺留的常態，五六十年代時，日本還大部分都是雙職工家庭，但是隨著七十年代經濟騰飛，日本人發現家裏一個正社員的一份工資就足夠養活一家四口人了。
    但同時，隨著經濟騰飛，工作強度也陡然增大，在七八十年代，日本人早上六七點出門上班，晚上八九點到家這是常態，其實也是996icu，隻是當時整個國家如火如荼烈火烹油，而且工資特別高，當時的日本男性滿懷著對未來的美好期許和狠狠賺錢的無限幹勁，自然一個個搏至無憾，共同創造了最美好的時代。
    那麽是誰來工作自然不用多說，自然是妻子回歸家庭，當家庭主婦。
    丈夫996回到家吃口飯躺著看一會兒電視就累得必須睡覺了，被迫長時間在家庭角色中缺位，這種情況下沒有家庭主婦是不行的。
    所以和刻板印象不同，實際上日本女性的就業率是在五六十年代抵達了曆史最高點，大約為65%67%，而隨著七十年代經濟開始騰飛，女性就業率反而大幅度下降，並在八十年代抵達曆史最低點——40%出頭，之後泡沫經濟破裂，單職工開始難以養活一家五口人夫妻兒女加一頭狗後，女性就業率才開始回升，直到00年前後恢複到了50%，然後在這個區間波動。
    上杉宗雪近些日子也體會到了這種996icu的感覺。
    警視廳的錢不是白拿的，各種逼事實在是太多太忙了。
    但他也還算樂在其中，畢竟他還有收集魄的需要。
    隻是這樣的話，待在家裏的時間就變得很少了，幾乎和當初的日本男性一樣，早上出門，晚上八九點才到家。
    等到正式進入阪田橋塔樓內部，兩人在地下車庫等電梯時，池田繪玲奈立即靠在上杉宗雪身側，然後攬住他的手臂。
    “你剛才是不是和係長在後座上幹壞事？”
    繪玲奈師傅笑意盈盈地看著上杉宗雪，少見地露出了聰明的神色：“別想騙我！我才不笨！我什麽都知道！”
    上杉宗雪被繪玲奈的態度逗樂了，這個高挑美人平時都笨笨的，但是唯有在男女之事上她的感官特別敏銳，也特別聰明。
    這算是赤裸裸的挑釁，還是示威？
    但接下來繪玲奈的話還是出乎了上杉宗雪的預料。
    “她也就是享受一會兒了，接下來，整個晚上都是我的！”繪玲奈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竊喜的表情：“都是我的！”
    上杉宗雪聞言哂笑不止。
    還是笨的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