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兩儀劍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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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侖山南麓的竹林深處,一座新建的閣樓掩映在翠綠之中。匾額上"兩儀劍閣"四個字銀鉤鐵畫,隱隱有劍氣流轉。清晨的陽光透過竹葉,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手腕再壓低三分。"白辰蹲在小女孩身後,輕輕調整她握劍的姿勢,"雙心劍法首重心意相通,其次才是劍招。"
    七歲的莫小雨咬著下唇,努力模仿白辰的動作。她手中的小木劍歪歪斜斜地畫著圓弧,卻總差那麽幾分神韻。
    "師父,為什麽我畫不出您那樣的圈圈?"莫小雨仰起小臉,鼻尖上掛著晶瑩的汗珠。
    白辰還未回答,一陣清幽的香氣飄來。雪兒端著茶盤從閣內走出,發梢還帶著晨露:"因為你的白師叔練了三百年才練會這招。"
    "雪兒。"白辰無奈地搖頭,銀灰色的眸子裏卻帶著笑意。距離昆侖之巔那場大戰已過去半年,他眼中的劍意已能收放自如,不再如最初覺醒時那般冰冷刺人。
    莫小雨眼睛一亮,丟下木劍撲向雪兒:"雪師父!白師父欺負人!"
    "哦?"雪兒放下茶盤,蹲下身擦掉小女孩臉上的汗珠,"他怎麽欺負你了?"
    "他讓我揮劍一千次!"莫小雨伸出十根手指,想了想又加了五根,"不,一千五百次!"
    白辰挑眉:"我明明說的是五百次。"
    "五百和一千五差不多嘛。"莫小雨眨巴著大眼睛,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雪兒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蛋:"小滑頭。先喝藥茶,喝完再練三百次就夠了。"
    莫小雨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不情不願地捧起藥茶。這是雪兒特製的靈茶,用來溫養她體內初生的劍脈。茶味苦澀,小女孩卻喝得一滴不剩——自從三個月前被兩位師父從瘟疫肆虐的村莊救出,她就格外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
    白辰看著這一幕,心頭微動。他走到雪兒身旁,低聲道:"她的根骨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好。"
    "嗯。"雪兒目光柔和,"特別是心劍感應,幾乎與你當年"
    話到此處,兩人同時一怔。雪兒說的是白辰作為"白辰"時的天賦,而非玄幽劍靈的本能。這個細微的差別讓白辰心頭一暖——在她眼中,他始終是那個陪伴她走過風雨的白辰,而不僅僅是上古劍靈的轉世。
    "雪師父!白師父!快看!"莫小雨突然興奮地叫道。她手中的木劍不知何時泛起了微弱的白光,在空中劃出的圓弧終於有了幾分圓潤之意。
    白辰與雪兒相視一笑。就在此時,白辰眉頭突然一皺,銀灰色的眸子轉向西北方向。
    "怎麽了?"雪兒察覺到他的異常。
    "玄幽劍剛才有一瞬的顫動。"白辰低聲道,"像是感應到了什麽。"
    雪兒立刻閉目感應體內昭明劍意,片刻後搖頭:"我這邊沒有異常。會不會是"
    她的話被莫小雨的尖叫聲打斷。小女孩突然抱住腦袋,痛苦地蹲下身:"疼!腦袋裏好疼!"
    "小雨!"雪兒一個閃身來到她身邊,掌心泛起柔和的白光按在她額頭。探查之下,雪兒臉色驟變——小女孩識海深處,竟有一縷極淡的黑氣纏繞在初生的劍脈上!
    白辰也感應到了異常,玄幽劍自動出鞘三寸,發出警惕的嗡鳴。他強壓劍意,蹲下身與雪兒一同探查。
    "這是"白辰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顫抖。
    雪兒麵色凝重:"魔種。"
    兩人目光交匯,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與擔憂。魔種是心魔之主的本命神通,能在宿主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潛伏,時機成熟便會奪舍重生。昆侖之巔那一戰,他們以為已經徹底消滅了心魔之主,沒想到
    莫小雨的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就恢複了活力。她茫然地看著兩位師父凝重的表情:"小雨做錯什麽了嗎?"
    雪兒迅速換上溫柔的笑容:"沒有,小雨很乖。去屋裏把《劍經》第一冊抄一遍好嗎?我和你白師父有話要說。"
    待小女孩蹦蹦跳跳地進了屋,雪兒立刻布下隔音結界。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昭明劍:"怎麽可能我們明明"
    "是合璧時的疏忽。"白辰沉聲道,"心魔之主附身你時,可能分出了一縷本源魔氣。小雨當時就在山腳下"
    雪兒臉色發白。她清楚記得那日昆侖山腳聚集了各派修士,莫小雨作為流浪孤兒混在其中,因為根骨出眾被她注意到。若魔種那時就已
    "現在怎麽辦?"她聲音微顫,"魔種已與她的劍脈共生,強行剝離會傷及魂魄。"
    白辰沉默良久,突然道:"劍契。"
    雪兒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用我們雙心一體的力量淨化魔種?"
    "嗯。"白辰點頭,"但風險很大。魔種若反抗,可能會波及我們三人的神識。"
    雪兒望向屋內。透過窗欞,能看到莫小雨正認真地伏案抄寫,時不時咬著筆頭思考。這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竟成了心魔之主複生的容器
    "我們別無選擇。"雪兒輕聲道,握住了白辰的手,"我不會放棄她。"
    白辰反握住她的手:"今晚等她睡熟後行動。"
    夜幕降臨,兩儀劍閣籠罩在靜謐的月光中。莫小雨睡在偏閣的小床上,懷裏還抱著那柄練習用的木劍。白辰和雪兒靜立床前,各自運轉心法。
    "開始吧。"雪兒傳音道。
    白辰點頭,與雪兒同時掐訣。二人胸口浮現出半透明的小劍虛影——正是雙心劍契的具現化。兩柄小劍相互呼應,發出柔和的共鳴。
    雪兒輕輕將手按在莫小雨額頭,白辰則按住小女孩的心口。隨著劍契之力緩緩流入,莫小雨體內的情況清晰地展現在二人識海中——初生的劍脈如嫩芽般纖細,而那縷黑氣正如毒蛇般纏繞其上,幾乎融為一體。
    "比想象的還要棘手。"白辰傳音道,"必須極其小心。"
    雪兒會意,昭明劍意化作無數細絲,小心翼翼地剝離黑氣與劍脈的連接。白辰則操控玄幽劍意封鎖周圍,防止魔種逃竄。
    就在剝離進行到一半時,異變突生!
    莫小雨猛地睜眼,瞳孔完全變成了黑色。一股狂暴的力量從她體內爆發,直接將雪兒震退數步!
    "師父們"小女孩的聲音變得沙啞詭異,身體詭異地懸浮起來,"終於等到這一天"
    白辰瞬間拔劍,玄幽劍直指莫小雨眉心:"心魔之主!"
    "不全是"莫小雨扭曲地笑著,黑氣從七竅中湧出,"小丫頭的執念也很有趣"
    雪兒穩住身形,昭明劍已然在手:"離開她的身體!"
    "晚了"莫小雨的聲音忽而沙啞忽而稚嫩,仿佛兩個意識在爭奪控製權,"劍契之力正好助我重生"
    房間內的物品開始劇烈震顫,莫小雨周身黑氣凝聚成實質般的鎧甲。她——或者說它——抬手一揮,一道黑色劍氣直襲雪兒!
    雪兒橫劍格擋,卻被震得撞破牆壁飛出閣樓。白辰見狀,玄幽劍化作流光刺向莫小雨後心,卻在最後一刻強行偏轉——他終究不忍對愛徒下殺手。
    這一猶豫給了魔種可乘之機。莫小雨反手一掌拍在白辰胸口,黑氣如毒蛇般順著手臂竄向他心口處的劍契印記!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光從天而降,精準地斬在那縷黑氣上。雪兒禦劍而回,昭明劍與玄幽劍共鳴,形成一道光幕暫時阻隔了魔種的攻勢。
    "不能傷她身體!"雪兒急促道,"小雨的意識還在裏麵!"
    白辰擦掉嘴角的血跡:"拉她進意識空間!"
    二人同時掐訣,劍契之力全開。一道耀眼的光芒籠罩了三人,下一刻,他們的意識同時出現在莫小雨的識海之中。
    這是一片荒蕪的空間,天空呈現不祥的暗紅色。中央處,小小的莫小雨被黑氣形成的鎖鏈捆綁,而一個高大的黑影正從她體內緩緩剝離。
    "師父救我"真正的莫小雨意識微弱地呼喚著。
    雪兒心如刀絞,昭明劍直指黑影:"放開她!"
    黑影逐漸凝實,化作了心魔之主的模樣,但比昆侖之巔時虛弱許多:"劍仙大人好大的威風。可惜,這小丫頭自願接納我的。"
    "胡說!"白辰冷聲道。
    "不是嗎?"心魔之主譏笑道,"她渴望力量,渴望不被欺負,渴望找到親生父母。"每說一句,鎖鏈就收緊一分,"我隻是給了她一個機會。"
    莫小雨的虛影痛苦地蜷縮起來:"不不是的我隻是"
    雪兒突然明白了什麽,臉色變得蒼白:"小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體內有異常?"
    小女孩的沉默證實了這個猜測。白辰握劍的手微微顫抖——原來這三個月來,魔種一直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莫小雨。
    "聰明。"心魔之主大笑,"現在,做個選擇吧——強行消滅我,這小丫頭也會魂飛魄散;放任不管,等我恢複力量"
    "還有第三個選擇。"白辰突然道,與雪兒對視一眼。
    二人心念相通,同時催動劍契。兩柄小劍從他們心口飛出,在空中合二為一,化作完整的太初劍虛影。
    "以劍契為引,太初為媒。"白辰和雪兒齊聲誦念,"斬前緣,斷後患,重塑劍心!"
    太初劍光芒大盛,照亮了整個識海空間。心魔之主發出淒厲的慘叫,鎖鏈寸寸斷裂。
    "不!你們瘋了?!這樣你們也會"它的聲音被光芒淹沒。
    莫小雨的虛影被柔和的光包裹,而白辰和雪兒的意識體卻開始變得透明——他們在消耗自己的本源劍意淨化魔種。
    "師父"莫小雨淚流滿麵,"對不起我"
    雪兒的虛影溫柔地抱住她:"沒事的,小雨。記住,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們的徒弟。"
    白辰的虛影則輕撫她的發頂:"劍者,當直指本心。記住這句話。"
    光芒達到時,一聲清脆的碎裂響徹識海。黑氣徹底消散,而白辰和雪兒的意識也如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晨光熹微,兩儀劍閣的廢墟中,三個身影靜靜躺著。
    最先醒來的是莫小雨。小女孩茫然地坐起身,看著周圍的一片狼藉,又看看身邊昏迷不醒的兩位師父,大眼睛裏滿是困惑。
    "雪師父?白師父?"她輕輕推了推兩人,卻得不到回應。
    更奇怪的是,她發現自己記不起昨晚發生了什麽,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腦海中隻有一些零碎的畫麵——溫暖的劍光、黑色的影子、還有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是誰?"莫小雨喃喃自語,淚水不受控製地滑落。
    就在這時,白辰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他艱難地睜開眼,銀灰色的眸子黯淡了許多。看到莫小雨茫然的表情,他心頭一沉——劍契淨化果然損傷了她的記憶。
    "小雨"他虛弱地呼喚。
    小女孩警惕地後退:"你你是誰?為什麽叫我小雨?"
    雪兒也蘇醒過來,看到這一幕立刻明白了情況。她強撐著坐起身,盡量溫和地說:"別怕,我們是你的家人。"
    "家人?"莫小雨歪著頭,眼中的警惕稍減,"那為什麽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白辰和雪兒對視一眼,默契地決定暫時隱瞞真相。雪兒柔聲道:"你生了場大病,忘記了一些事。沒關係,我們會幫你慢慢想起來。"
    莫小雨將信將疑,但當雪兒伸手為她擦去眼淚時,她沒有躲開。某種深植靈魂的熟悉感讓她本能地信任這兩個人。
    白辰艱難地站起身,打量著四周的廢墟:"先重建劍閣吧。"
    "嗯。"雪兒點頭,突然想到什麽,"對了,你的眼睛"
    白辰一愣,這才發現一直蒙眼的布條不見了,而他的視線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劍契淨化不僅消除了魔種,似乎也治好了他因過度使用劍意而受損的視力。
    "看來是因禍得福。"他輕聲道,伸手幫雪兒攏了攏散亂的發絲。
    莫小雨看著兩人的互動,突然冒出一句:"你們是夫妻嗎?"
    雪兒頓時紅了臉,白辰則難得地笑出聲:"差不多。"
    重建工作持續了三天。這期間,莫小雨雖然記憶全失,但劍法基礎卻奇跡般地保留了下來。更令人驚訝的是,她體內的劍脈比之前更加純淨強大,仿佛魔種從未存在過。
    第四天清晨,雪兒在整理廢墟時發現了莫小雨的塗鴉——小女孩不知何時在地上畫了一幅奇怪的圖案,看起來像是某種地圖。
    "白辰,你看這個。"雪兒喚來道侶,"像不像古籍中提到的"天墟秘境"?"
    白辰仔細端詳,麵色漸漸凝重:"不是像,這就是。而且"他指向圖案中央的一個標記,"這裏標注的位置,與我們劍契感應到的異常波動方向一致。"
    雪兒倒吸一口涼氣:"難道魔種隻是開始?"
    二人同時看向正在院中練劍的莫小雨。小女孩一招一式雖顯稚嫩,卻已隱約有大家風範。陽光下的她笑得天真爛漫,絲毫不知自己可能卷入了一個更大的漩渦。
    "我們得去查清楚。"白辰最終道。
    雪兒點頭:"帶上小雨。既然魔種選擇她作為容器,那麽她與這一切必有聯係。"
    當晚,白辰在收拾行裝時,莫小雨悄悄來到他身後。
    "白師父。"她小聲問道,"我們是要出遠門嗎?"
    白辰轉身,看著這個忘記一切卻依然親近他們的孩子,心中柔軟一片:"嗯,去個有趣的地方。"
    "那我能不能帶上這個?"莫小雨從背後拿出一個簡陋的布偶,是她這幾天自己縫的,"它叫小白,長得像你。"
    白辰接過那個歪歪扭扭的布偶,忍不住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