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母慈子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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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國公府中雞飛狗跳,六畜不安。
    而這邊,樓中笙歌燕舞,衣袂飄香,偎紅倚翠,好不快活!
    李持安神情悠閑愜意地欣賞鶯歌燕舞,品嚐美饌珍饈。
    鬢角垂下的兩縷龍須發,再加上那眸子如星,自有一番風流姿態。
    樓閣外的樹梢間傳來出來一陣男子聲音。
    “者邊走,那邊走,隻是尋花柳。那邊走,者邊走,莫厭金杯酒。”
    李持安拿起幾案上的一瓶酒,用內力飛出窗外。
    “春寒料峭,樹無燈火,不進來?”
    白衣廣袖中一隻手接住飛來的酒,樹梢間的暗色遮住了他的麵龐。
    棠溪昭隻搖頭,道:“我居黑暗良久,不慕人間燈火。”
    棠溪昭尋了個樹杈靠著,飲酒後,讚道:“玉蛆初泛鬆花露,瓊螺再薦椒花雨,楊大人家的椒花雨,果然名不虛傳。”
    “聽說你今日娶親,不洞房花燭擁嬌妻,卻跑這裏眠花臥柳,不怕你的新娘會要你命嗎?”
    李持安輕輕搖晃手中的酒杯,臉上的表情對此不足介意。
    “弱質女流,又怎麽殺我,拿得動刀槍嗎?你若是陪我飲酒聊天取樂的,就不要說這麽煞風景的問題。”
    “李君知在下就愛說煞風景的問題。”棠溪昭換了個舒服的位置,長長的頭發隨著他的動作垂下來。
    “聽說你的新娘子很漂亮,是國子監紀司業的次女,紀太妃親自教養的,在東京閨秀中素有賢名,這麽好的新娘你竟然舍棄,不怕有一天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真的很不會聊天。”
    棠溪昭的聲音中似乎真有幾分關切,“言歸正傳啊,你的那些騷操作,天亮後可就不脛而走,萬人皆知,你打算怎麽處理?”
    “自然是兩家和離,各生歡喜。我本不想娶紀家姑娘,奈何家裏的兩個老頭子逼得緊,硬要我娶,就隻能娶了她應付老頭子。”
    棠溪昭接話:“所以你親迎,又與新婦拜堂,待到洞房時讓你表弟李代桃僵。”
    李持安吃了顆舞姬遞來的蜜餞,“我早就聽說紀家二娘子辨聲識人的功夫厲害,丫鬟有用眼量物的本事,霄哥兒扮我,一眼就露餡。”
    “紀家二娘子知道我不樂意娶她,又用這種醃臢手段欺負她。她端雅方正,怎麽會甘願受屈,她一提出和離,我馬上寫和離書。”
    棠溪昭哂然一笑,“你李主司不怕今後臭名昭著?”
    “探事司的哪個有好名聲,遭人恨也不差這一遭。”李持安擔任的職位,是遭人恨的職位,多年行事,已經有不少人恨他,
    棠溪昭搖了搖半空的酒瓶,覺得酒太少了,不夠他喝的。
    “解決這事的方法有很多,可你卻用了最天真的方法,真不知是你見識太少,還是家裏人保護得太好了。”
    李持安似乎有不滿,“棠溪兄有何高見?”
    棠溪昭輕聲說:“高見沒有,世俗的淺見倒是有幾分,你要聽嗎?”
    “說說看。”
    “紀司業是讀書人,骨頭軟,可就是因為骨頭軟,所以難纏,紀姑娘雖柔卻剛,又重聲譽,她受奇恥大辱,名聲又受損,不會善罷甘休的,你想等著寫和離書跟紀家說再見,哪有那麽容易。”
    “骨頭軟好砍,不足為懼,倒是這紀姑娘……”棠溪昭提到紀姑娘過於頻繁了,“你很了解她?”
    棠溪昭口中酒差點被嚇得噴出來,“事關乎你,未來的小嫂子總要了解一下。女人的報複心很強,我勸你這兩天躲一躲,風聲過了再回去。”
    “不需要。”
    棠溪昭說:“可那女人拿著你用假新郎入洞房一事,當著賓客的麵堂而皇之地出說出來,還把你大父氣暈了,你爹張羅著請大夫,現在英國公府鬧的是人仰馬翻的,很熱鬧,你不回去看看?”
    李持安驚訝,將嘴巴裏的蜜餞吐出來,不可置信地看向窗口外的棠溪昭,“你說真,真的?”
    棠溪昭道:“暗夜中人才說敞亮話。”
    英國公府,獨漉院。
    李持安使著輕功飛簷走壁,竄進大父的獨漉院。
    剛從牆頭下來,隻見銀光閃閃,一把如月色般的寶劍倏地刺出來,朝他殺來。
    劍身如月色,這是阿娘孟之織的寶劍月魄。
    “阿娘,是我,你兒子。”李持安一個騰空翻身,躲開攻擊。
    “老娘孤家寡人,沒兒子,死絕了!”孟之織怒目,握劍又刺來。
    孟之織的劍法是其父孟老國公教的,父女兩的劍法都以快、狠著稱,且命中率很高。
    阿娘的劍毫不留情地直朝他右邊的命門砍來,李持安見了不覺一驚,他腳尖一點地麵,借著輕功避向左側。
    大哥及時的給他讓拋來平時習武用的長劍,他拔劍出鞘,握在手中,月魄刺來的瞬間,豎劍擋住,雙劍相擊,嗡嗡而響。
    月魄的銀光在半明半昧的夜色中閃動,母子兩個你刺我擋,我殺你拆,已過五六個回合。
    阿娘的劍法雖然迅捷,但好有幾年沒有認真地使用過了,加上這個年紀,速度比年輕時慢了不少。
    李持安瞅準時機,降低速度佯裝使出暴露弱點的平掃劍,阿娘果然如他所料,削向他脖子的劍尖慢下來,他果斷引劍一撩,將阿娘的月魄猛然擊落。
    孟之織一時愣住,這個兒子可真孝順!
    見狀,李持安忙收劍,垂頭走近呆若木雞的阿娘。
    在兩個兒子走近時,孟之織轉過身去,扶著額頭朝天哭訴。
    “閻王爺,我怎麽這麽命苦啊,我的兒子們太孝順了,都把我孝順死了,你把我收了吧,丈夫我不要了,未來的孫子孫女我也不要了。”
    “阿娘,我錯了。”李持安忙跪下,認錯快,阿娘有氣也不會氣太久。
    “不,兒啊,是娘錯了,娘嫁錯你爹,也錯生了你們兩個大小王,你去你外大母牌位前燒幾柱香,求她把阿娘帶走了,阿娘想她了。”
    孟之織的膝蓋彎屈要朝兩個兒子下跪。
    李持安忙起來伸手扶阿娘,娘跪兒子,倒反天罡,人神共憤,是被人戳脊梁骨罵一輩子的。
    孟之織趁勢抓住李持安的胳膊,借力使勁,一個過肩摔將李持安摔倒在地。李持安還沒反應過來疼痛,就被老母親點穴,動彈不得。
    “阿娘——”
    孟之織兩根手指又是一點,李持安的聲音戛然而止。
    孟之織直起身,彈了彈身上灰塵,又輕拍了拍長子李持隅的肩膀稱讚,“乖大兒,配合得不錯。”
    隨即,又囑咐大兒子李持隅,“把這孽障拖到柴房關兩天,不用給吃喝。他在城北楊樓吃飽喝足了,不需要,也不用留人在門外聽他使喚,楊樓裏頭的濃妝姑娘他都欣賞使喚夠了。”
    幺兒媳婦那聲阿姑她本該高高興興應下的,可現在那聲阿姑聽得她難堪極了,這都是她的孝順兒帶給她這個慈母的。
    現在想想,古人說的都是至理名言。
    慈母多敗兒,她就是太仁慈了,才養出幺兒這個敗家、敗爹、敗娘、敗哥、敗祖宗十八代的失敗兒。
    “是,母親。”李持隅陰險一笑,躬身領命。
    李持安瞪著眼睛看向陰晴不定的大哥,請求他文明拖行。
    大哥是個很粗魯的文雅書生,拖他到柴房從不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