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她不會。”
    傅默眼底的情緒劇烈一顫，忍不住發著抖，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嘴裏一直低低重複著這兩句話。
    昨晚，還有今早，她已經開始不再抗拒這段感情，他們說好慢慢來，她也答應等他傷好以後一起去選婚戒，她答應他了，她答應不騙他的。
    他的表情空茫茫，頹然的猶如一隻困獸，像是被拋進無邊的冰冷深海裏，一時間，好像什麽聲音都聽不見，困在那片沒有氧氣沒有陽光的無底深海裏，不斷的掙紮自證，懷疑又推翻，又動搖。
    可是啊，溫嫿也最喜歡騙他了。
    他臉上的表情逐漸僵硬，又冷又硬的痛感滾過心尖，慢慢抬眸，連臉頰上的肌肉都在隱隱抽動，他的聲帶像是被割裂似的，“是不是你在逼迫她！”
    “我需要逼迫嗎？你不是最清楚她的態度嗎？她對你隻有抗拒，是你在逼迫她，逼迫她留在你身邊，胸口上的傷不就是你逼迫她的證明嗎？”傅老爺子不留退路撕扯他的傷疤，字字誅心，“她巴不得早點離開你身邊，誰會喜歡瘋子呢？還是你這種控製不住情緒，隻會動刀流血自殘的瘋子！”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四周死寂，聽不到一絲動靜，不管是他，還是傅老爺子，都雙眸通紅的站在原地不動。
    傅默的雙眸冰冷赤紅，如被置入了不見天地的墳墓，他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因為他反駁不了，溫嫿現在會留在他身邊，是他拿刀捅入心口奢求的一個可能，他在賭她對自己的那一點心疼，也在祈求她給自己一個機會，她明明已經答應他了，為什麽又要騙他呢？
    “為了一個不愛你，也不會愛你的女人，你要拋棄傅家，值得嗎？阿默。”傅老爺子言辭犀利又刻骨的質問，在這片壓得人讓喘不過氣的空氣中，繼續切割著他的傷疤，“她接過機票時，隻問了她母親和她弟弟，對於你，她沒有過問隻言片語，不管是同一屋簷下那兩年你對她的照顧和維護，還是回國以後你們的親密相伴，她都不曾將你放在心裏分毫，一直都是你在自作多情！是你傅默一廂情願！”
    “不是。”這一聲似有氣無力，卻透著肯定。
    不是他傅默一廂情願，溫嫿心裏有他，他不懷疑這一點，她隻是不願意麵對。
    她在害怕，也不敢了。
    “不是嗎？” 傅老爺子字字句句像覆上冰霜般寒冷，深幽的老眼睿智又寒涼，“那她為什麽要接下我給的機票？她有親口說過不會離開你嗎？如果她對你有一點感情都會猶豫，可她沒有猶豫一絲一毫。你認為我在逼迫她，束縛著她的又是什麽呢？她母親嗎？還是她那個前男友？這些人好與不好與她有什麽關係？她完全可以不管不顧，不理不睬，如果是因為她們能讓她妥協，有一次就會有無數次，她這輩子都會被人拿捏的死死。但是，我不曾拿捏她分毫，她就答應離開，傅默，她離開你的心堅決到不需要任何威脅。”
    每一個字又砸又錘到他心口，都在告訴他，溫嫿不曾對他有一絲的感情，她就是想離開他身邊。
    他身體如枯木般僵硬著，空落落的，刺痛到麻木。
    許久許久，傅默黯然無光的雙眸緊盯著傅老爺子，忽然就笑了，那笑意不及眼底，令人瘮得慌，帶著種平靜的瘋感，同歸於盡的瘋勁，
    “她要是離開我，爺爺，傅家我會一步步搞垮，”很溫柔的語氣，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對上傅老爺子霎寒的臉色，他咧開嘴角笑的沒有一絲感情，“誰叫你給她機票呢？你不摻和這一腳，我們可以慢慢變得幸福，我們中午打電話的時候她還叮囑我記得吃午飯，可是，好像都被你弄沒有了。”
    空蕩蕩的茶室飄蕩著他瘮人的笑聲，充滿了陰森和詭異，那猶如無底黑洞的黑眸，透露出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似乎在壓抑著某種更為複雜的情緒。
    看著儼然在失控邊緣的傅默，傅老爺子眼底掠過的驚慌逐漸被寒光掩蓋，溫嫿必須離開，一個能牽動他情緒，卻沒有完全把他放在心裏的隱患，不應該再繼續待在他身邊。
    “不是還有七天時間嗎？你難道不想知道，她最後的選擇嗎？”傅老爺子眼眸眯起，循循善誘般刺激他，“你說自己不是一廂情願，那我們就看看，七天以後，她到底會不會坐上那架飛機離開你。”
    傅默勾起抹嘲諷的笑容，為什麽要等什麽狗屁的七天，他也不需要去驗證這些，溫嫿不喜歡孤獨，可相比於孤獨，她會選擇留在他身邊嗎？
    不選擇又會怎麽樣呢？他不會讓溫嫿離開自己。
    良久，薄唇吐出沒有溫度的話語，“不需要。”說完不想再留下來和他廢話，轉身繼續快步走往門口。
    他想馬上見到溫嫿，很想。
    傅老爺子蒼老又無情的聲音再次逼停他的步伐，這一次說出的話，殘忍至極，“有明成、明聿還有阿溯在，你要搞垮傅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你可以試試，是你先搞垮傅家，還是我先讓她消失不見！”
    “你敢動她試試！”傅默手指緊握成拳，指骨發出刺耳的聲響，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臉皮扯動，笑的很殘忍，“她要是出事，傅家的人我一個一個都弄死。”
    “混賬！”傅老爺子抬手打了他一巴掌，氣急攻心般怒罵，“你現在先弄死我這個老頭子，讓我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傅默指腹抹走嘴角溢出的血跡，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嘴角的笑晦澀慘淡，“不是你在逼我嗎？非要把我逼死不可嗎？”
    站在他麵前的傅老爺子雙唇顫抖，像是瞬間蒼老了很多，不為所動的狠下心，“你隻能答應我，不然我會做到我所說的，畢竟你也不是每時每刻都能待在她身邊！七天的時間，並不長，我隻要七天後的一個結果。”
    從小看著長大的孫子，也是他最疼愛的孫子，如今頹敗又傷殘的站在他麵前，僅僅因為一個女人，就算是曾經讓他頭疼至極的傅明聿都沒有這般落敗，傅老爺子失望又心疼，過了許久，繼續冷漠的開口，
    “如果她最後選擇不離開，你脫離傅家的事情我不會再過多阻攔，畢竟，她也不想看你和傅家鬧得不可開交，不是嗎？這七天，你不能幹預她的想法，也是給你們最後的機會，我們就看她最後如何抉擇。”
    “阿默，把一個不愛你的人困在身邊會過的很痛苦，為了她離開傅家到最後卻還是孤身一人，於情於理，爺爺都不希望你得到這種結果。”
    他想看看溫嫿怎麽選擇，也看看，她是否有勇氣掙脫對她的那層束縛，如果連掙紮都不願意，對於他來說，他能很容易就讓她斷了傅默的念想。
    抬手拍拍傅默的肩膀，說出的話語卻像冷然刺入他背脊的銀針，誓要一步步把他擊碎，
    “那張機票我做了特殊標記，你可以回去問問她，是否願意如實告訴你今天的事情，如果她信任你，會交到你手上。但，她信任你嗎？而你，敢問她嗎？”
    這句話成功讓傅默的臉色又冷寒幾分，變得搖搖欲墜。
    “若是七天後她還是選擇離開，阿默，脫離傅家的事誰都不要再提，你永遠是我傅家的人，也是傅家真正的繼承人。”
    最後這句話說完，該說的都說清楚，傅老爺子不再多做停留，漠然抬步走出茶室，徒留傅默一人站在原地，是悲是恨，他都沒有再多看一眼。
    而傅默，深黯的眼底充滿了平靜，眉眼間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