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的手輕輕放在她後腦的頭發上，任由她抱著自己，和以前一樣，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
    沒一會，感覺到胸前有些濕潤，那雙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溫柔地安慰道，“不管怎麽樣，都有爸爸媽媽在，我們會陪著你。”
    但他們正隨著時間老去，也終會先她一步離開這個世界。
    她們能陪著她長大，卻不能永遠陪著她。
    這也是林母默許秦澤和她相處的原因。
    他疼愛林漫，也會照顧好林漫。
    也許，連林漫自己都沒有察覺，從小到大，秦澤出現在她口中的次數幾乎伴隨著她的成長。
    甚至在她十歲以前，林漫都是很喜歡這個鄰家哥哥，喜歡他陪著自己。
    十歲那年，從滬市回來那天，她特意給秦澤準備了禮物，興衝衝地跑去找他，想給他驚喜。
    但沒過多長時間，她就回來了，獨自一人抱著禮物坐在沙發上，看起來很無助。
    “寶貝，不是說去找阿澤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林母彎腰站在她身前，注意到了她臉上委屈的神色，和黯淡的眼眸，立即緊張地把她摟到懷裏，輕聲問道，“怎麽了？告訴媽媽，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沒有誰欺負我，媽媽。”林漫還抱著那份禮物，靠在她媽媽懷裏。
    林母看著她臉上沒有變化的神色，想了想，沒有再直接問她怎麽了，而是迂回地問道，“去到阿澤家了嗎？”
    她低低嗯了聲。
    “沒見到他嗎？明天媽媽再陪你去，把禮物送給他，”
    “不去了。”林漫的聲音依舊很低，沒等媽媽說完，小聲地告訴她，“媽媽，我以後都不去了。”
    林母皺起眉，她女兒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種決定，一定是發生了什麽，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沒有多問，點點頭，“嗯，不去了，寶貝不想去就不去，媽媽陪著你。”
    十歲的林漫抿緊嘴巴，把手上的禮物盒放到了一邊，重新抱住媽媽，眼睛卻看著那份禮物。
    許久後，她垂下了眼，很輕地冒出一句，“他有了自己的妹妹，也有了女朋友，他們在一起很開心。”
    林母也才回京市，並不清楚這件事，既然是女兒說的這種情況，確實不好再去麻煩人家，因此抱緊了她，溫柔地安慰，
    “沒事的，爸爸媽媽陪著你，還有筱筱她們呢，明天媽媽帶你去找她，好嗎？”
    “嗯。”林漫很快應了她，“我也給她們準備了禮物，表姐帶我去買的，媽媽和我上樓看看。”說著牽著林母往樓上走。
    屬於秦澤的那份禮物也遺落在客廳，沒有再送出去。
    從那以後，林漫和秦澤之間再也沒有了以前的親近，漸漸回歸於陌生，陌生到甚至她和陸臨淵的關係都比和他的好。
    林母知道，她選擇忘掉小時候和秦澤的過往，忘記他陪伴的那幾年。
    林漫確實選擇遺忘，也擅長遺忘。
    十歲那年，她坐著車來到秦家，抱著懷裏的禮物剛要下車，看到了從大門走出來的三個人。
    她下車的動作頓住，三年沒見，她還是能一眼認出秦澤。
    秦澤牽著四歲的秦嫣，秦嫣的另一隻手牽著孟敏，走在他們中間蹦蹦跳跳，他們三個人有說有笑，和諧又歡樂。
    很美好的一幕。
    她遲疑了，沒有下車，抱緊懷裏的禮物，透過窗口看著他們。
    走了幾步後，秦澤抱起秦嫣，扭頭和身旁的孟敏說著什麽，他的側臉依舊在笑，背對著她的方向，他們慢慢消失在她的視野裏。
    林漫從始至終都沒有出聲打擾他們。
    她隻是一個鄰家小妹妹，三年沒見麵，就算七歲以前秦澤對她很好，把他當哥哥看待，但畢竟不是自己的親哥哥，而且他也有了自己的親妹妹。
    親疏遠近，那個年紀的她已經能做出判斷。
    她選擇遺忘那段不太重要的過往，三年後他們再見麵時，當成第一次見麵，重新認識了他。
    他是閨蜜哥哥的朋友——這是林漫對他最開始的定位。
    可是，今天在飯店，林漫遇到孟敏和他在一起時，似乎觸發了過去那段記憶的開關。
    不一樣的場景，相似的一幕，她和小時候一樣的難過。
    為什麽會難過？
    林漫靠在媽媽懷裏，眼淚溢出眼角，她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難過。
    兩次難過都是因為—— 她在秦澤那裏，好像很容易就能被人替代。
    *
    第二天上午，林漫剛到公司不久，她爸爸敲開了她辦公室的門。
    “爸爸，找我有事？”
    林漫放下手上的文件站起身，幾步跑到他麵前。
    林父笑嗬嗬地任由她抱著自己，摸摸她的頭，“來看看我女兒，這幾天爸爸早出晚歸，好像很久沒有見到囡囡了。”
    林漫抱了他一會就退開， 臉上也帶著笑，“爸爸今天不忙嗎？下午不是還有會？”
    “嗯，你不說爸爸都要忘記了，”林父在她身旁坐下，滿眼慈愛看了她一會，“阿澤說打你手機不通，和秦氏的合作有幾個方麵需要重新商議，這方麵一直是你負責的，下午有時間過去一趟嗎？”
    林漫倒水的動作頓了頓，又繼續把水倒好，將水杯輕輕放到爸爸手上，涉及工作上的事，就算明白秦澤故意為之，她也沒有推拒，“好，下午我帶人過去。”
    父女倆坐在一起，氛圍很輕鬆，林父喝了幾口女兒倒的水，眉眼舒展地提道，“這段時間忙的差不多了，今年暑假還沒有去滬市看看你外婆，這兩天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好，後天，爸爸帶著你媽媽和你回去一趟，我們住幾天再回來。”
    對於一家人一起回滬市，她很樂意，趕緊點點頭，“嗯，回來我剛好也開學了。”
    林父見說的差不多了，似是不經意的說道，“你媽媽這段時間神神秘秘的，她懷疑你談戀愛不告訴她，是她懷疑，爸爸倒沒有懷疑，爸爸還安慰她，囡囡談戀愛肯定告訴我們，不會瞞著我們，”
    “沒有，我沒有談戀愛，爸爸。”林漫頭皮發麻，趕緊打斷他的試探，滿臉認真地保證，“我現在沒有心思談戀愛。”
    和秦澤的這段關係她已經打算結束，這樣說倒是沒有騙爸爸。
    林父看了她一會，也不知道信沒信，很理解的語氣說道，“這個年紀，爸爸不反對，囡囡喜歡什麽類型的男生？你媽媽前幾年好像說過你喜歡年紀小的，那個叫江牧的，你舅舅還和我提到他，”
    “沒有，我不喜歡他 ”林漫晃著他的手臂撒嬌道，“爸爸，我就想陪著你和媽媽，不想談戀愛。”
    “真的？”
    “真的。”林漫就差站起來對天發誓了。
    林父被她的樣子逗樂，繼續試探，“你媽媽希望你找個年長的，爸爸倒是覺得年紀小的也不錯，最好能入贅，這樣你也不用去別人家受委屈，”
    林漫有些頭疼，她媽媽太早給爸爸做心理建設，弄得他現在三天兩頭來套她的話，趕緊出聲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不找不找，我就在家陪你們。”
    等她把林父哄的滿臉笑容地離開，上午已經過去大半的時間。
    林漫靠著辦公椅，想起下午要去秦氏的事情，眉頭微蹙，把助理叫進來交代了幾句話。
    下午的時候，林漫一行四人來到秦氏。
    秦澤的特助上前接待了她們，態度很恭敬地看著她，“小林總，秦總讓您先移步辦公室。”
    “不必了，就在會議室談。”
    不用想都知道秦澤要做什麽，林漫不理會這種無理的要求，直接帶著自己的人走進了會議室。
    特助額頭溢出冷汗，完全不敢反對半分，讓人招待好她們，快步去到秦澤的辦公室向他匯報。
    秦澤麵無表情地站在窗前，輕輕摁滅手上的香煙，沒有說什麽，轉身走出辦公室。
    會議室裏，林漫才坐下沒有幾分鍾，門口突然被推開，秦澤站在門口，雙眼直直地望向她。
    那雙狹長的眼眸熱切又冷靜。
    半冷半熱，最是煎熬。
    林漫站起身，平靜地對上他的視線，帶著疏離的語氣微啟紅唇，開口叫了他，“秦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