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意曾和她說過很多次對不起。
    大多數都是對著電話和她道歉，極少數的，回到雲城和她見麵的時候，她也在道歉。
    現在，她也說了很多聲對不起，每一個字都透著極致的悲傷和深深的悔意。
    她將溫嫿抱得很緊，似在隱忍著心底想要爆發的情緒，不敢放聲哭出來，在溫嫿看不到的地方，淚水無聲的滴滴滑落。
    傅默已經離開，客廳裏隻有她們母女二人。
    溫嫿站在原地，被她抱著靠在懷裏，抬起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背。
    “對不起，我想做到兩全，又太過於相信她們，相信她們能幫我照顧好你，我盡可能的去做到兩全，沒有想過不要你，我錯了，我一直都想把你接到我身邊，不應該把你一個人丟下，對不起，是我太自以為是，是我這些年沒有盡到母親的職責，忽略了你，對不起，”
    她每一句都說的語無倫次，聲聲都在哽咽著追悔，追悔自己曾經做的每一件事情。
    溫嫿不知道她在雲城聽到了什麽，會讓她這麽的難過。
    對於溫嫿自己來說，最難熬的，是簡意剛離開雲城的那段時間。
    也是她第一次離開自己的身邊的那段時間。
    現在回想過去的時光，她已經說不出當時的感受。
    她知道那時的痛苦和煎熬，但也在隨著時間慢慢淡化和遺忘。
    過去這麽多年，她已經學會看開和釋懷。
    這也是簡意追問她時，她什麽都沒有告訴她的原因。
    清楚知道她那時候狀態的人，隻有她的外婆，就算是簡瑾和舅媽，知道的並不算多。
    簡意回雲城，隻可能去找舅媽問清楚，她能說出來的，也僅僅隻是隻言片語，可也讓簡意難受成現在這樣。
    “媽媽。”
    “媽媽。”
    溫嫿輕聲喚了她幾句，打斷她已經泣不成聲又斷斷續續的懺悔。
    “已經過去了，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輕輕把她拉開，溫嫿用手輕輕擦拭她臉龐上的淚水，神情動容看著她的眼睛，“我們現在都過的很好，已經足夠了。”
    “過不去，”
    “過不去的，”
    簡意的雙眼已經被淚水模糊，顫抖地摸著她的臉，“我後悔了，我當初就不應該嫁來京市，不應該把你獨自丟在雲城，害得你差點，”
    說著眼淚又洶湧而出，害的她差點變得抑鬱，害的她被迫自己成長，被迫變得堅強，被迫改掉自己的性子，被迫適應沒有母親陪在身邊的日子，甚至來了京市還處處為她著想…
    “我總想著做些為你好的事情，卻總在做傷害你的事情，嫿嫿，對不起，你一直在體諒我，就算難受也自己忍著，我怪你太懂事，卻是我把你逼的懂事，是我把你逼的改了性子，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溫嫿鼻尖酸澀看著她，眼眶慢慢跟著泛紅，有淚水慢慢溢出，她心莫名地跟著酸澀，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卻抿著唇沒有說話。
    “我從來沒有想過不要你，當初嫁過來，為了簡家的公司，也為了你外公，我有求於傅家，隻能想方設法把你接過來，我想著就算老天讓我們暫時分開，我也要把你接到我身邊…”
    “你爸爸走後，我們曾經一起努力把日子過好，後來，我也想著把你接來，我們一起繼續把日子過好，不曾想，卻害了你…”
    “是我做錯了，是我疏忽大意，是我害你把生活過的一團糟，對不起，是我錯了，”
    “我怨過你。”
    眼淚滑過她的臉頰，溫嫿喉間幹澀地咽了咽，沉悶地說出這幾個字，讓整個客廳瞬間變得很安靜。
    簡意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被一隻大手攥緊，又悶又刺的沉痛侵襲著她，似被按下暫停鍵，連哭泣聲都停了下來，心梗難耐看著她。
    “我怨你什麽都不告訴我，什麽都不和我說，什麽都瞞著我，就這麽一聲不響的把我扔在雲城。”
    “你離開雲城以後，不管做什麽，都很少會去顧及我的感受了，從一開始的很難受，到後來慢慢的去接受，我用了很長的時間。”
    “你是我母親，是我最親近的人，再怎麽怨你，都抵不過，”
    溫嫿抿著唇不讓自己聲音變得顫抖，隨著一顆眼淚滑落，她還是哽咽又顫抖地說出最後一句，“我會心疼你，我隻有你了。”
    最後這句話，像把刀，刀刀都是一筆一劃刻在簡意心上，又深又重。
    驟然間，她心髒處的鈍痛翻湧了無數遍，疼得她喘不過氣，隻能用力按住心口，大顆大顆的眼淚掉落出來。
    “來京市以後，看你過的很好，我已經很滿足。”
    “媽媽，都過去了。”
    在她這裏，那些歲月都過去了，她也不想再去計較任何。
    她一直在往前看，就算是自己一個人，她也做到了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簡意隻是看著她，難受，自責，悔恨…種種情緒纏繞著她。
    窒息的悶痛翻攪著，她現在連對不起都說不出口，一個字都開不了口，好像她的女兒連她的道歉都不需要了。
    “我讓傅叔叔來接你，今天是越越的生日，他說你們會趕回來陪他過生日，”
    溫嫿嘴角微微往兩邊動了動，神情恍惚地看著簡意，聲音很輕，“答應了要陪他過生日，不能再食言了，媽媽。”
    簡意看到了她眼裏的理智和冷靜，每一句話都像在安慰她，卻讓她心如刀絞。
    她曾經食言了，對溫嫿食言了很多次。
    從最開始的第一次，慢慢累積了後來的很多次，一次又一次，累積到現在，談起這些事，她眼裏的難過很少，更多的是冷靜，和不在意。
    她好像什麽都不需要了，簡意無端的心慌起來，看著她，目光死寂，好像一具行屍走肉。
    “我早已經長大了，媽媽，”溫嫿察覺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上前輕輕抱住她，“我們現在這樣就很好，不需要再去改變什麽。”
    “你已經不需要我了？是嗎？”簡意終於說出了話，眼珠轉動著閉上眼睛，難受的呼不過氣。
    不是不需要她，隻是沒有以前那麽需要了。
    溫嫿微微收緊手臂，呼吸著懷裏屬於簡意的氣息，從小到大都不變的味道，她回答了她，
    “我長大了，我會好好生活，你也是，媽媽。”
    許久後，簡意把她摟緊在懷裏，眼角慢慢溢出一顆眼淚，歎息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