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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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佼人館半年的營收,我已存入抵當所,檢校庫存的東西,我看過了,無大礙。”
撐著油紙傘紀晏書道:“檢校庫的錢撤出來,近日朝廷整頓,檢校庫的利息低了許多,存到交子務去。”
傘下男子道,“交子務利息更低,不如存到典當行。”
紀晏書斬釘截鐵說:“交子務利息會水漲船高,典當行息高不穩,本錢容易打水漂。”
男子輕笑:“聽東家的。”
紀晏書凝眉:“幫我查兩個人,棠溪昭和燕辭歸,越詳細越好。”
“危險嗎?”
“不危險!”
“好。”
*
夜裏,紀晏書私宅。
夜來的雨聲很大,嘩嘩作響。
阿蕊收起支起小窗的支木,將窗子關上。
“春朝多雨,晾了三四日的衣衫還能擰出水來,唉,發黴發臭的衣服怎麽穿嘛。”
“放到碳盆上烘幹吧。”
紀晏書坐在書案旁,手持一塊砑石在案上的裱件上砑磨,使裱件更光潔柔軟。
阿蕊端了盞更亮的燈放在案邊,而後在蒲團上坐下,此時的紀晏書已將天地杆裝在裱件的兩軸。
“砑裝好了?”
“嗯。”
阿蕊輕手輕腳將裱件翻過來。
那是一幅西湖初晴後雨圖!
“小娘子,他們總說,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西湖真的有畫裏畫的那麽美嗎?”
紀晏書道:“雨後的西湖水光瀲灩,山色空蒙,橫翠落霞,朝曦豔重岡,每一筆,每一畫,都描的剛剛好。回頭這畫送到店裏掛起來。”
“不送給紀司業麽?”
紀晏書將畫軸卷起,“阿爹不喜歡杭州。”
阿蕊將手伏在案上,“小娘子,要不咱們用餘錢開家裝裱店?感覺能賺錢。”
“你呀,想一出是一出。裝裱用料有哪些,托裱、畫心、鑲覆、砑裝你會幾樣?便是學會了托裱畫心和鑲覆,沒個繪畫功底,全色一道工序也學不好。”
紀晏書用繩子將畫軸綁好,而後扶案起身,轉入內間,將畫軸放好。
“二娘子,”阿蓮端著托盤走進來,朝紀晏書矮身為禮,“您要的話本、小說,辛先生著人送來了。”
語聲落,阿蓮將托盤置在案上,見紀晏書出來,行了退禮便自行下去。
阿蕊問:“小娘子是讓辛先生打探消息了?”
紀晏書頷首。
“可要我守著小娘子?”
“不用,隻是些生意場上的消息,你先去休息吧。”
阿蕊關切囑咐:“哎,夜裏傷神,小娘子別看太晚了。”
阿蕊退下,將門帶上,夜裏風涼,讓她打了個顫。
托盤上是厚厚的一遝資料,著實讓她一驚。
“隻查兩個人,便這麽多資料,辛芙蓉這是連犄角旮旯都查了吧!”
落座在支踵上,紀晏書取來一份文書翻看起來。
燭火在寒氣中搖晃,久坐看資料的紀晏書此刻感覺到‘窗迥侵燈冷,庭虛近水聞’的滋味。
此時漏聲斷,外頭的天色因徹夜的雨而冥冥。
看完最後一軸冊子,紀晏書將看過的資料在腦中重新思索。
心中忖度,覺得事件太過巧合。
嘉佑二年消失了個燕辭歸,同年便出了個棠溪昭。
沈周兩家忙於打官司時,身為家僮的燕辭歸早就逃之夭夭,不見蹤影,官府尋覓九年都找不到。
卻在少女失蹤案發生後,探事司與開封府端掉覺明寺時重新現身,並殺掉曾拐走有他的惠洪和尚。
燕辭歸過得悲慘,罪魁禍首是惠洪和尚,他懷恨在心,長大後手刃仇人,理所當然。
可身為少女失蹤案拐子頭的棠溪昭為什麽要提到燕辭歸?
棠溪昭在墓前表露的神情,說到衛府尹與燕辭歸的不平靜,都在表明他們之間似乎存在關係。
他們之間有什麽關聯嗎?
阿蕊打個燈籠推門進來,見紀晏書還在書案旁,衣衫沒換,珠釵沒卸,就知她一夜沒睡。
她口中嗔怪:“我就知道小娘子又熬夜不睡覺。”
放下手裏提燈,將紀晏書手上的冊子奪過來,連同案上放的淩亂冊子,一把將抱起,丟到托盤裏,沒好氣地惱著紀晏書。
“你這身體外強中幹,瞧著是康健有力,裏頭軟的跟綿絮似的,再熬夜搓弄自己,回頭身體熬垮了,藥石都難救。”
紀晏書努嘴似有不滿,“好阿蕊,嘴下留德,盼我點好行嗎?”
“我倒望你好,可你不聽勸哪,早知這樣,我還不如留在景元殿伏侍太妃呢。”
知道阿蕊氣惱,紀晏書撒嬌輕聲道:“好姐姐,我馬上睡,現在睡,你別惱我了好不好?”
阿蕊輕哼一聲,“快去。”
“好嘞。”
阿蕊將紀晏書扶起來,推著她上榻,見她蓋好被子後還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忙瞪她一眼,她才聽話地闔眼。
放下青紗帳,轉身走到櫃台處,拿出一盤好眠香點燃,放入熏爐中。
好眠香是小娘子新製成的安神香,現在燃的這盤香是她讓檀師傅摻了迷藥偷偷做的。
小娘子不好眠,熬夜後就更睡不著了,點盤好眠香,能讓她快速入睡。
天光熹微,雄雞唱白時,紀晏書已經酣睡入夢。
醒來時已到日沉,紀晏書晃了晃睡得昏沉的腦袋,披衣下榻趿鞋,望見案上熏爐孔洞悠悠飄出的白煙。
“摻了迷藥的好眠香。”
她本以為是檀師傅這個製香能手新研製一款安神高效的安神香,沒想到是阿蕊拿慘了迷藥的好眠香來陰她。
她邊拿手輕揉睡得發疼的腦仁邊走到桌案,打開熏爐蓋,將爐內的燃香掐滅。
“她點了多少盤好眠香啊?”
睡得久,又聞迷藥,兩條腿軟軟的,挪一步都似有石頭縛腳。
窗外的阿蓮從小窗探個腦袋進來,“二娘子,不多的,蕊姐姐就點了六盤,一個時辰點一盤。”
她也覺得二娘子一點都不愛惜身體,看話本小說都癡迷了,竟然一夜不睡。
紀晏書:“六個時辰,半天,喬蕊,你好樣的!”
阿蕊立在門外,手上端著碟新蒸好的五香糕,笑著說:“謝謝小娘子誇獎,阿蕊感激涕零!”
“謝你大爺!”
紀晏書氣地抄起桌案上的茶杯,揚手欲擲時,忽然又放下。
這套茶具是大玉川先生,價格不菲!
丟的是錢,疼的是自己!